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在下所使用的『物件化』體系的術法，是可以暫停人的生命狀態，把人體轉換成任意材質的無機物的術法。被施術的人通常會在72小時，也就是三天後恢復原狀，但如果在這三天內被施術者的軀體被分開、比如說拿開了一根手指的話，那麼無機物狀態便會一直維持，直到軀體的所有部份完整合一為止。另外剪去頭髮指甲並不算是分開軀體，這點請放心。接著根據先前施用過的例子來看，被施術者最多能保持五十年左右的無機物狀態，還能平安恢復原狀。而在這無機物狀態的期間，被施術的人能夠遲緩地感知外界，但是一來不能做出反應；二來在恢復之後，無機物狀態中所感知到的一切，都會被當成夢境而迅速遺忘。最後，在前面雖然談到『任意材質』，但要針對人體的話，我們會推薦轉換為軟膠材質。軟膠材質首先可以確保不會因碰撞而損壞、觸感也接近原本的人體、而且我們可以做出接合面，方便進行前面談到的分開與組回軀體的作業。以上是對『物件化術法』的說明，請問在您了解之後，還是確定要進行嗎？」

『嗯。我的女兒需要安靜一段時間。我會安排讓你做事的時機。』

「好的，靜待您的指令。」

青年向壯年行了禮，便悄悄地離開了宅邸。

***

過了數日，宅邸的千金如同往常，在個人的休憩廳享用下午茶。

放下茶杯的她，突然感到了一陣暈眩，所有的事物彷彿快速地離她遠去。

她睜大的眼珠，變成了同樣顏色的不透明橡膠。

緊接著橡膠的表皮迅速地從眼眶擴散到整張臉、脖子、軀幹、四肢。除了頭髮與指甲看起來似乎沒變以外，她整個人已經變成了軟膠人偶。最後關節處浮現了一圈一圈的接縫後，軟膠人偶化的過程就到此結束了。

一旁等待的女僕們將千金抬到了她的寢室，讓維持坐姿的她繼續坐在床上。

不久，壯年走進寢室，對女僕們示了意。女僕們便開始慎重地將千金的身軀拆解開來。

頭部首先被摘下。從接續脖子的洞口可以看到空洞通到微張的嘴唇內側。頭部被仰躺著放置到了柔軟的大枕頭中央。

接著是一雙手臂被拆下來。女僕們為一對上臂各戴上了絲綢袖套，輕柔地將它們放在頭部的前方。

上半身內部整個是空洞，內側的粉紅色軟膠隱約透出了壓扁了的骨骼與內臟的結構。女僕們直接以上衣包裹了上半身，多出的袖子與上衣的下半截，塞進了肩膀以及胸廓下的開口中。

下半身以裙子包覆，長裙的下半折成了數層、墊在它的下方。一雙前臂連著手掌則再放到它上方，兩手掌疊放在腹部上。

一雙大腿以底褲包覆，依序放置到了下半身的前方。

最後是還穿著襪子的一雙小腿連著腳掌，放到了床尾。

女僕們完成了擺設，靜靜站回了床邊。看著平時服侍的千金被分成了數個切塊擺設在床上，她們的表情完全沒有變化，但臉色微微顯得蒼白。

壯年不發一語地，監看著愛女的再構成的過程。接著又凝視了完成的圖像良久，才發出了話語。

「一週後我回來時，再讓她復原。一個月後我還沒回來的話，妳們把她復原。」

壯年走過了低頭領命的女僕身旁，離開了寢室。

***

六天後，壯年回來了。帶著一些傷口與一些疲憊，但可以說平安無事。

他獨自一人再度走進了千金的寢室，看著和六天前一樣的圖像。

愛女的頭，微睜雙目，茫然地看著天幕。

絲綢包裹的上臂在圓筒形狀上有著隱隱約約的弧度、末端的接合面撐出了略微彎曲的橢圓錐形。

多餘的上衣塞進開口，讓上衣被上半身撐出了優雅起伏的輪廓，上衣的縫線順著那輪廓流動、最後收束在肋骨下緣的拱形之中。

左右手分別用拿著茶杯與茶碟的不同姿勢，交疊在小小隆起的腹部上方，再分別點綴了樸素的珍珠腕帶與細小的腕錶。腕錶上的時間，停留在耗盡動力的那一刻。

以包裹的底褲相連的大腿、用膝蓋相碰觸的角度擺放，與下半身一起構成一塊倒三角形的空間。

小腿與腳掌分別平行大腿、擺放在它們的外側。

壯年在床的四周慢步繞行，從不同的視角靜靜觀察這構成。

觀察、而又思考了良久之後，壯年終於拿起了愛女的頭，輕輕地旋轉了各種角度來欣賞。

天色轉暗了。壯年走出寢室，吩咐宅邸的人繼續各自的工作，不要打擾他。

他再度走回寢室，拉上窗簾，點亮室內所有的燈光。

他一件一件地，拿起愛女的切塊，除去包覆的衣物後，從各個角度裡裡外外地徹底端詳過、撫摸過。

外側的曲面起伏與色彩；內側的臟器、肌肉與骨骼變形後，沿著外皮重新建立出來的構造，以及不同組織之間微妙的質感差異；原先保持相連的腳踝與手腳指頭也全部拆解後、所有連結面的構造。

壯年花了一整晚的時間，將愛女徹底地拆解、仔細地觀察、並把所有看見的、牢牢烙印到了腦海裡。

到了拂曉時分，壯年把愛女再重組回一體、衣服也完整穿上，只留下頭部尚未組裝。

他開門走出了寢室，吩咐女僕們把千金的頭部裝回原位。

半小時後，他在辦公廳向前來問安的愛女解釋，他請人為愛女施行了時間停止的術法，避免愛女在他遠離的期間擔心，而他的使命準時在七天之內完成、暫時不用再離開宅邸。

千金滿心歡喜地為父親祝福。女僕們也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

半個月後的某一晚，壯年找了青年來，進行一場秘密談話。

又過了一週後，鄰國的某個孤兒院裡，一群滿十二歲的孩子們離開了孤兒院去求職謀生。其中一位少女沒多久便沒了消息。

一年後的某一晚。壯年在隱藏的書房裡，隨手寫了張字條，並在最後署名。壯年打開了一個木盒，盒中露出了精心擺設在天鵝絨軟墊上的、軟膠材質的少女頭部。壯年把剛才寫好的字條，夾到了少女頭上的髮夾上。上面寫道，「在我死後繼承這間房間的人，請把她剩下的部份都找出來，組裝回原狀。」

壯年接著又拿起少女的上半身，細細地把玩著。盒中的少女的頭部，她彷彿快閉上的慵懶的雙眼，漠然地看著這一切。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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