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胃酸胃胀胃不适

VOCALOID是从自己的所有者身上学习所有不能仅靠数据编写的东西的。

那双寻找着世上独一无二的事物的眼睛中，有比我所知的白纸一张的人造人更多的生动的，令人心碎的情感。

我指尖一个轻微的收缩动作后，那双仿佛闪着光的眼睛沉了下去。

“……抱歉。”他说道，放松了手上的力道，但还似是不舍地没有完全松开环绕着的手指，“他是……被口口声声说着‘爱语’的人，用装模作样的好意欺骗了无数次，直到再也不知道‘喜欢’究竟是什么，连那颗可以闭目塞听一味盲信的心都被他们嬉笑着碾碎了的家伙。能被他承认的‘爱’是不存在的吧……明明是这么轻率地认为的。打动了这样的他的您，怎么可能是轻易变心的人呢……”

室内重归黑暗，他的声音也平缓下来。我无法从他控制地很好的语调中听出太多感情，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那个……需要我叫他出来吗？”他的指节在我手腕上一松一紧着，不知是踌躇中的下意识动作还是有意在感受我的脉搏，“你想见他吧……现在的话，我可以……”

我一把揪起他的前襟，希望他可以看清我瞪着他的眼睛。

仅剩呼吸声在黑暗中传递……

“……对不起。”他的声音仿佛闷在胸腔中那样艰涩，指尖摸索着攀上我的手背，“又要被笑话了……我也不想这么丢人的……明明想要向您展示的‘喜欢’是更加自私的东西，却连这点都做不好。”

“我可没有笑话过你，谁都有第一次……？”

“确实是第一次。”他小心翼翼地逐个掰开我的手指，最后把它牵起抵到自己唇下，“是您教给‘我’，我才学会的……笑话‘我’的也从来不是您……即使到现在，还是像在看着别人的经历一样。”

“……Kaito。”

“是的，Master。”

“你是怎么想的？如果你和他的选择不一样的话……”

他沉默了。

如果我理解的没错，Straight，现在应该还可以叫做Straight，希望的是自己可以与过去的记忆一刀两断。从一张白纸开始与我写下故事，走向那个寻常却贵重的Happy Ending。然而我和English达成的共识是要让一切“恢复原状”，让他们之间不再有本不应存在的界线……究竟哪种是更好的，事实上根本无从定论。假使他们祈愿的只是他的幸福而已，抹去他们存在过的痕迹，忘记一切对他何尝不是一种幸福。但是他们确实是存在过的，我不想让他们就这样消失，哪怕这就是所谓极尽“自私”的喜欢也罢，至少让我还可以在他之中找寻到曾将突如其来的恋情撞入我心扉的存在。这样的话，说不定我还能……

我还在思索的时候，嘴唇突然传来温热的触感。

“等……”

他的手越过我的侧颈，将我意图后退的脑袋轻轻按回去，继续这个尝试性的吻。柔软的舌尖蹭过我的前齿后像是期待反馈一样停留了一会儿，最后悄悄退开。

“多少……还是有点好感的吧？”他的鼻息拂过我的下唇。语调很微妙，讲不清是在欣喜于我没有拒绝，还是在抱怨我没有一点回应。

“……那当然吧。”

“也是……毕竟是一张脸。”

“好歹说你也是有在努力刷好感的。再说喜欢自己的VOCALOID对我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或许爱上也是。

“是呢，对您来说……”

我现在嘴上分毫不让，但其实脑内很混乱，非常混乱。这种半吊子的精分究竟是一个还是不是一个人，个体究竟是怎么被区别出来的，喜欢一个个体又究竟是按什么原则来划分的，爱是对肉体、精神还是概念。对于所见永远是片面与虚像的对方，究竟是如何去爱他的全部、思想与本质的。究竟是否对于一个如此飘渺的概念，只要随心所欲就是发自真心，所谓道德束缚又是否是多此一举，所谓一心一意、矢志不渝，所谓独一无二……所谓到达幸福的方法，如何才不算是自欺欺人，如何才算令人满意，让哪怕在阅读这属于我们的故事的神明都能微笑着合上书页的结局……

在我极度困扰期间，Kaito不知道在干什么，细碎的摩擦声响个不停，有点烦人。

“喂，你能不能……”我抬眼看到一片雪白的东西，“等下，你在干什么？！”

“嗯……‘生米煮成熟饭’？”他把上衣从头上扯下来，退出胳膊，不慌不忙地理了理发丝。

“……啊？”

我对自己愣神期间过去的时间没什么概念，只知道可见范围内他已经把自己的上身脱了个干净，下半身……我不想思考，反正又不是没见过。

等等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正面对的是赤裸裸的贞操威胁！

“等，等等等等……有话好好说。”

“现在才紧张起来，Master邀请我进房间的时候都没有一点心理建设吗？”

“什么心理建设？”

“主动邀请一个偷偷爬过您的床那么多次的家伙，说是引狼入室也没什么错吧？”

“这不是一回事吧？！”这误会不是一点的大！

“唔……本来只能凭感觉，不过现在我已经知道要怎么做了。没关系的……虽然对我来说这个还是，第一次……还可以这么说吧……”

……趁着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即便是自欺欺人也好，即便是一厢情愿也好，赶在一切如我所愿“恢复原状”之前。

这一次我听懂了。

平淡的语调中，隐藏的所有悸动，所有想要伸出想要抓握最后又放下的手。面对即使是幻像的光芒在碰触前也能相信那含有可以温暖自己的热度的那份挣扎，溺水之人一般沉默的呼救。

对这样幼稚的愿望，我是要去残忍地告诉他那样完美的童话故事已经不可能存在了，还是去陪他做一场梦呢？抑或是陪他将这个梦永远做下去……

仅仅一线的月光再一次洒进来，干净的眼眸在被我直视的瞬间羞涩地躲闪开来。

“哪怕您没有那个意思，被直勾勾地盯着我也会不好意思的……”

冷色中瓷白得仿佛透着光的肌肤，胸前装饰般点缀着对称的浅色的两点，属于人造物的完美无瑕。仅靠目视，就好像分毫也未被触碰过那般……

“唔，Master？”

我将手掌覆盖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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