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依拉將手上的藥收進背後的背包裡。

習慣將一切保持整齊乾淨的他，打開墨綠色的電腦包後，透明資料夾第一張紙落入眼裡。他愣愣地看著那張紙，最後違反了自己一貫的原則，把診斷證明書與藥逃避似的塞進去，再將拉鍊拉上。

此時他與梅修茨坦擦身而過。

第一時間並未聯想到什麼，但依拉忽然意識到這裡是專科醫院，鎏金色的眼睜大，他四處張望她的身影，最終目送她走入診間。

同系同屆同班，座位只差幾個人，基於興趣選的通識也相差無幾，甚至在同一個實驗室裡領著可憐的鐘點費用，所謂的近水樓台大概可以這麼解釋。

一切始於一種她畫一般的靜寂感。梅修茨坦一天下來的情緒極少，就多次同組經驗，也不見她與誰特別好或處不來。

那天下午班導叫走梅修茨坦，依拉則被告知在外等候。今天早上他特意繞進教授辦公室在教授的待辦文件中加上一張他的轉系申請書。

背包裡永遠吃不完的藥物是主因，與生俱來的憤怒無休止的蠶食理智，親屬之間無人能理解與諒解，疏遠已經是最大的寬容。即使如此他還是走上心理系所一途。

他站在教授研究室門外，門沒關緊，他倚在欄杆上閉上眼，側耳傾聽。

他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做，也許出於好奇或者其他。人潮來往的腳步聲，間雜著一些輕鬆或者不輕鬆，總之至少是與自己毫無關係的話題。直到梅修茨坦清亮柔和的嗓音忽然清楚穿透木門、穿透了想像與現實的區隔，一個字一個字，直接敲入他的心裡。

「我不曉得您對我與我的疾病有什麼誤解，我不覺得我無法勝任這裡，無法勝任這個科系與工作。」

「但是……」

「疾病與能力是可以被分開的。」聲音忽然停下來，過了一會兒，那位老教授似乎又說了什麼，男性的低頻率嗓音被木門模糊了大半，但梅修茨坦忽然之間打斷他的話，「總之，如果希望我到其他系，有需要的話我會盡快提出的，只是不會是現在。」

依拉在這段話裡想起她走入診間的身影，他上前敲了幾下木門，未等應允就進入。

「真是失禮！你太早進來了！」

然而依拉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將目光交給老教授，他與梅修茨坦對上眼，她眼裡有著驚訝與疑惑──可能還有一種自己的話與被他人偷聽的微妙羞窘與憤怒。金棕色的髮被陽光輕易的染成一片近似奪目的金，琥珀色的眼眸裡像匯聚星光閃閃發亮。

「不，」依拉揚起笑容，頭一次覺得壟罩心底的烏雲被窗外的陽光穿透，「我只是來拿回您給我的申請書，我想撤回申請，教授。」

於是他們的距離便從此逐漸縮短，平淡的彷彿沒有波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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