當釘崎站在原宿的十字路口，遠遠看見分別近一個月，本以為可能永遠不會有機會再見的虎杖活生生、笑嘻嘻，揮著手奔向自己時，她胸口湧現尖叫、哭聲、歡呼……各式各樣成文不成文的呼喊。

然後，在對方通過馬路，站到自己面前時，她選擇以最快速的方式傳達千言萬語──握起拳頭朝同學臉上砸過去。

「噗嚕！好痛痛痛痛！釘崎你幹什麼啦！」虎杖抱著頭後退。

「閉嘴，讓我揍你！」

「為什麼……別別別打了！紅燈……不對是要綠燈了，馬路上的車子要開過來了！」

「那就回人行道上給我揍啊！」

「欸欸欸欸！」虎杖瞪直眼睛。

釘崎一拳捶上虎杖的胸膛，在對方重心不穩往馬路倒時，抓住同學的衣領拉向自己，然後張開手臂抱住眼前人。

虎杖先是愣住，再緩緩舉起手臂反抱釘崎，微微啞了聲音道：「妳好像瘦了。」

「我在減肥。」

「那就是減肥成功了。」

虎杖感覺釘崎放開自己，鬆手後退一步笑道：「我回來了。」

釘崎的鼻頭湧上酸意，她在酸苦凝結成淚水前轉開頭，瞪著遠方服飾店的櫥窗道：「因為你不在的關係，我的工作多了好幾倍，你得好好賠償我，今天一整天都當我的提袋工！」

「……包午餐嗎？」

「自費。」

釘崎扭頭走向商店，聽著貼著腳根響起的步履聲，深呼吸將淚光壓回眼眶中。

兩人從鄰近路口的仕女服飾店逛起，然後一一掃過販賣塗鴉衣衫的個性小店、歐洲名牌的旗艦店、主打百元商品的雜貨店、擺放手工飾品的設計師店……在耗去一上午時光後，帶著滿手臂──虎杖的手臂──的提袋進入有大片落地窗的知名鬆餅店。

釘崎向服務生要了主廚推薦特餐，眼角餘光發現虎杖神情複雜地盯著自己，皺眉看向對方問：「怎麼了？對我挑的店不滿意嗎？」

「沒有，只是……」

虎杖停頓幾秒，眼中浮現明顯的憂色道：「妳看起來憔悴好多，是我的關係嗎？為了救我，被高層……」

「我沒出多少力。」

釘崎打斷虎杖，靠上椅背仰望太陽造型的吊燈道：「拖延死刑執行、讓你有床有食物的是學長姊他們，特別是特級的乙骨學長和京都校加茂學長與那個變態東堂，加茂學長和他老爸吵到接近父子決裂，乙骨學長和東堂則直接跟上面說，如果處死你，他們就要轉去支持詛咒師，我充其量只是舉手說覆議我也要一起走。」

「辛苦妳了。」

「都說我只負責附和了。」釘崎把衛生紙揉成一團扔向虎杖的頭。

這說的是實話也是謊話，在延遲死刑上，釘崎一個三級鄉下術師什麼都做不到，但若不是她拚死從御三家的術師手中逃走，其餘人也不會知道虎杖要被處死了。

──但這笨蛋不需要知道這些。

釘崎在心中低喃，迅速轉開話題問：「坐牢的感覺怎麼樣？」

「比想像中無聊。」

「……你是想像了什麼不存在的娛樂？」

「不是娛樂啦！」

虎杖抓了抓頭道：「我以為宿儺肯定會冒出來酸我幾句，結果二十天來他一次都沒出現。」

「你希望他出現？」釘崎皺眉。

「一點也不希望，只是……覺得有些奇怪，仔細想想，他從伏黑去北海道後就沒出來過，怎麼回事？」

「不知道。」

釘崎下意識往虎杖右手邊看，習慣性地尋求另一位同學的意見，但在發現該處只有空氣後，垂在座椅上的手指抽動了一下。

彷彿是感受到同學的心思波動般，虎杖開口問：「伏黑有聯絡你嗎？」

「沒有，那個悶騷男瘋狂已讀不回我。你呢？」

「我也是，電話打過去都沒人接，訊息郵件也沒回應，我本來以為可能是伏黑顧慮到我還在休養，不想打擾我，但妳也一樣的話……」

「他對所有人都一樣。」

「……」

「不用髮膠就能把頭髮弄成刺蝟的樣子了不起啊，下次碰面時一定要捶……虎杖！」

釘崎大喊，瞧見虎杖忽然跳起來往店外跑，連忙起身跟上，追著同學跑出鬆餅店。

如果虎杖一路衝刺，那麼釘崎毫無意外會在十公尺內被甩開，好在對方只跑到路口就停下來，伸手抓住站在斑馬線前等紅綠燈的伏黑。

也幾乎在釘崎看見伏黑的下一秒，一條黑影從對方左側竄出，先敲掉虎杖握人的手，再帶著銀光掃向同一人的咽喉。

而那是帶有殺意的攻擊。

釘崎反射動作把鐵鎚扔出去，她慢了一步，好在虎杖自己側身躲開銀光，架起手臂與咒力接住對方的追擊。

然後，在釘崎掏出備用槌子將鐵釘捶過去、虎杖膝擊襲擊者，或黑影滑開虎杖手臂的前一秒，伏黑的吼聲忽然闖入戰圍。

「玉白，住手！」

釘崎與虎杖同時靜止，黑影──一名身高只到虎杖腰部，黑長髮黑皮衣黑短褲黑絲襪的小女孩──則維持握刀指向虎杖胸口的姿勢，火焰般的紅瞳直直盯著自己的目標。

「玉白，那是我的朋友，不是敵人。」

伏黑向小女孩伸出手，認真也溫柔地呼喚：「回來，回到我身邊。」

小女孩──玉白──拉平嘴角，右手一甩不知道把刀子收到哪，轉身走到伏黑面前，握住式神使伸向自己的手，面無表情但也殺氣騰騰地站到對方身側。

虎杖解除戰鬥姿勢，盯著小女孩問：「伏黑，這孩子是……你的保鑣？好小一隻啊。」

「大到夠取你的狗命了。」

「玉白。」

伏黑垂下肩膀，給小女孩一個責備的注視後，再轉向虎杖遲疑兩秒才答道：「可以說是保鏢，但正確來說是和我有血緣關係的孩子。」

「你還有親戚啊！」

「最近才找到的。你沒受傷吧？」

「我看看……麻了，但沒破皮。」

虎杖揮揮接下玉白一擊的下臂，盯著伏黑的衣衫睜大眼道：「哇啊！伏黑你怎麼穿成這樣？好像戰國大河劇裡的人！」

「戰國大河劇裡的人最好會穿我的衣服。」

伏黑單手插腰反駁，他穿著一件黑色過膝羽織外套，外套內是被繡有白火紋的朱紅腰帶束捲的深藍長著，長著下襬能看見雪色足袋和木屐。

「是不會，但整體來說……好古人！釘崎妳說是吧？」虎杖向釘崎尋求支持。

「已經比加茂學長現代了。」

釘崎心不在焉的回答，她總覺得除了服裝外，還伏黑有哪裡變了，一次次將對方從頭掃視到腳尖，沒有發現異常，可心裡卻越來越不安。

然後，在她找到頭緒前，虎杖和玉白的肚子同時發出咕嚕聲。

「你們還沒吃中餐？」釘崎問。

「正要找地方吃。」伏黑道。

「那……要一起嗎？」

釘崎指著身後的鬆餅店道：「店員給我們靠窗的四人桌，而且這家三人同行還有優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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