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產檢的醫師叫 Keeler 躺到診療床上，提起上衣。

　　注射女性荷爾蒙及懷孕後，Keeler 下半身的脂肪比率增加不少，他勤加鍛練的肌肉線條再也不復見，只剩下軟綿綿的平滑小腹。Encke 扣住他的左手，從指間清晰傳到手中的脈動逐漸變得頻密，如同 Encke 此刻心臟跳動的頻律。Keeler 的視線不斷追著護士在肚皮塗上凝膠的熟練手勢，固定上衣的拳頭收得很緊。

　　「放鬆一點，只是很簡單的檢查，不會有任何不適。」護士抬眼安撫著。

　　Encke 撫摸 Keeler 頭頂的金色軟髮，換到對方一個惴惴不安的微笑。這是 Keeler 第一次接受正式產檢，心情不免緊張。

　　「懷孕七週零四天，今天凌晨第一次孕吐？」醫師細讀護士事前問診的回報單向 Keeler 確認。「然後肚子的刺痛感消失？早晨起來暈眩到無法下床，但躺一會兒、吃了點餅乾就沒事了？」

　　Keeler 接連點了三次頭，有點心虛地對醫師坦白﹕「可能昨天不小心累著了。除此之外，我沒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在妊娠期間身體出現這些反應是正常的，但是要注意不可太操勞。你會很容易覺得累，甚至爬幾個階梯就會喘。這些時候必須停下來休息，不可以勉強自己。」

　　「好的，我明白了。」Keeler 避過 Encke 責備夾著憂慮的目光，咬了咬下唇。

　　「我們現在來看看小寶寶的狀況如何吧！」

　　醫師拉過超音波檢查儀，將探頭放上 Keeler 的小腹，在凝膠表面來回滑動找尋人造子宮內的胎兒。Encke 和 Keeler 起初一臉茫然地看著黑白兩色的聲像圖，梯形範圍裡只有一團持續收縮、放鬆的組織，中央呈橢圓形的不規則洞穴漆黑一片，好像甚麼都沒有。

　　「好了，在這裡。」

　　醫師調整過探頭的角度，指出胎兒在螢幕上的正確位置和各個身體部位，二人才恍然大悟。聲像圖上隱約得見一塊花生米形狀的突出物攀附在洞壁上，點陣圖似的模糊身影偶有閃動。

　　「目前看起來一切正常，我現在量一下寶寶的身長。」

　　Keeler 趁醫師定格畫面的空檔回望愛人，神采飛揚的眼眸透著有幸孕育生命的傲然。 Encke 忍不住親吻他，告訴他這個抉擇有多麼偉大。

　　「1. 46 厘米，身長也在合理的範圍內。」

　　「我們能聽聽寶寶的心跳聲嗎？」Keeler 看得出來，花生米上有一個小點正在急速跳動，他迫不及待想聽到孩子發出的第一個聲音。

　　「當然。」

　　「噢，你會哭。」Encke 調笑道。

　　「我才不會。」

　　醫師調出檢查清單點選「胎兒心跳」一項，螢幕上即時出現了一連串有規律的白色波紋，一陣噗嗞作響的強大音律也傳入眾人耳中。

　　Keeler 反駁 Encke 的話聲剛落，淚水已不爭氣地在眼眶內打轉。樸實無華的喜悅和安心感自他的胸口迅速游走全身，他閉眼讓淚水沿眼角流下，低低嘆息道﹕「這太美好了……」

　　Encke 說著輕言軟語，接過醫師遞來的紙巾，為 Keeler 拭去臉上的淚痕。醫師接著截取其中一段波紋測量，心跳頻率為每分鐘一百四十七次。

　　「這麼快？」

　　「寶寶的心跳頻率是成年人的兩倍，他很正常。」醫師笑著宣佈，請護士幫忙清理 Keeler 肚子上的凝膠。「你們有手機嗎？我把今天的超音波照片和影片傳給你們。」

　　醫師拿著 Encke 的手機對準超音波檢查器的紅外線感應器傳輸檔案。他等 Keeler 在 Encke 的幫助下下了診療床，才不厭其煩地叮囑各項孕期的注意事項，以及預約下次產檢的日子。他耐心解答二人的問題，簡略地解釋剖腹產的相關資料，好讓二人有心理準備。

　　「男性盆骨的整體架構狹而長，與女性相比給予胎兒活動的空間較小，而且男性尾椎骨向內彎曲的弧度較大，無法以自然方式生產。為了不對孕夫和胎兒造成太大負擔，通常我們醫師會在孕夫懷孕八個月左右 －－ 也就是大部分重要器官都發展成熟的時候 －－ 進行剖腹產。新生兒在深切治療部留醫兩個月、或者更久才能出院。以現代醫學技術來看，這個過程對孩子日後的成長不會構成太大影響。」

　　醫師滑了一下平板電腦檢視 Keeler 的病歷，提醒道﹕「除了出席每月一次的定期產檢外，也要密切注意永久性人工心臟的狀況。雖然機會很微，但是胸口有異常不適必須聯絡你的主治醫師。進行剖腹產之前，我也會諮詢他的意見。平常的飲食保持營養均衡，孕吐期間採取少吃多餐的方式，我會加開一些補充劑和維生素給你補充營養，拿著這張電子卡片到櫃檯領取就好了。」

　　「謝謝你，醫生。」

　　二人離開產檢室，Encke 往櫃檯取藥，留 Keeler 在等候區休息。Keeler 雙手包裹著他的手機，一次又一次重播那段只有幾十秒的超音波影片，臉上有著心滿意足的笑容。

　　Encke 不動聲色地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終於微笑著開口﹕「補充劑和維生素我拿到了，走吧。」

　　「剛才你聽見了嗎？寶寶擁有一個很強健的心臟！」Keeler 興高采烈地說﹕「不像我。」

　　「我有聽見，像音樂一樣悅耳。」Encke 按下升降機按鈕，環抱愛人纖瘦的身軀，把心中所有難以言喻的感激之情都化成甜蜜的擁吻。

　　Keeler 捧著 Encke 的下顎鄭重地告白﹕「Enc，我好愛、好愛、好愛你。」

　　「我愛你更多。」Encke 咧嘴而笑，摩娑愛人的腹部準備再次迎上那兩片嘴唇。

　　「呃、噢！等一下。」Keeler 忽然停下接吻的動作，尷尬地探向口袋內頻頻震動的工作用手機，看見來電顯示他的表情立即變了。

　　「我是 Keeler。是。明白了，我現在就回來，四十五分鐘之內。」

　　「Cook？」Encke 簡短地問了一句。

　　「星期一召開臨時會議，我要回去準備相關文件。」談及工作，Keeler 頓時收起了和顏悅色的一面，顯得神色凝重。

　　「我送你到情報機關。」

　　Encke 握緊 Keeler 的手，思考要不要積極勸他停薪留職一段時間，直至腹中胎兒的狀況穩定下來。畢竟，他們欣欣期盼這個小傢伙的到來經已有些時日，他並不希望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出甚麼意外。

待續

把骨學知識用在這種地方老師一定倍感欣慰 (給我去跪玻璃快跪

小说相关章节：Echoes of a Falling StarEchoes of a Falling St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