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隔數十秒就響起的電話鈴聲，無間斷的打字機鍵盤聲響，大樓中忙碌的氣氛依舊。銀髮青年推門而進，橫過各辦公室的他無視任何一名部下，但他所經過的地方都會安靜下來，在場的人們無一不嚴肅敬禮。

平時惹人注目的皇今天顯得異常沈靜，儘管如此他仍是眾多目光的焦點。所有人只要瞄上他一眼，馬上就臉帶惶恐地垂下頭……因為基爾現正是一副要殺人的眼神，臉上都是慘不忍睹的瘀傷和擦傷。

他只感到疼痛爬滿全身，只能握緊拳頭死命維持正常的步姿。就算莊嚴的軍服能掩飾滿身傷痕，那張難看的臉還是無處遮掩。當感受到別人的目光時，心中的嫌惡會讓他加快腳步。最後敢跟著他進去私人辦公室的人，只有一直負責向他匯報的部下……

「看殿下的傷勢，是否應該召軍醫過來？」

「多管閒事，如此有空不如好好幹活吧。」

基爾脫下大衣往後一丟，直接步向自己的書桌前坐下。部下接過大衣，將它掛起。

「抱歉，屬下多事了。」

在案前的皇托著腮子，一手翻弄著亂錦在桌上的文件，他再一次為這些恭恭敬敬的人們感到噁心。虛偽的禮節，隱藏在沈默中的惡意，這就是自己建立出來的國家嗎？到底有什麼地方不對了？到底錯誤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關於從斯.拉.夫潛入的布拉金斯基兄妹一眾人等，現時仍在追捕中。」

「哦。」

「看來他們已取得某個藏身渠道，市內的軍隊正在全力追尋，所以……」看見基爾完全不感興趣的樣子，部下的聲音聽起來似乎也略帶心虛。

「知道了。」國王心裡不爽，但沒有動怒，完全沒瞧對方一眼就打斷他的說話：「這種事情就不必匯報了，沒好消息就別來打擾本大爺……快退下。」

將部下都趕下去後，密封的辦公室內就只剩下自己的呼吸聲，還有隔著牆壁傳來的電話響聲，並不刺耳卻令人無比煩躁。滿桌子都是自己早前費神搜集的資料，雖然還沒看完，現在卻已全不感興趣。各種數字、內幕、疑點都不再重要了，反正自己就是被擺了一道，已經要玩完了……就是如此簡單易明的事實。

這樣想著的他，突然大幅度地扯起嘴角，猛然站起將桌上的文件都全部掃落。

「已經不是什麼戰略可以解決的狀況了吧？本大爺……已經一無所有。」滿是傷痕的雙手抖顫著鬆開，半晌之後又再握緊拳頭：「就只剩下這雙手嗎？像回到最初一樣……」

即使如此，一切都無法回頭了。

「煩死人……煩死人了啊。」

揚起的嘴角慢慢垂下，和那雙欠缺光彩的雙眸一起，沈重低垂。

要怎樣做才能了結一切？為何強大的本大爺會淪落至此？要不……全都毀掉就好了。將所有人殺掉，將一切……連同自己一起消滅掉，就再也沒有東西可以被奪走了……

等等，被奪走了……嗎？

當回想起令他無法正視的鏡頭時，那佈滿血絲的紅眸又神經質地瞪大，帶傷的雙手在桌上狠狠槌上一拳。被推至桌角的相架同為震動而掉下，玻璃碎裂的聲音將基爾的心神抓回來。

他呆滯地朝聲音的來源望去，當看見那背面朝天的相架時，那繃緊的手臂開始無力放軟，鞋底貼著地毯緩慢地踏出兩步，拾起那個相架。在破裂的玻璃底下，是自己和路德的合照。

「ＷＥＳＴ……是啊，還有ＷＥＳＴ。沒錯，我要擺平它……在他回來之前……」

話雖如此，現在基爾可是首次感受到孤身一人時的無力。

差一點就站在世界之上的自己，終究還是氣數已盡嗎？

真是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鈴－－鈴－－

背後傳來尖銳的鈴聲，基爾像被驚醒似地渾身一顫，原來桌面的電話在響。催促一般的聲響令他焦躁起來，一手抓起話筒就毫不客氣地吼。

「不就說別騷擾本大爺嗎！」

「啊啦～基爾看來很有精神呢，昨晚睡得不錯吧？」

話筒背後沒傳來想像中的官腔，而且還是一把意想不到的聲音……能直接撥電話過來，也就意味著那人所掌握的東西已遠超想像。

「你做得蠻出彩嘛。」

基爾生硬地揚起嘴角，抖動的手將話筒勒出咯咯的聲響，像快要將它握斷似地。

「被誇獎了？太好了！嗯，不這樣做的話，恐怕就無法被基爾放在眼內了。」

「的確，你已成為本大爺的眼中釘了，但極其量就只有一口釘子的大小。」基爾也不知道為何自己還可以如此冷靜，事實上話筒背後的男人令他心內湧起陣陣冰寒的殺意。

想將他抹殺……連同自己不想面對的畫面一起抹殺掉。

「真過份呢。」

「和你不相伯仲。」

「我才沒有那麼壞，只要想到現在基爾在苦惱著……我就坐立難安了。」伊萬的語氣中一直帶著笑意，一字一句也像不著痕跡的挑釁。

「用不著如此得意。」基爾咬牙切齒，因為不想承認自己被惹怒，所以極力忍耐著想大吼的衝動：「就算只有我一人，也絕對會把你揪出來！」

「用不著如此辛苦啦，我正好也想見見基爾呢。」

「別說得像隨傳隨到，你只是賴在別人領土中的渣滓！」最後還是基爾先動怒了。

「哦，不過到底誰才是渣滓呢？」

「……」

「我不是來吵架的。而且基爾也有事情想問我吧？例如何時重溫昨天拍下的精彩片段……」

「你……！」像被點中死穴一般，基爾整個人猛地顫了一顫，激動地在桌上再槌了一拳。

「那今晚十時老地方見囉－－」

「喂！」

吼回去時，話筒背後就只剩下掛斷後的訊號音。沖昏頭腦憤怒已讓他渾身抖顫，上下兩排牙齒磨得咯咯作響，肩膀因為粗重的呼吸而明顯起伏。

最後，他再次扯破喉嚨咆哮起來，將話筒連同話座摔到地上。

就只有抓狂的份兒嗎？

自以為可以控制所有自己，現在就只有抓狂的份嗎？

剛剛因為想起路德而被喚醒的理智，又再次被難堪的怒意打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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