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的歌声

烛光，神台上的蜡烛，稀稀疏疏的点着一两根，这教堂里风平浪静，连那雨声也被隔离到屋外，那蜡烛上长长的火焰有如静止一般，笔直的指向那教堂的巨大圆弧屋顶，究竟是被拖往天上，还是从天上坠落呢？

那长长的红地毯，沿着门口一路铺到那中心的宣讲台，绕过那展翅飞扬的金鹰书托，继续延展到后方的管风琴演奏的坐席。

齐腰的长发，白色的披肩，白色的长袍拖到地上，她身前那三排的琴键，身下巨大的脚踏键盘，雕刻着古老信仰的桌架，一本厚厚的琴谱被翻开，露出那密密麻麻的音符。

那是一座十分精美的管风琴，足足有三层楼高的复杂簧管组，装饰着那美丽的大理石，华美的花纹缠绕着，上面飞翔着那美丽的天使，它们有的拿着小号在吹奏，有的侧耳聆听，有的正视那大门口，仿佛在质问人们来到这里的目的。

在那管风琴巨大的体积面前，白衣少女的身影是多么的弱小，但是即使这样，她的身上还是被那橙黄色的光辉布满，她现在轻闭着双眼，嘴角微微的弧度，双手轻轻的拍打自己的双腿，最后一个深呼吸，呼气。

“愿神赐予我这次微小的机会，你最虔诚的安琪啊” 安琪的声音无比的微小，她抬起头看着那坐巨大的管风琴，黑色的瞳孔中充满了虔诚和敬畏，她合并双手，低声祈祷，最后，那白皙纤细的指尖终于要触碰到那白色的琴键。

“请神恩赐于人间，赐予那些黑暗中的羔羊希望，请神聆听，并且能传达到人群之中，此曲，由你最虔诚的信徒弹奏”

那指尖轻触琴键，那管风琴的簧管刚刚发出那怜俐的乐音，那原本平静的烛光却缓缓的颤抖了起来，教堂的大门悄然的打开了一丝丝缝隙，那外面的黑暗夹杂着雨声趁机涌入，那乐音戛然而止，白衣的少女转回头，看着那穿着浑身湿透的风衣的人关好，慢慢的一步一步走了进来，坐在那最后一盘的座位上。

黑暗和雨声再一次被关在了外面，四周寂静，那烛光也重新平静了下来。

“请问，需要什么帮助么”那白衣少女空灵的声音回荡在这个教堂里，她轻身而起，拿起她旁边的一只蜡烛架，平静而端庄的沿着那红地毯一路走来。

黛丝脱掉了她的兜帽，湿软的头发松松散散，娇媚的面庞上还残留着水珠，湿润的眼神中看着一步步走来的白衣少女，看着她沾满圣光的脸庞，那仁慈的微笑，白色的披肩和长袍轻微的摇动，就像在身体上缠绕着云雾一般。

“小姐，请问，需要什么帮助么，你现在看起来状况不是很好，浑身都湿透了的样子”那白衣少女微笑着看着愣愣的看着她的黛丝，她将那烛台抬高，那橙黄色柔和的光线柔柔的洒在黛丝的脸上。

黛丝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看着她，那空洞的眼神看着她，湿润的刘海贴着额头，那脸上麻木得没有一丝表情，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仿佛一座石雕。

“小姐…..小姐”安琪微微的提高声调，反复的问道，但眼前的人一直没有回应，于是她鼓起勇气向前迈出一步，想伸手触碰她的肩膀，但是眼前那人仿佛从梦中惊醒，身体微微的往后靠，虽然表情还是那么的麻木，眼神中渐渐恢复了一点光彩。

安琪的手僵在半空，两人的目光对视着，空间中没有什么声音。

那蜡烛微微的闪动着，那阴影在两人的不变的面颊上微微的扭动，安琪的表情渐渐柔和下来，再次问道那个问题。

“小姐…..需要帮助么？”

“我……不知道”那人用着低沉沙哑的声音回应到。

“不知道…..么”安琪轻声的重复着那人的回答，那只僵在空中的手也慢慢的放了下来。

“那…..你相信神么？”

“神么….我也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它”那人的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在空气中飘着，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一样。

“不知道…..么”安琪再次重复着。

“那…..你为什么来到这里”

“为什么….”那人呢喃着，眼神越过安琪的身体，望向那前方那管风琴的演奏台，然后眼神顺着那金属的簧管而上，越过那些天使的雕像，到达那高耸的穹顶，那些被那些圆弧型的拱梁撑起的穹顶，只有那些淡淡的微光。

她静静的看了会，安琪就站在旁边静静的等着，直到她收回视线，那眼里唯一的灵光仿佛无助得仿佛就要被那巨大的麻木吞没。

“或许….我只是想听人唱歌…..修女小姐….”她的嘴唇抿了抿，再次缓缓的说着，而安琪已经站在了她的身边，轻垂着眼帘，脸上尽是悲怜的表情，她低下头，轻轻的在黛丝的耳边说着。

“神…..会怜悯你…..并将给你带来救赎….所以….”

“我….不需要怜悯….也没办法救赎…..我…..只想…..在走之前…..久违的听一首安魂曲…..”她这样轻声的说着，将头低到那灯光照不到的地方。

空气又再一次的安静了下来，只有那已经快耗尽的烛光仍就在慢慢的发着光亮，在这巨大的建筑里，从那小小的地方开始出现的声音，那是没有任何伴奏的歌声，安琪就这样的清唱着，那不是阴郁的安魂曲，也不是那宏伟的众赞歌，那只是她的家乡，那些母亲用来哄小孩睡觉的童谣。

那人缓缓的抬起头，眼光慢慢的移到安琪身上，那眼睛疲惫的砸了几下，身体开始缓缓的倾斜，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一旁的靠背，但那手中空空如也，接踵而至的失重感并没有持久，而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温暖的依靠，温暖的包裹着她，她已经没有力气去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在那视线完全消失之前，依稀的记得有人跟她道别。

好像在那很久很久以前，好像，她也是会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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