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越寻祐坐在家里——新家里。

前年的火灾让让他萌发了搬家的念头。他原来住着的西式老房子本来也就逼仄，而他自己用神格搞出来的火灾更让他注重起了消防的重要性——他书房里还有一大堆贵重的资料，不只是他自己的，还有Nathair教授的。不过他并不怎么愁钱，现在也正式退休，他就搬到了附近森林中的另一个破产富翁转手卖掉的现代化寓所里。之所以他选了这里，是因为这片地皮的房产中介的租售手续非常方便，而且气氛让他想起了稻荷山上的本家老宅。等过安排好各种余留的事务之后，他就可以把这房子丢给中介公司处置，轻装简行地搬去羽倉本家附近——空气清新，吃的也好，也能静下心来开始新一阶段的研究。

不过今天是整理研究资料的日子。

他面前摊开的是『稻荷古籍』的扫描件，还有『神格』附送的那份文件，正式称谓是『创世之书（Loagaeth）』。

「嗯……『神格』和『稻荷』都选择使用者，不过『稻荷』的要求更高，只有绚音那样的个体才能使用，神格的话还是有不少比例的人多少能产生点效果……然而我这样的依然是极少数——不对，根本只有我自己，还有Nathair。反过来这些古籍上面都有非常清晰的『仪式』的记载，而且高度细致，不像神格这种基本只靠直觉去猜才能使用……问题是这些古籍是什么年代的东西？既然Nathair教授的笔记暗示神格和晶体是联系紧密的事物，那么我能不能假设这些古籍和『创世之书』是同一个年代甚至同一批人写下的？但是也不太对。神格的操作的效用完全符合使用者的预期，而『稻荷』的那些仪式的效果范围则非常模糊，甚至有一定的『自主性』，仿佛仪式知道使用者面临的是什么问题，并且可以通过这种近似读心的方式去实现『稻荷』的愿望，简直就是个每次都灵验的许愿池。但是这种自主性是哪里来的呢？不会真的有『稻荷神』吧……但是另一方面，如果当时紬和之前的『稻荷』都能看见质料光点，那么这是否暗示着稻荷神的力量和神格有着某种本质的相同性，甚至可以互相影响……？那么『灵脉』在这之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为什么『白狐大人』只会在有完成了传承仪式的『稻荷』存在的期间出现？」

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电脑屏幕上将要点分门别类地列成树状图——桌上还泡着一杯凪山的玉露茶，用来宁神。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喂，我是川越寻祐。」

「教授……咳咳咳……您醒了？」

「对。请问是……？」

「这里是羽倉家的羽倉信也。有两件事情得……咳……请您帮忙。」、

「怎么不是华代打电话来？」

「家主大人今天病倒了——不，咳，羽倉家四分之三的人今天晚上突然发高热。我身体比较好，现在还只是低烧。」

「全家都开始发烧？绚音怎么样？不会是什么传染病吧。」

教授皱起了眉头，突然感觉有些焦虑。

「是这样，五个小时前，军方的运输机坠落在了稻荷山后面。我们去查看的时候发现可能有生化污染，所以我们就用了您在凪山大学安排的实验室里的DNA序列分析器进行了测序，数据已经上传到了您的服务器上。现在绚音是没有感染，但是她样子有点奇怪，很着急的样子，问她也说不清楚，就是说『灵脉』受到了扰动。而且她很着急想跑出去。」

「没让她跑出去吧？」

「没有，没发烧的人看着她呢。」

「那就好。你们回去的时候难道没有消毒？」

「消毒了，采样也是全程密封进实验室的。但是还是变成这样……咳咳咳咳。」

「当地疾控中心怎么说。」

「不知道……本来有24小时联络热线的，现在打不通。」

「好，你们家的人千万不能放出去，也不要让别的『川越』回到凪山，现在发信息给他们。你等我一下，别挂电话，五分钟之内分析好你发过来的数据。」

教授关掉备忘录，打开邮箱和远程桌面，把数据导入到学校生命科学学院的共用云系统的DNA数据库中进行对比。

结果不到两分钟就被发回——多亏他去年主导的系统硬件升级。

然而他看着分析结果呆住了。

「喂！信也，还听得见吗，我现在马上赶过去。你发来的样本应该是武器级的『炭疽杆菌』，而且不完全符合现存记录的菌株，应该是特别改造过的新种。而且绚音说的那个『灵脉』受到扰动的事情也应该不简单。」

电话那头并没有回音，只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随后手机扩音器里穿出爆音，通话也随之被切断。

教授猛地挂断电话，他急急地跑向书房，把食指按在保险柜的指纹锁上，又输入了一串接近20个字符的密码。保险柜的柜门应声而开，他看都不看地抓起里面唯一的一个手提包，又拿起桌上的门钥匙，拔腿就走。

他感到了担心，这并不奇怪。但是他也隐隐感到，自己担心的对象终于不只是他决定遵守的诺言与正在进行的研究。

他更担心羽倉家的那些体面又温柔过头的人。

他担心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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