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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七時，基爾的辦公室少有地亮著燈光，剛接班的下屬們都為此震驚不已，還一度以為有賊人入侵。不管是在花園看著窗子發亮的人，還是在門外企圖傾耳竊聽的人……然而，沒有一個人窺探到王的本意。

初醒的朝陽衝不開沈雲，連溫度亦衝不破沈重的低點。

閘門前的衛兵吐著煙霧，他們在皮手套下的雙手已經濕透，但指頭仍然冰冷。在辦公桌前的基爾衣衫單薄，寒意已蝕進骨內，它並沒有很偏激，只如幽靈悄悄附身，在察覺之前已渾身冰冷，手背都透著帶紫的微絲血管。

基爾留下還在呼呼大睡的伊萬，從高塔那邊直接過來。他認為放著那傢伙不管也沒關係，因為眼下有令他更在意的事。攤開的地圖放在凌亂不堪的書桌上，面積大得他伸直雙手都無法完全打開，所以兩面的邊緣還是往內捲起來。基爾分別以膠紙座、釘書機、計算機和玻璃筆座壓住地圖的四角，辦公椅上亦放著一大疊資料夾，而他本人則站立著。

堆放的資料夾中是各個佔領區的管治報告，每個月都會寄回來，但基爾很少理會。

從報告中提及到的佔領區戶口統計、戰俘數目、經商紀錄等等，都是讓基爾看得頭痛的數字。地圖中有三分之二也是現時日/耳/曼一族的管轄範圍，而其中各個被佔領的小國中，也有一半以上被基爾打了記號……那就是之前零星的襲擊中，敵方傭兵的來源地。而基爾手上拿著的黑色資料夾，就正正統計著那些襲擊者的一切，包括數目、族裔等等。

對著堆積如山的數字資料，不擅長做文書工作的基爾一直鎖著門埋頭苦幹。

到中午時，資料夾經已放滿一地，他就坐在地方和計算機打交道。好不容易才計了一條長長的算式，卻因為按錯鍵而全部取消了。當心裡的煩躁抑壓不住時，他會舉臂大吼……而現在他不知吼了第幾篇，就順便伸個懶腰躺臥在地毯上。此時他看到窗外的天空已經全亮，但吊著大片污雲的顏色卻毫不刺眼。

『嘖，做這些事情真是累死人……』

當放鬆下來時，背部的酸痛亦漸漸滲進神經，眼睛有點乾也有點累。這些數字由一個外行人來計算實在太吃力了，然而……他實在想不到有哪個人可以信任，又有哪個人由始至終都對自己忠誠。最後，他自嘲似的笑了一聲，又緩慢地坐起來，再從地上撿起一張寫滿鉛筆字的白紙。凝重的紅眸掃視著由自己計出來的數字，心裡的疑惑不但未有解開，而且還不斷加深。

『不對……那些殘兵，還有各國戰俘以外的戰力報告都不對。』注視著亂草的數字良久，他又懷疑自己是不是算錯了數，但一想到要重新計算，一陣強烈的倦意即湧上心頭。

最後他從文件堆中站起來，在部下納悶的目光中移到另一個房間，那是一個極度繁忙的工作間，打字的聲響此起彼落，穿著軍服的人員在書桌間急速地穿梭。

這裡是國防的中樞，和其他部門比起來，這算是基爾涉足最多的部分。他無視部下的行禮，直接步向最盡頭那個房間……那是一個沒有窗，燈光看起來很灰的房間，牆邊只有灰色的鐵櫃，中間放著一張木床，上面攤放著一堆武器。

衝鋒槍、半自動步槍還有手槍以及手榴彈等等。這些都是由之前那個雨中的戰場回收而來的，到現在還散發著腥臭味。室內站著兩名鑑證人員，他們向基爾公式化的敬了禮，又試探似的向他們的王察問。

『聽說大人今天一早就過來了，是有什麼在意的事嗎？』

基爾木然掃視兩名部下的雙眼，胸口只感到一陣煩悶。不知從何時開始，所有人都令他覺得很噁心，所有人……在他眼裡都化成猙獰的蛇蠍。

他沈默片刻，又以下顎指指木床上的軍火：『那你們又如何？有發現什麼令人在意的事嗎？』

『敵軍使用的軍火確實先進得令人很在意。』

從進來時看見這些武器的基爾早有同感，剛戰敗的國家沒可能製造出這種技術的軍火，他們也沒可能在自己的視線底下建這麼大的軍火工場。

基爾揚一揚眉，依然不想碰那些沾滿血污的武器：『會是斯/拉/夫提供的嗎？ 』

鑑證員愣了一愣，表現明顯的遲疑，回答得毫無說服力：『的確有此可能。』

『哼，果然是那邊搞鬼嗎？』

日/耳/曼王露出不屑的表情，看來不打算追問，而兩名部下看來也放下心頭大石的樣子。基厭並非蠢到會將這敷衍的答案照單全收，只是那種噁心的感覺又哽上喉頭，此刻他只想離開，到看不見任何部下的地方。

在陰霾的天色底下，夜幕降臨得無聲無色。在辦公室內被數字和報告折騰得不似人形的基爾，連司機的臉也不想看到，不理部下的阻止就自己駕車回家了。現在他只要閉上眼睛就會看見數字，腦裡塞滿愈來愈的疑問，那些軍火真的來自斯/拉/夫嗎？也對，說不定人家已悄悄研發出超越自己的技術……然而，他又想起那個男人──『露西亞』。那個水管男使用的軍火同是來自自己地頭的某個地方……總覺得兩件事一定有關連。

不斷思慮著沉重的事情，雙手機械式的操控著方向盤。繞過一個街口，他已看見自己的家……然而，那陣噁心的感覺又再次湧上，本已減慢速度的他，在負面感覺的驅使下再次踏上油門，於黑色的私用汽車就俎調地駛過家門大閘，直轉進下一條昏暗的小路。

大概是因為太顧慮那個叫露西亞的男人，這時基爾彷彿也看見他的臉。那張看來很雀躍的臉就出現在車頭玻璃前……啊，見鬼！一定是太累了，竟然出現這種該死的幻覺……

『矣？』

然而，一下不算太震撼的撞擊否定了基爾的想法，看來剛才並不是幻覺。

他甚至看見一個戴著圍巾的人被撞飛，而且還發出一聲很蠢的驚叫……

車上的銀髮青年張著嘴，他已反射性的剎停了車，但一時間還沒回過神來。果然，用腦過度會令反應變得遲鈍，他甚至開始懷疑剛剛那一下撞擊的真實性。直到那個人的上身爬上車頭，抬起那張撞出瘀青的臉時，基爾才再次確認這是現實。

『好痛哦基爾……你怎可以這樣把我撞飛的？』

那個金髮男子哭喪著臉，語氣就像在鬧彆扭……真是真實得近乎要讓人抓狂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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