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失踪

蓬莱十三岛，北七岛金鳌为首，南六岛便是赤练第一。碧波之上，横卧一长岛，一条龙脉贯穿首尾，形如赤练巨蛇，岛名亦由此而来。

程钧踏着缓步，从半空中落在岛上。有几个门人认出他来，急忙上前问安。程钧向他们点点头算是受了礼，随口问道：“你们师父呢？”

“回掌门，”一个年纪稍长的弟子回道：“师父闭关半月有余了，吩咐我们都不许去打扰。”

“去吧。”程钧挥了下手，示意他们退去。自己却往张清麓的洞府方向走去。

“咦？”那洞府周围甚是安静，和平日多有不同。张清麓生活上尤为讲究，这个习惯从程钧认识他到现在，日益趋重，不曾将就过半分。是已对比之下，程钧很快发现了几分异常。

张清麓洞府之外的阵法，有所变动。

岛上之人，若是闭关，通常所用阵法无非是用来隔绝外界骚扰，以防有人无意闯入，多为迷阵。而现在程钧眼前这个，显然除了迷阵的用途还有些别的蹊跷。这让本想直接走进去的程钧也不由得停下脚步，心里多少有些犹豫，怕要真是打扰了张清麓的突破也是糟糕。脚下迟疑着，神念倒是不客气的覆盖过去，想要探查洞府中的情况。

绝灵阵和扰灵阵！

程钧的神念在靠近洞府边缘处被隔绝开来，再往前则如入深海，一片空茫，探测不到任何事物。显然眼前的阵法混入了绝灵阵的手法，不仅免予被人闯入甚至连神念探查都一概隔绝。只是，若只是闭关，何须连扰灵阵都用上？

事出反常必有妖。

程钧神色略沉，从左手无名指尖的炼魂阵中调取一丝魂力，和自身的神念糅合在一起，压缩成细细一线，顺着阵法灵力的运走方向，向洞府内探去。这一次，依旧毫无所得。神念探查之处空空如也，程钧微微皱起眉头，向前一步，决定破阵而入。

“他不在里面。”

白色的身影从洞府后面跃出，落在程钧面前，是一个半人高的巨犬。长长的白毛篷软的随着动作飘荡着，绿色的眸子盯着程钧，正是云渊。

“你怎么知道？”

程钧颇为惊异的看着他，有些好奇他怎么会在赤练岛。

“没有气味。”云渊抖抖耳朵，耸起鼻子，向洞府内指了一下。

程钧心下一沉，指尖聚灵阵瞬间放出，覆盖住整个洞府。蓬莱之上，除了程钧这个阵法入了天道的人之外，就属张清麓阵法造诣最高，若是平时，程钧破开这么一个叠加阵倒也不难，只是费时，而现在，他根本不想浪费时间。直接用聚灵阵抽离洞府护阵的灵气运转，隔绝其中阵力中枢的运作，简单粗暴的破解方法，也只有程钧这般阵法修为的人才能运用的如此轻易。

诚如云渊所言，洞府内空无一人，摆设却一如既往整齐。程钧站在其中，心头怒火暗暗升起。

“他走了多久？”

程钧头也不回得问道跟着自己进来的云渊。

“很久了，”变作白发人的云渊略歪了歪脑袋，想了一下：“听完我和老猫的话之后就走了。”

“老魔？”程钧微妙的觉得有些不妙，“你们说了什么？怎么又扯上这层关系的？”

“说了你和张清麓是怎么认识的。”云渊平板着脸回答道：“那时候正好张清麓托我随老魔去蓬莱外海走一遭，说是有些妖修近来风头比较劲，我们出去打探会更方便。”

“既然是妖修的事，又和我与他如何相识扯得上什么关系？”

“老猫说你当初费尽心思才将他蒙骗到手，自然待他与旁人不同。”云渊一板一眼的复述着老魔当时的口气，“那时张清麓正好又折返回来，应该是在一旁听到了。之后也没说什么就走了。”

程钧听闻此言，心头蓦然沉了下去，随即又是一股无名暗火蔓延开来，搅得他心神都隐隐有些动摇。

“是老魔让你守在这里的？”前后一联系，程钧也明白了云渊会出现在此处的缘由，无非是老魔知道张清麓听到后多心，是故让云渊看着。

“嗯，不过我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云渊虽说今年来略通人性，但也只是隐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云渊，”程钧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你回去吧，莫要与他人再说起此事。”

“可要我去寻他？”白发人认真地看着程钧，情绪平静的问了一句。

“不用。”程钧略一摇头，看着云渊出了洞府，封上府门，随手又在门外布下数重阵法，隔绝了任何可能的窥视和骚扰。

洞府内又一次归于沉寂，程钧放开了神念在四周探查，不意外的，洞府内摆设依旧，整齐非常。既然没有丝毫凌乱的痕迹，那么张清麓自然是自己走的。

至于为什么会走，程钧也猜出了几分。云渊的话虽然说得不多，但也足够了。无非是老魔口风不牢，说出了当年程钧为获取张清麓的信任而做的种种。只不过，那又如何！

“你我之间本就不是毫无隐瞒，”程钧的声音里头有些说不清的恼怒，“何必现在来这般做作姿态。”

那声音在洞府中回荡了许久，终于重归寂静。程钧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入定了一般。

“罢了。”

两个字在安静的洞府内如同叹息一样不甚清晰，程钧从怀里掏出先前在洞府内盯着看的那块玉符，目光在上面飘了很久，终于打入一道神念。

玉符上亮起一道灵光，游走成一个复杂的阵符。灵光闪动了几下，又一次归于安静。程钧又等了片刻，玉符依旧毫无反应，又被程钧塞回怀里。

那是他与张清麓用于联系的玉符，和门内的通用的那些不同，为了确保一定能找到对方，程钧在这里头多炼制了几层阵法，哪怕两人之间有闭关的都可以直接沟通，不受外界影响。此番提前出关的心血来潮，果然还是应了。

只不过，现在还没到让程钧束手无策的地步呢。

左手一翻，蓬莱令入手，程钧一道神念探入，那令牌背面的十三个岛屿依次亮起，最后在赤练岛的标示上，闪动了一下。

“果然是用蓬莱令出去的么。”

蓬莱令除了号令门中众人之外，还有一个用途，便是打开蓬莱小天地的结界。这个钥匙的作用，也就几人知道。这是当年程钧在离率宫破解那个上古阵法时候想到的。程钧以神君修为封闭蓬莱形成小天地，并非完全无迹可寻，如果有修为远高于他的帝君，要强行破开结界也并非不可。只是这番变动会引起天地灵气变化，难免引人注意，从而引动蓬莱防护大阵，纵然程钧闭关，也会发现。同样，蓬莱的人为免打开结界的灵气引起旁人窥视，都会通过蓬莱令的阵符引介，在不扰动周围灵气变化的情况下，进出小天地。而昆仑、灵山那边，则有程钧事先布下的传送阵作为接引，进出则可以直接绕过小天地的封印。

既然张清麓是通过蓬莱令出去的，又把令牌留给了秦越，不消说已是打算一走了之了。只不过，用蓬莱令而不是传送阵，张清麓想来也不是打算回头或是另谋出路，倒有几分临时起意的样子。

“走得倒是干脆。”

程钧心里多少有些恼怒，最初遇到张清麓又非他设局所致。此后两人的熟悉和结交虽说有程钧的小心布置在里头，张清麓那边又何尝不是因其本身资质出众而加以重用的？此后种种，多少算计多少密谋，两人之间又不是全然不知，只不过互相利用互相合作。要说张清麓为了这番事与他翻脸，实在是毫无道理。但眼前的事实由不得程钧对他的出走还抱以怀疑。

“都多大年纪了还玩这种离家出走的把戏。”张清麓是个讲究生活的人，而现在他习惯用具大多留在洞府之内，可见走得时候极为匆忙，这也是程钧判断他是临时起意的原因之一。既然走得仓促，多少是冲动下的决定，是故也不是不可挽回。何况程钧在蓬莱的以及在昆仑、灵山两地的策划，都有张清麓参与其中。他要是一走了之，虽说不会对程钧最后的目的造成多大影响，但这一过程以及整体发展的速度都要大打折扣。这点时间，程钧等不起。

只不过两人本是合作的关系，被老魔这么一捅破，倒显得程钧利用了张清麓良多。仔细想想这些年来程钧这甩手掌柜作的如此舒坦确实也是张清麓在全盘掌控的缘故。这一来一去，倒显得程钧反而欠了他的人情。

“若不把你找回来，倒显得我是理亏薄情，过河拆桥了。”

程钧把玩着蓬莱令，眼神落在赤练岛的位置上，自言自语道。

“半个多月，外界也就三五天，纵然你是神君，也跑不出这无极海的范围。”程钧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大致范围，“这海上多少风波变故，正搅得一片浑水，你倒也敢只身一人往外乱跑。根基还没站稳呢，想要自立门户也要先顾上自身安全吧。”

嗤笑了一声，程钧的神念探入蓬莱令，沿着上次使用的法力痕迹，勾连上赤练岛外的结界，身形一晃已经消失在洞府之中。

多少还是亏欠了些人情，总要先把人找回来的。至于之后是清算还是盘账，程钧冷笑着想，那也要把张清麓压在自己面前坐下来再能厘清了。

小说相关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