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台既是内行，指点之处尽是要害，那我也不必遮遮掩掩，谈谈我的浅见。

　先说琅邪王氏。王衍的布局，本身就是为了自家的延续，在江东扶立谁当皇帝其实区别不大。而牛睿以一介白板之身，内靠王导鼎力扶持，外靠王敦和陶侃平定了上游，才让建康朝廷有点合法政府的意思。他还不知足，太阿倒持是站在皇帝的视角上，没有力量还不满足于做虚君，那就只好被王敦武装上访。东晋大概有两次集权的机会，分别出现在司马绍平定王敦和司马曜淝水破秦之后。天不佑晋，两位寿命皆不长，司马曜死于妃嫔可能还是门阀的阴谋。总之，东晋一朝大多是虚君。

　再说苻坚。他在篡位前担任过龙骧将军，后来把这个封号转手给姚苌，还鼓励他建立功业，时人就以为不妥。双飞入紫宫的事情，在我看来和他弑君上位一样，皆属于私德上的污点，慕容冲作为受害人向他复仇，也是应该的。

　但作为统治者，可以说苻坚宽仁爱民，倾心汉化，比之前的刘聪石虎们强之百倍，就算是和饮酒好色的司马曜相比，恐怕也没有什么可指摘之处。而且苻坚的仁厚始终如一，收留走投无路的姚苌和慕容垂，厚待张天锡甚至朱序，包括淝水战后将玉玺送给他眼中仍是正统的东晋，诚可谓行仁义而失国。尽管历史不能假设，但略阳氐的汉化程度明显超过索头鲜卑，前秦其实是有机会提前创造大一统汉化帝国的。

　同样可惜的还有萧衍。此君若六十岁驾崩，堪称南朝圣君;七十岁驾崩，也不落于宋文帝之下。可他偏偏太长寿了，老而昏聩自不必言，以梁朝军队之腐败涣散，任谁也挡不住侯景渡江。在生命的最后承受如此巨大的苦难和屈辱，拉上门阀世族一起陪葬，还要因为舍身寺院而被编进连环画，被一代代学龄前的小朋友嘲笑，实在是惨不可言。开国皇帝以文盲无赖居多，萧衍则三教俱通，堪称空前绝后。

　关于拓跋焘，我沿用了魏书的说法，作为三朝元老的崔浩其实是以观星象见用，借天象之名左右北魏的攻击顺序，累胜或获得信赖。游牧民族对儒教其实兴趣不大，但对于有超自然力量的萨满比较信服，后来耶律楚材和长春真人的地位，可做一比。从这个角度看，孝文帝对汉化的坚持更加难得。

　那个龟兹毒龙钻，真不是故意黑印度，实在是南北朝的胡僧代表了性爱的先进方向。佛图澄我不好评论，鸠摩罗什确实御女有术。那段床戏大概可以看出三姊妹的不同性格，注定了其不同的结局。

　最后谈谈谶语的作用。这篇的主题，元修西奔，被视为谶语作用于北朝的结果，导致了萧衍内心的正统危机。而西奔的结局也很讽刺，鹿走入长安，不但没能避难，反而被焦梨狗子啃死了。在一个嗑五石散，谈玄学，每天都可能被杀全家的时代，正常讲理可能起不到作用，带有神秘色彩的谶纬之学反而大受青睐。仔细想想，悲哀之至。另外很多谶语是后人附会的，谁也不能穿越回去询问当事人，听到谣言时你是怎么想的。

　我自己并非宿命论者，但也不喜欢人定胜天式的妄自尊大。既然穷尽人力也不能改变天道运转，那还是爱惜人力吧。

小说相关章节：【明月孤心无所系（南北朝）】历史向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