いずれまた春に

设计一场离别。

いずれまた春に

其实并没有特别大的变化。

虽然刚刚被学院驱逐的那段日子确实有些糟糕——倒不是指生活质量，而是精神层面突然感受到了一些过去不曾有过的冲击和动摇。

走上街头以后我看到了许多不曾想象到的风景——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到或者亲身经历又是另一回事。

校门外的世界是像沼泽一样的当代都市。

人们浑浑噩噩地活在其中，理所当然地行走在魑魅魍魉之间，理所当然地当着满脸微笑的行尸走肉。

我的人生就是为了保护他们而需要不断前行的吗？

努力的终点，是让那些虚假灵魂的躯壳所在世界的道路更加宽敞而已吗？

这不对吧。

在街头游荡了几个月后，我终于定下了属于自己的计划。

从那时候开始，我开始渐渐淡忘与咒术相关的一切。我的意思是，即便不断地收集诅咒，那也只是一种机械的行为。

不存在任何我本人的意愿和目的。收集仅仅是收集而已，不存在任何意义。

就像现在的我一样。

一个曾经名叫夏油傑的人类术士的空壳。

☉

“和诸位讲讲哲学的话题吧。

在座大部分人或许不太希望自己是个普通人——并非字面意义上广义的人类，而是狭义的人——平凡的人类。当然，其中甚至还会有一部分连“人类”这个身份都想要舍弃。你们大多经历过痛苦，在此则是寻找救赎。”

偶尔会做这样的演说。

不久之前还只是个高中生的自己，从来不曾想过有一天会踏上这么现实的演讲台，用“话筒”这种东西，向底下这群愚蠢的非术师（猿）灌输高尚的生物思想。

真是做梦都不会出现的好笑画面。

大家认真听讲的样子，让我几乎就要在台上笑出来。

“因为是很容易的寂寞的生物，所以至少就近现代来说，人们都会想要自己得到关注。

这不是什么坏事，或者说只是一个现象而已，并不能用好或者坏这样带有太多主观色彩的词汇去解释或者判定。

孤独是世界性的，相对宇宙而言的孤独。也就是所谓——人类的文明越是先进，科学越是进步发达，人就会越来越孤独。

换个角度说，这也是一种智慧的象征。”

都是一些胡诌的歪理。

然而不知为何，脑中突然出现了某个友人的面容——曾经是我唯一的朋友，在过去的三年间几乎形影不离的同伴。

那个人怎么看都是个孤独的人。

因为太强，所以孤独。

甚至连我都不得不离去的程度。

想起那个人的名字，我的思路便开始有些混乱了。

“哲学也不过是种说辞。但凡牵扯到人与神，人与动物，生灵与万物之类的话题，最终总是很容易进入一种深奥难懂的讨论环节——即为所谓的境界。不过这种境界，多半只是词汇上的艰深或者说不怎么具有泛用性的迷惑术罢了。

复杂的东西是有限的，反之仅用0和1就可以表达无穷。”

曾几何时和那个人的对话。

——傑，领域就只是这种东西而已。

五条悟的“帐”无论过去还是后来都是与众不同的。

很难说是喜欢还是讨厌，实际上和情绪并没有任何关联，他的领域是另外的东西，只要感受过一次就会明白，质量、密度、空间、时间，所有的构成都是独一无二的，清晰而强烈，没什么压迫感，但又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物质包裹着，这里是五条悟的感官，这里也是宇宙。

我一直无法消除在对方领域内的不适感。过去我会下意识地尽量靠近他，当然这也是我们之间不成文的约定，毕竟布下他这种规模的帐需要耗费别人数十倍甚至百倍的精神力——哪怕对当事人来说只是很平常的事，但为了减少无谓的消耗，在帐内的时候我通常都会待在五条悟的身边。他不见得需要我的保护，但我可以假装自己担任了守卫。

我们偶尔会聊术式的话题——那些因人而异、大部分情况与生俱来的用来使用法术的能力，其实基本上都会和本人的素质和性格有着密切的关联。

而一定程度的宗教知识学习，也是当年身为咒术师在学校修行的内容之一。

五条悟似乎一直挺讨厌参禅。

对西方的神则更加没兴趣。

☉

“假如世界可以分为人和非人类这两种生存形态的话。

同理，神和非神的分法是否也该是自然成立的呢。把世界看成“我”和“我”以外怎么样？

到头来，哲学的问题变得像垃圾分类一样无聊了。”

还在高专的时候，那个人就经常会来故意打扰我钻研的时刻。

“老是看这种东西，会提早变成老头子的噢。啊，纠正一下，是老不死。”

那是我们一起坐电车去其他城市的时候，他在我耳边悄悄说的话。即使很气，因为是在公共场合，我甚至只能装作无事发生地继续看书。然而被他这么一吐槽，原本就艰深难懂的宗教典籍此刻就像天书一样，文字化作了符号，成为了微型的假想鬼神，让人忍不住想要祛除。

“还有很多站要坐。”我小声地说。

“打个瞌睡就到了。”轰隆行驶的列车外，不断有阳光间隔地砸在我们的脸上、脖子上、手上。五条悟戴着墨镜，似乎毫不在意。

这种时间段的车厢内总是很安静，哪怕实际乘坐的乘客并不少，大家似乎都是独自行动，即便同伴之间也不怎么闲谈——仿佛为了迎合所处空间内的气氛。三月的神奈川地区依旧很冷，有人穿着长大衣，有人穿着羽绒服，但是车内的暖气很足，加上阳光的照射，确实四处都弥漫着一股午睡的气息。

斜对面的中年人手里拿着一本芥川龙之介的散文集，那本我也看过。内容倒是不怎么记得了。

“人类已经太过愚蠢，愚蠢到像这种绿豆大小的诅咒——对，就是我现在捏着的这个——喔，不好意思，我忘了在座各位是看不到它们的，抱歉抱歉。”

我持续着不负责任的演说。扫了一眼台下教徒们的表情，老实说真应该把这一刻拍下来，放大后刊登到报纸上去。让他们的其他同类看看，丧失意志的人类都是怎样一副茫然如行尸走肉的表情，灵魂摇摆，痛苦不堪，却认真地听着台上那位假高僧煞有其事的布教。

“你们的一言一行都是咒灵的饲料。”

……

☉

“醒醒，傑，我们快到站了。”

我抬起头往向车窗外，随着视线的移动渐渐发现，这里的早樱似乎将要开了。

手里的佛经不小心从指尖滑落，落在了对方的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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