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影獨游的鯨歌（14）

軲轆街口。

位於龍門市區邊界，是基本跟平民窟劃上等號的區域。這裡半小時前還是慶祝安魂節的場地，而半小時後卻淪為了災難現場。

器材遭到破壞，人群喧鬧不斷，片地沙塵，其中還不少兵刃相接的火光四散。

按照常理，這裡應該是視線極度不佳的狀況。

但此處的空間卻很奇妙的維持著一圈圓形的沙之環，彷彿這裡不是那混亂的廣場而是一個舞台。

是的，舞台。這裡正在上演著戲劇。還是一場讓人不忍出聲也不敢出聲的絢爛演出。

擔任舞台主角的是一名銀髮赤瞳的少女，她的周圍不時飄散著閃亮的殘片，像魚一樣充滿著生命力。

她美豔的臉龐有一面極其狂亂的花紋。雙手揮舞著與其纖細手臂不符的大劍。

每一次揮舞都是一陣狂風，這狂風甚至理所當然的切開柏油路面。

極致的暴力、極致的優雅。

光是從遠處看著就能感受到她那震攝靈魂的魅力，彷彿真正的潮汐都能被她輕易的攪動。

的確是不辱其羅德島稱為「最強戰力」之名的幹員。

而飾演少女對手的是一名男子，他背著一把長方外型的鐵塊與少女的大劍形成了強烈對比。

說是對手感覺並不太正確，因為從男子的身上完全感受不到對少女的任何戰意，比起對決更像是純粹的阻擋對方。

從他移動腳步的方式也能看出他只有普通人的程度。

男子明明身處在生與死的夾縫間，明明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少女的對手。

或許是對死的緊張，

抑或是對生的執著。

不管是何者，唯一不變的或許是他積聚於胸中的使命和情懷。

無數次的閃躲，無數次的擊飛，

無數次的爬起，無數次的向前。

周而復始，彷彿陷入了無限循環。

但男子卻有了變化，從一開始被擊飛，到現在能閃避幾招甚至反擊，他確實從一次次的阻擋中，動作變得更加俐落。

無庸置疑的這名男子也能夠被稱為「強大」之人，這是場精彩的戰鬥。

但有始就有終，並不存在永遠不結束的戰鬥。

男子又再一次氣喘吁吁的爬了起來擋在少女面前。

而這次少女也沒有直接劈頭就砍，而是改變了持劍姿勢。

左肩突前，大劍朝後下放，下段持劍。

她微微仰起頭輕唱著彷彿能深入靈魂的高音。

像是解開了某種束縛般，少女周圍的氣場明顯有了變化，原本在環繞少女周圍的閃亮殘片顏色轉黑同時匯聚在一起，化身成了一隻碩大的魚型生物纏繞在少女的身上。

高聳直立的背鰭，強而有力的尾鰭，

眼中爆出了腥紅火焰。

她嘴角微勾，清秀的臉上，帶上了武者遇到千載難逢的好敵手般特有的興奮和熠熠神釆，那白皙的臉龐下勾勒出了隱隱的妖媚。

明明只是旁觀，但毛骨悚然的寒意從身體不斷的湧來。不，感到寒冷什麼的只是錯覺而已。是那股源自少女身上的強烈壓迫感，使身體產生了近似寒冷的反應。

越是感受，那股壓迫感越是強大。

越是感受，心臟的鼓動越是加劇。

越是感受，不安與恐懼越是膨脹。

越是感受，就像被當獵物般鎖定。

明明自己就只是在看熱鬧的⋯⋯

下一秒，少女出手了。

就像瞬間移動一般直接出現男子面前。

但事實就是那只是她卓越的身體性能

所做的高速移動。

證據就是她的高速移動引發的旋風讓自己這個局外人飛了起來，自己的後腦被堅硬的物體碰撞然後又從高處落地。

明明都被震飛到半空了還會撞到東西，已經可以理解這個沙之環的用意了，也大概知道這是誰的傑作。

在暈過去前還是不得不罵一句。

「這個⋯⋯臭老鼠。」

————————————

少女的高速近身戰使男子措手不及。

發出戛然巨響，瞬間的衝擊讓男子的腳基本已經離地懸空。

如果不是因為男子根本看不到對方的攻擊動向，打從一開始就使用鐵塊防禦的話，他的上半身此刻就會仰望自己的下半身了吧？

少女的攻勢並沒有結束她雙手高舉過頂猛力ㄧ劈。

咚！懸浮的腳再次用力踏回地面上。

膨大的壓力使空氣爲之振動，甚至割傷了皮膚。

緊接著少女發動了一連串的攻勢完全沒有任何一絲一毫的空隙。

或許是男子的體力耗盡，又或者是因為少女的身體變化，他的動作已經沒有一開始纏鬥時的流暢，反倒像是被什麼事情給分心到。

少女繞到男子的背後一個猛烈踢腿狠狠的把男子踢到了遠方。

隨著角度的改變，可以發現男子的右手正在握著什麼甚至還發出了微微光亮。

翻滾了無數圈的男子被少女緊追其後的下劈給強制停下。

她的表情看似平靜，但她握劍的手卻有些顫抖，沈默的她說話了：

「現出原形⋯⋯」

「蛤？」

「你是值得尊敬的好對手，我會帶著最尊敬的心情送你最後一程，但是我沒辦法接受你還帶著他的臉⋯⋯再說一次，現出你的原形。」

「不可能。」

「什麼？」

「⋯⋯只有自己才能決定自己是誰，

這是妳的選擇，妳想做什麼由妳自己做決定。」

男子看著少女扭曲但又美顏的臉龐義正嚴辭的說著：

「不管……妳最後選擇什麼，那怕會死在妳的手上我也甘之如飴。」

「那麼，選擇吧！」

男子說完便閉上了眼睛，彷彿已經將自生生死置之度外。

少女的表情再也無法保持平靜，眼中隱隱透出了水花。

「吼啊啊啊啊——」

她雙手高舉大劍準備刺下致命的一擊

瞬間，男子奮力的揮出右拳。他的右拳突然爆出劇烈閃光及強烈的拳風。

這一閃讓少女無法睜開眼睛，身體後退的同時攻勢也停了下來。

雖然僅僅只維持了五秒的時間，但也足以。

男子立刻爬起身擺出了出拳的起手式，有如凝蓄了力量的弓放開一般，右拳發出了比剛才更加絢麗的光亮。

「喝！」

隨著男子的爆喝，灌注全身力量的一拳擊出。

但男子擊打的方位卻不是少女也不是她手上的大劍。而是他們所在的地面。他們所待的整塊地基被向上推起。

重心整個失衡，少女反射性的向上跳，此刻她被限制了方向。是攻擊的大好機會。

為了避免被那拳頭擊中，少女已經準備好在半空中迎戰的準備。

結果預判的拳頭沒來，卻是男子用來保命的鐵塊被投擲了過去。

縱使非常意外，但是少女還是很流暢的用大劍輕易的把它挑開⋯⋯

下一秒，她卻瞪大了眼。

男子的臉映照在她眼簾裡，近乎是接吻般的距離。他高喝著：

「斯卡蒂！！！！」

在他投擲鐵塊的同時。他又釋放了一次劇烈拳風，讓自己像一顆砲彈般飛衝直接擒抱住了她，她的大劍不慎脫手，兩人一起落下。

男子的手臂三角絞，成功將少女壓制其地。

男子的手腕牽制著其右手同時勒緊了她的脖子，被壓迫頸動脈的少女開始劇烈掙扎了起來。

沒被束縛的左手不斷擊打其背部，甚至張口咬住了男子的頸肩，噴出來的血花濺灑到她的臉上。

但男子的手臂不僅沒鬆開還是不斷的施力，不論是誰都同等的受到了劇烈的暈眩感。

少女開始摸索四周想借助外力來扭轉情勢，這時她的指尖碰到了物品。

她的眼尾看到了，是方才彼此戰鬥時雙方所使用的武器，它們都落在附近。

不管是大劍還是鐵塊，她都能單手使用，就是處於面臨暈眩的危機當頭也一樣。

可是大劍是直立插入地面，以她現在的姿勢是無法碰觸到的。

所以要擺脫這個困境唯獨使用鐵塊一途。

正當她抓起鐵塊準備反擊時，她發現鐵塊角落鑲著英文縮寫。

SK。

跟自己的大劍上的字一樣⋯⋯⋯

那是自己名字的縮寫。

在此同時，少女的腦袋似乎有什麼東西『咯』的一聲崩解了，然後忽然有許多畫面，許多話語就像是山洪般爆發出來。

彷彿有劇烈電流般直接灌入腦袋，少女鬆開了啃咬的口面目猙獰痛苦的發出了吼叫聲。

（為了您的安全著想，請離我兩公尺以上，也不要和我說話......我不希望您被衝著我來的危險傷到了。）

（前天晚上的窺視者是你嗎？）

（寒武紀系列「SK」專用劍鞘。它是鈦合金材質，是採取能夠快速拔刀與收刀的設計⋯⋯）

（在我心目中，妳就是我們羅德島的最強幹員。）

（*#x想要的未來裡面，有什麼呢？）

（有妳呀。）

⋯⋯⋯

⋯⋯⋯⋯

喧鬧已止，

眼中的星火漸漸消散，她的神情逐漸恢復了正常。

她微微抽了抽鼻子，看著身下還緊緊擒抱自己脖子與手臂的人。

從脖頸到耳垂、頭髮，最後落在對方的臉龐。

她眼睛瞪大，不敢相信的又抽了抽鼻子。

「博、博士？」

少女的話，男子聽到了。緊繃的身軀瞬間鬆開，他虛弱的鬆開手臥倒在一旁喘氣。

「妳終於清醒過來了，斯卡蒂。」

少女這下才真正看清男子的臉龐她發出嘶啞又怪異的笑聲。

「哈哈，果然我已經死了對吧？還是其實我在做夢？博士明明已經⋯⋯」

突然，一隻手伸到她的臉頰然後被強制向外拉長，拉長還嫌不夠還旋轉一百八十度。

這突如其來的痛楚讓斯卡蒂忍不住叫囂起來。

「好痛！」

「會痛就代表妳沒有死，也不是在作夢⋯⋯我可沒這麼輕易的就把命送掉了，斯卡蒂。」

斯卡蒂花了一些時間整理了自己的思緒，這才想起自己剛剛做了什麼。

她看著博士，情緒激動起來，眼框盈滿了淚水。「我⋯⋯」

「沒關係，不用怕，沒事了。」博士伸手抹掉斯卡蒂臉上的淚珠安撫著。

這一抹反而淚終於劃出眼眶，她臉上的花紋也隨之剝落，纏在她身上的暗流也溶解消逝。

看到這，博士才真正的放下了心。他爬起身伸手拉斯卡蒂起身，結果才剛站直卻又馬上垮了下來。

博士立刻撐住斯卡蒂的身體，閃爍的銀髮及潔白的裸肩緊緊的貼在一塊。

「斯卡蒂？！妳沒事————」

咕————嚕—————！！！

震耳欲聾的聲響響起。博士呆楞一陣然後無奈的笑笑，持續感受著對方熾熱的體溫的同時聽著她的呢喃。

「肚子⋯⋯餓扁了⋯⋯歡迎回來⋯⋯博士。」

「是，我回來了。」

博士肯定的答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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