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wo

清晨，温暖绵延的晨光透过层层枝桠阴影，强势温柔地洒至巨大森林深处的泥土湿地，轻轻亲吻乾净眼帘。

少年缩起健全四肢，脸庞被覆盖在身上的枯枝树叶搔得麻痒。紧闭的眼角时不时抽动，似要张开、却抵不住身体疲惫而继续沈睡。

眼缘下方一道一道暗红色图腾，冒著白烟，在清晨微风当中逐渐隐去色彩，融回少年的血液里面。

缆绳抽动卷轴、划破空气的金属声音，在静谧森林里轰然回响。树荫枝干间，数道黑影快速穿梭，间或上下摆荡、探寻，来回寻觅树底阴影覆盖的地面。

“找到了！”一声兴奋吼叫，止住正欲往前的女人。

她稳住固定器，一脚踏上高耸直立的树干上头，回过身，眼底暗藏无声焦躁。

侧身收回固定器，韩吉重新扣下版机，缆绳从腰侧高速射出，脚下用力一踏、朝另一个方向急荡而去。

踩著枝干收起缆绳，韩吉藉由剩馀的作用力从树上一跃踏到了地面。马靴踏过枝叶的声音破碎沙哑，如苍老迟暮的老人正对死亡、低哑啜泣。

她向前跑了几步，最后蹲下身体，发抖的手掌轻轻拨开覆盖在层层枝叶下面、一件染了脏污的斗篷。

是气味掩饰，为了没有太多思考巨人设置而成。

捧起少年昏迷的脸颊，韩吉流著泪，轻轻替他逝去脸上掺了泥土尘埃的血迹。

少年眼角下的图腾已经消失乾净，战斗失去的双臂也在一晚休息后，完全复元。他靠在长官的怀中，有些紧绷、却还算安稳地熟睡著。

韩吉靠在大树树根底部，一手安慰眉头蹙起的孩子，另一手，则紧紧抓住覆在气味伪装下的斗篷。

指尖擦过斗篷帽沿的边缘，金色绣线弯绕出的漂亮花体字母，在微弱光线照射中，闪闪发光。

搜索队没有找到利威尔，在这个失去巨人的森林。灰败神色的士兵翻过每一片寸土，最终垂头丧气地聚集到韩吉身边。

女人抱住艾伦的手剧烈地发抖，一声负伤野兽般的悲鸣，打破了巨木树群无言地静默。

在这个失去巨人的森林，他们失去了没有任何人能取代的士兵长。

§

鲜血沿著破碎裤管下滑，浸满整双马靴靴筒。每一次踏步，利威尔都能感受足底微微溅起的液体声响。

右手紧紧压住左肩渗血的伤口，他的脚步一拐一拐，拖拉混合湿泥的沙子，沿著净白、一望无际的海滩缓步前进。

额头破口流淌的血液覆滿了他的双眼，滚动在上下轻碰的眼睫毛上凝成暗红色的血珠，阳光氤氲中，反射晶亮光芒。

啊啊，就算视觉被止不住的鲜血染污成一片红色，利威尔还是看见了，从没有尽头的海平面上、冉冉升起的朝阳。

向前一跪、双膝陷入滑动下陷的白沙当中。利威尔仰起头，从胸腔散布到舌根的搔痒引起一阵阵剧烈喘咳。

血溢出破裂的嘴角、流满整个脸颊下巴，和尘埃砂粒糊成满面脏污，然而，虽然洁癖却几乎失去触觉的男人也不在乎。

真美……眯起狭长视线，在一阵模糊氤氲当中，染成金光灿烂的湛蓝大海、青空碧天，毫无顾忌、撞进利威尔眼中。此生未曾见过的辽阔，铺成一片自由，开展在没有死亡、没有绝望的天地当中。

真美，他想。

只不过，巍巍颤抖著感受不到热度的身体，比海水还要冰冷的凉意逐渐蔓延，从恰好轻触地面的指尖尖端、布满整只手臂。

呛咳两声，利威尔忽然觉得有些可惜。

只不过……他已经忘记曾经跟谁约定，要一起来欣赏世界尽头、毫无边际的美景…….

沾满鲜血的右手发著抖，紧紧握成拳头、青筋在他手背暴凸，蜿蜒诡异凸痕。几乎无法移动的手臂，依靠脑中最后一丝意志缓缓举起，直指那片广阔无边的大海。

好一会，才深深抵上左胸，那颗从初生开始到现在、未曾止息的跳动。

金黄色光芒洒上他的脸庞，缓缓闭上眼。傲然不屈的神色一直到最后一刻，都不曾向命运屈服。

Stay alive

Plea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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