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LS／VCDE】寅時守夜人

　　站在山頂襯著夕陽的鮭紅日照，一身軍綠色雨衣的男人拿出指南針先辨認方位、接著對應地圖來確認行軍進度。

　　「哼……VC，太陽最多再半小時下山，有幾個隊長在問是不是還要繼續？」拉了拉因尺寸略大而有些遮蔽視線的雨衣兜帽，白髮青年走到手持地圖、正在思考的男人身旁。

　　被稱為VC的男人摘下護目鏡，抬眼望向青年。「今天就在這下面紮營，DE。」把地圖摺起收回腰間掛著的地圖包，VC抬手比向對面山頭解釋下去「進度上我們已經超前了一天，目的地就在那座山後，越過山頭不用到半天時間，就算明天清晨拔營再行動都還來得及。」

　　「那我就這樣傳下去了。」吐出白氣，DE話說完後忍不住用戴著厚重皮手套的手捏了捏凍紅的鼻子，彷彿要確認知覺的尚存與否，而這樣的動作全被VC看在眼裡。在DE抬手指示迪納摩動作下，一個彈指手勢便開啟與各部隊通訊裝置相連的系統介面，準備用廣播方式傳達團長的命令。

　　「抱歉，很冷嗎？」帶著歉意，VC湊上前關心。

　　收到關心的DE沒停下手邊工作，視線只瞟了VC一眼隨即回到視窗上：「哼，我是什麼時候抱怨過了？」手指按著視窗選項調整頻率，DE微微撅嘴低聲碎念：「任務地點又不是你能控制，我要抱怨也是抱怨這鬼天候，當我是三歲無理取鬧的小鬼嗎？哼……」

　　「是……但別太勉強自己，有需要我都在。」VC苦笑著，左手攀上DE肩頭將他擁著，希望納斯德手運作的溫度能為DE稍稍驅寒，畢竟DE是為了在任務正式執行前能保留足夠的應戰體力，才關閉了迪納摩的溫度調節功能，否則他也用不著一起承受山上水氣帶來的刺骨低溫。「任務結束後你想吃什麼，我請你。」說著話的同時，VC抱得更緊，就怕還不夠暖。

　　「呵呵，你以為一頓飯就能打發我嗎，親愛的團長大人？」DE嗤笑了聲，但VC從話裡聽得出對方並沒任何不高興的情緒。「哼，不過既然團長大人都這麼說了，我要上次那家甜點店下午三點的限定巧克力蛋糕。」DE心情愉快的笑著，同時完成了系統廣播的校正：「好了VC，現在要我說還是你要說？」他轉頭看向VC等待著。

　　「我來吧。」VC按下了廣播鍵。

　　說起為什麼闇黑克勞爾團明明有船卻不開而選擇徒步行軍，這必須要從他們接到任務後的作戰會議開始。

　　這回任務需求是要殲滅躲藏山區的格雷特魔族部隊，只是位置連調查都不用，委託人已經很貼心的附進了委託書，所以他們只需把船開過去，賞敵人幾發船艦火炮、順道土石滾一滾掩埋恰好能收工閃人──至少一開始VC是這樣想，但聽過調查部隊的地形情報後，他發現這並不是個輕鬆的任務。

　　任務執行的那個區域山峰緊鄰、谷間狹隘的無法讓闇黑克勞爾號這噸位的船艦通過，更糟的是在秋冬期間還會吹起連大船都難以穩定的強風，硬要把船駛進僅會有撞毀於山壁上的命運在等待他們。因一個任務將全船人員性命賭上，這是VC身為指揮官最不意樂見的狀況。

　　雖然DE在會議上也提議過自己分批次開時空通道送人員與物資至近處的計畫，但因為這背後涉及到傳送大量活體會造成時空毒素快速囤積的生理負擔，當下就被VC駁回了。讓單一人員獨自犧牲不是他的一貫作風，更別提當對象還是情人。

　　「DE，怎麼了嗎？」

　　正當團內選了個位處下風的地點準備紮營工作，VC注意到拉下帽子的DE呆站在某處，兩眼發直的盯向前方，而且臉色並不是太好看。順著視線看去，在終點處VC看見數座石頭堆成的小山，他想他懂DE僵住的原因了。

　　「VC……這是什麼？」面色鐵青的DE僵硬轉過頭看著VC，在他成長過程中沒有看過這樣的東西，但他隱約感覺得到這並不是什麼好東西──不是什麼會讓他起雞皮疙瘩、背脊發涼的好東西。

　　VC盤著手先是乾笑了聲，滿臉尷尬的緩步走近DE：「呃…….對，是我的錯，抱歉我沒告訴你這一帶是過去的古戰場……」

　　「所以這是……」DE指著石堆的手開始打顫。

　　「對，那是戰死者的墓碑。」隨著話尾落下，VC發現DE臉色倏然刷得慘白，就差沒尖叫著邊跑邊哭了。

　　是的，他當然記得自家情人怕這種科學無法解釋的現象怕得要死，就是基於這項考量他才沒告知DE行軍路線會經過戰場遺址，就怕他整趟旅途心都懸在那不得安定。本來是想DE沒發現任何戰場遺跡物就能安全蒙混過關，但VC沒想到DE直覺居然準到一走就走去戰士安息之處。

　　硄噹！

　　幾乎是反射性動作，在聽到聲音的當下VC想都沒想就伸手去抓DE，因而成功阻止一隻被聲音嚇到跳走的貓倒栽蔥進土裡的悲劇。先抱穩手裡嚇得幾近癱軟的人，VC立刻回頭問道：「發生什麼事？」

　　「報告團長！只是隊員的鋼杯沒拿好掉落！」

　　「那麼沒事了，繼續你們的工作。」

　　「是！」

　　嘆了口氣，VC攙扶起活像受驚貓咪的DE，左手在DE面前揮了揮：「還好嗎？」

　　隔了一陣子才回神，DE姿勢彆腳的擺脫VC支撐：「哼、哼哼！我很、很好！這還用用、用說嗎！哼、哼呵呵呵！」看著DE完全就是在硬撐的樣子，VC都不忍心開口戳破他了。看那膝蓋抖得比垂暮老人還兇，這樣誰捨得說呢？

　　「D……不，先吃晚餐吧，伙房那邊應該已經準備好了。」捏了捏眉頭，VC覺得這情況下自己還是閉嘴別多話較妥當。

　　晚餐過後，因明日將與任務目標的魔族部隊會戰，VC召了各級部隊長開作戰會議，研討戰術上還有無其餘瑕疵疑慮，散會後再向今次守夜人員確認一次班表，接著整團便早早熄燈休息，養蓄明日上場的體力。由於預定隔日清晨天未亮就行動，VC便主動將自己排進班表最後一位，這樣較便於他掌握一早的出發情勢。

　　「團長、團長，時間差不多了。」

　　睜眼看見熟悉的士兵面孔，VC先摸出懷錶確認時間。「辛苦了，我很快就過去。」

　　「好的，團長。」士兵比了個舉手禮，接著離開團長帳篷。

　　迅速盥洗著裝再簡單收拾隨身物品，當VC提起武器正要踏出帳篷，他聽到身後傳來聲音。「VC？輪到你站崗了？」一臉睡眼惺忪的DE頂著亂髮從毯子中探出頭，說著說著還打了個哈欠。平時他跟VC睡一起習慣，變成只要對方一起床離開，很快就會因少一份體溫的實感而醒來。

　　「對。」

　　「好、呼啊──嗯，呵呵……」

　　說著一串語意不明的模糊字句，DE將毯子拉到頭上包成一團、不出幾秒就聽到熟睡的呼嚕聲。見對方睡得安心無什麼大礙，VC放心的走出帳外跟前一班守夜人交接。

　　「嗯……嗯嗯，哼嗯──」VC走後一段時間，感覺無法適應枕邊人不在的DE又醒了。裹著毯子坐起身，臉上掛著低血壓帶來的不適與失眠的煩躁，DE招來迪納摩確認時間：「哼，麻煩了……才三點半多……」抓了抓鳥巢似東翹西翹的白色亂髮，不知失眠後該如何應對的DE看著天花板發呆，畢竟自從跟VC在一起後，他便鮮少被失眠問題纏身。

　　真是懷──哼！不對！這一點都不好！

　　奮力甩了甩頭，DE苦惱的抱著頭，開始反省起最近過太爽還胖了點體重的自己。

　　DE正打算悶頭躺回去硬睡時，他聽到了一點來自外頭的聲音，這把向來神經質的DE嚇了一跳。「什、什麼？風聲嗎？」不自覺的抓緊了毯子，DE害怕的不停張望。或許是性格使然又加上他知道自己正睡在死人頭上，以致只要一點風吹草動就能把他嚇得接近崩潰邊緣，尤其當下帳內一片漆黑又只有自己，這更易促成恐懼的苗床。

　　唦唦……

　　「呃！」

　　呼嗚嗚嗚──

　　「呃、呃呃！」

　　啪唦啪唦唦嗚呼呼嗚──

　　「DE？你不是……在睡嗎？」VC愣愣的看著身覆毛毯的DE快步出現，一屁股就坐往VC對面的岩石上、雙眼死死盯著兩人間的營火不發一語。雖然VC不是很清楚DE發生了什麼事，不過看對方滿臉驚恐，估計是睡一睡被風聲還什麼嚇醒吧？

　　看著對方蜷縮起來、死抓毯子瑟瑟發抖的可憐模樣，VC想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DE，」VC輕聲叫喚，微抬左手示意：「坐那邊不好睡，過來這吧。」

　　望向VC那溫柔到感覺刺眼的微笑，不願承認自己膽小的DE本來還想開口拒絕，但恰好此時風吹動樹葉發出聲響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支草。此刻已經被嚇到顧不得顏面，DE直接跳過擋在雙方間的營火，一把飛撲向VC結束這場鬧劇。

　　真沒想到會怕成這樣……

　　被DE緊扒在身上弄不下來，VC只得一臉無奈的邊輕拍邊安慰，直到DE冷靜後鬆手。

　　「你在喝什麼？」手抱著VC環在肩上的納斯德手當暖爐取暖，DE見VC剛拿出一只鋼瓶喝了兩口就收，不由得好奇起來。

　　「這個？」抽出瓶子晃了晃：「裡頭是酒，喝保暖的。」

　　「喔……」DE邊說邊揉了揉眼，他開始感覺睏了。大概是因為待在VC身邊安下心，以及納斯德手的溫度非常洽到好處，舒適之下便迎來了睡意。

　　見DE睏倦，VC拉了拉身上毯子，確保完全蓋住DE。「睏了就睡吧，離拔營還有些時間。」VC邊說邊用刀熟練的挑起一些樹枝進火裡維持營火，完全倚在身上的人只發出了含糊的一聲應答，很快的就只剩平穩的呼吸聲。

　　晚安。抬頭望向無光害影響的滿天星斗，VC無聲的說。

小说相关章节：【ELS】短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