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贖罪

　　十二月二十五日，凌晨五點三十五分，雲端上正面對著日出飛行的兩架直升機當中。

　　搖晃的機艙內，複雜的情緒正在許多人形的心中翻騰。

　　「一號機，接近目的地，開始下降。」一號機內的乘員是赫麗安與404小隊的四名成員，相對於二號機內的狀況顯得空曠許多。

　　二號機內的乘員則是盧卡斯與他這次選定的梯隊成員，Saiga 12低著頭盯著眼前的兩個人形，許久。

　　「等一下我的背後就交給妳們了，把剛才的事情忘掉吧，別想太多。」她說。

　　「二號機，目的地了在視線範圍，左邊。」Saiga12眼前的兩個人形不為所動，而其他的人形則是在滑門打開之後，在探頭出去不久之後發出了驚呼。

　　「這是......」

　　「好慘......」

　　原本應該被草木覆蓋的區塊全部都被炸成了許多如同隕石坑的坑洞，空氣中還漂流著來不及下降的塵土，透過人形的雙眼拉近之後還能看見地上飛散的零件，雖然無法在這麼遠的距離分析，但是每個目擊這幕的人形心裡都有底，這些零件八成來自鐵血的菁英人形。

　　這片景象離她們越來越近，直到兩架直升機終於找到了適合垂降的地點之後放下繩索，人形開始依照順序拿起自己的裝備，鉤住繩索下機，直到兩架直升機載著盧卡斯與赫麗安離開。

　　相對於許多人形正在附近探索地面上的殘骸，方才Saiga12前方的兩個人形緊靠著彼此，看著同一個方向的遠方，掃視完了周圍之後啟動了通訊模組。

　　「LWMMG、P10C著陸，開始執行任務。」

　　兩個小時以前，海上基地，猶大房間內。

　　「長官？！至少讓我知道為什麼？！」索米的音量幾乎是在對著我大吼，可是我們彼此的距離卻只有不到五公分的距離，我與它面對著面，它的表情就像她說的話一樣，不解而且恐懼。

　　「因為我知道妳不會拒絕我，滿意嗎？這個答案。」它再次退到無路可退而背靠著我的書櫃，扶著書櫃上的平台「只要為了盧卡斯，就算去死你也甘願，不過這麼做恐怕比死還痛苦對吧？」

　　「不要......再過來了......」它別過頭，拒絕我的視線。

　　「喔？」我在它耳邊用氣音詢問著，帶著挑釁的語氣。

　　「剛剛......」它把整個身體的重量壓在書架上，捲縮著，顫抖著，把廉價的木製書架壓出聲響「剛剛你要我做的事情我都已經......呀！！！！」

　　木材的斷裂聲伴隨著少女的尖叫聲，還有書本成群落下的聲響在我的房間響起，我及時從後面攬住了它的腰部把她抱進了懷裡，躲過了這些。

　　過了許久。

　　「長官。」它的聲音在靜下來的房間內顯得無助且憔悴「我沒事了。」

　　「我曾經。」沒有人掙扎，也沒有人放手，即使它暗示著我必須放開它但是我們彼此沒有人做出言語以外的回應「我曾經很嚮往能成為盧卡斯那樣子的人。」

　　「為什麼......」它問，在我說完一段時間之後。

　　「能夠跟自己愛的人相愛，用單純的心情過著平淡的生活，不必讓自己的雙手沾滿鮮血，不必被冠上英雄的稱號，也不需要背負任何罪名，一輩子只需要煩惱如何繼續活著，但是直到老死之前都能有個熟悉的人伴隨在身邊。」

　　我感受到它的雙手環抱住了我的身體。

　　「我是這麼羨慕你們的生活的。但我只剩下一條路可以走了，把這場戰爭打完，背負著罪名死去。我無法留在這裡，也沒辦法帶走任何東西，X40跟SOP2讓我了解到了這一點，安娜說的也是對的，我不應該利用人形來打這場仗。」

　　「你要拋棄她嗎......？」

　　「我沒得選......」房門發出了巨響打斷了這一連串的對話，我放開了它轉身看向房間外面。

　　「指揮官！這是什麼意思？！」LWMMG拿著自己的終端機，顯示出立體投影，上面是它自己與P10C被調任到盧卡斯小隊上的命令，我的電腦內有一份同樣的文件，上面還有索米以副官輸入的代理授權。

　　「我已經不是你的指揮官，也已經沒有必要再對妳展現我的耐性了，請妳注意自己的言行，LWMMG。」我只是低頭瞪著它，身體站得筆直，看著它不理會P10C強拉著它，強硬的接近著我。

　　「不要這樣子！LWMMG！」P10C即使再用力地牽著它的手也只是被憤怒的它拖著走而已「求求妳！」

　　「放開我！我受夠了！從來沒給我們好臉色看！對任務的事情不聞不問！只會給予模糊的指令跟無理的要求！我付出了這麼多！看見這麼多悲傷的事情！」它奮力一甩之後把P10C甩到了地上，伴隨著地面上強烈的撞擊聲，它上前到與我只有一米的距離「為什麼要走的人是我？！又為什麼要讓P10C上戰場？！難道我失去的還不夠多嗎？」

　　那種眼神，如果是正常人的話恐怕已經被壓迫到無法呼吸了。

　　「因為我的小隊不需要妳。」我盯著它的雙眼，看著它聽見這句話的同時眼睛瞪大，咬牙切齒的衝向我。

　　「什麼？！」我猜它大概沒想到自己會有這種舉動，它反問我的同時，它的拳頭已經向我的頭招呼來了。

　　我伸出手臂停在它出拳的方向，讓它的手擦過我的手臂之後重心不穩，身體向前，同時一拳打進它的腹部。

　　「阿！！！」它吃痛的跪在我的身旁，抱著自己的肚子，在一旁發抖。

　　「妳要假裝自己是人類到什麼時候？」我抓著它的衣領將它提起「我的小隊不需要妳這種軟弱的人形，如果不想再害自己的隊員送命的話，妳最好在去到別人隊上之前好好記住自己只是個被製造出來戰鬥的機器人而已。」

　　「看看妳又因為自己的情緒傷害了誰吧。」我走到P10C的身旁，正好在門口。

　　「LWMMG…...」它看起來很痛苦，但還是在我走過去之前狼狽的站起來了，單手護著方才遭受衝擊的手臂。

　　「P10C！」LWMMG見狀也立刻起身，衝到我與它之間，擋在我面前「不准碰她！剛才的事情與她無關！只要我負責就好！」

　　「憑妳？」我抓住了它的衣領往我自己的方向拉近，我與它比次用著冷峻與憤怒的眼神互相凝視著彼此「妳以為像妳這樣弱小的人形配的上這種話語嗎？自以為自己很強的妳，還有擁有了新的身體卻被妳寵壞而覺得自己很弱的P10C，都是弱者。守護別人這種事情不是口號，妳跟P10C一樣，一點用處都沒有。」

　　「夠了！」盧卡斯在我的背後出現，我聽見了手槍的滑套被他拉動的聲音，我知道他開不了槍「那兩個人形現在屬於我的小隊了，請你放手，猶大。」

　　「盧卡斯！你這是......」索米想阻止他，但是她卻在與我對上眼的同時被喝止了。

　　「閉嘴！索米！」他用槍口抵住我的背脊同時我鬆開了手，但是不發一語「我看錯你了，我原本以為你跟其他人不一樣！沒想到我錯了！你也是只會把問題丟給人形，把自認為弱小的人形丟在一邊，自己不擇手段想得到新人形的人！我聽說你跟SOP2的事情了！你想用同樣的方式奪走索米對吧？！」

　　「不是的盧卡斯！你為什麼要對長官說這麼無禮的話！」它走到了盧卡斯側邊，抓著他的衣袖，明明近在咫尺的兩個人說話卻放大了音量。

　　我感覺到了自己的背後不再被槍口指著，於是轉身，正好目擊到他用我當時在戰場上遞給他的手槍指著索米，他的手顫抖著，兩人面對著彼此的視線就像是穿透了那把手槍一樣，流著淚，瞪大了雙眼，用極度悲傷的表情凝視著彼此。

　　「妳替他辯解！妳果然跟他已經做了對吧？！」盧卡斯用盡全力的嘶吼著，每一句話都像是要直接讓自己的喉嚨啞掉一樣。

　　「我沒有！」索米不畏懼槍口，選擇大聲的回應對方，我轉頭往LWMMG的方向看了一眼，它們似乎正在迷網，因為不知道該怎麼勸說盧卡斯又因為不知道該不該叫他指揮官而陷入矛盾當中「長官不是那種人！你忘記他是怎麼照顧我們的了嗎？！長官沒有做任何傷害我的事情！他做得這些一定有他的原因......」

　　盧卡斯在索米說完之前下意識的把自己的左手甩向了它的臉頰，在我們眾目睽睽之下，一聲清脆的聲響之後我的房間不再出現任何聲音，靜的可怕。

　　許久。

　　「LWMMG、P10C跟我走，任務簡報就要開始了，其他的事情之後再說。」

　　「盧卡斯！」

　　「索米！這次的作戰，梯隊成員我已經選好了，沒妳的事了，以後也不會有。」

　　門廊上傳出了沉重的腳步聲，且漸漸遠去。

　　那一夜，索米在我的房間哭了一整晚，我讓它躺在床上，我自己坐在位置上處理公事或捲著捲菸，一直到平安夜過去的早晨。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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