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伊德。”

叫出搭档的名字，兰迪感到自己左侧胸膛里的节奏有点怪怪的。简直像未经人事的少年被初恋情人告白似的，他自嘲地想。

“假如有朝一日我们成为敌人，在战场上重逢……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一定是狠狠堵上你的嘴！”

堵上嘴就等于封印了罗伊德对他最有效的精神攻击。望着搭档一头雾水的模样，他突然觉得很好笑。该说自己的搭档是天然呢还是习惯成自然呢，棕发青年似乎永远意识不到他说出的话有多大的杀伤力。有些时候，甚至是致命一击。

趁那家伙疑惑的时机冲过去，大概可以在三秒内结束战斗。不过，这一次，兰迪不想那样做。就像做爱一样，第一次或许急不可耐，第二次则要慢慢品尝其中的美妙滋味。

“转念一想，幸好我们不是敌人。否则我就没机会把你上面和下面一起堵上了。一起堵上的感觉才是最棒的。”

小腹处翻涌而上的灼热感温暖了胸口，蔓延到唇边便化为笑意。即使自己赤手空拳，心情却非常愉快。

失去武器后的徒手格斗，他和罗伊德都可谓驾轻就熟。自他们成为同事以来，类似的拳脚切磋已经不知道有过多少次。每当这种时候，他反而无法发挥出战场上压倒性的实力，往往以平手或自己略占上风告终。以前是出于隐藏，出于顾虑，现在他准备全力以赴。罗伊德的那一招迫使他放下武器，也放下了最后一点点犹豫。

那一招确实令他惊艳。

兰迪不得不承认是自己太狭隘了。罗伊德从来不认为猎兵式的战斗方式有问题，甚至连搭档达到缴械目的的那一招就是猎兵的风格。迅捷、高效、突然，犹如藏在靴子里的匕首，只要时机恰当，也能成为致命一击。他不知道棕发青年本人是否意识到了这一问题，但在他看来，对方恰好用方才的战斗为宽慰他的话语作出最好的注解。

“这次我不会手下留情，罗伊德。做好准备就上吧。”

无论在战场还是情场，兰迪•奥兰多本来就没有手下留情的习惯。不管使用何种手段，他都想在恋人那里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只能留下自己的痕迹，只属于自己的痕迹。

下午的阳光缓缓移动，悄无声息地从枝叶的缝隙间滑落。在这片阴沉沉的森林里，一缕近乎奢侈的光芒洒落在棕发青年的发梢。但令他为之目眩的并非太阳的光华，而是恋人的眼睛。光线暗淡的状况下，罗伊德的眼睛呈现出甜美的焦糖色，却因斗志而神采奕奕。与阳光、月光、星光或是灯光都不同，他从恋人的眸子里看到了绽放的生命之光。

即使是兰道夫•奥兰多，亦曾试图在战场上捕捉某种东西。那时的他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只是被一种朦朦胧胧的直觉所指引。或许等那样东西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就会恍然大悟。似曾相识的微妙感悟曾经若干次闪现在他的脑海里，如同转瞬即逝的火花。他还来不及切实地抓住什么，它们便已融入黑暗，消踪匿迹。

然后，逃离血肉与泥泞、杀戮与毁灭之地的他，遇见了罗伊德。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消失的火花、零散的碎片，渐渐在棕发青年的身上呈现出一幅完整的图案。没错，就像不规则的拼图。兰道夫不懂得那些亮闪闪的碎片究竟有什么意义，相当于视而不见。但他不同。他是兰迪•奥兰多，他看到自己的理想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熠熠生辉。不对，不仅仅是拼图。闪光的图案不断扩展，绵延为一个远远出乎他意料的世界，温暖又明亮。他不仅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还亲手缔造了其中不可或缺的部分。这里是他的归宿。现在的他也能在血雨腥风的战场上闪耀光芒。是他自己在发光，还是他反射了身边的光芒？这并不重要。他仅仅是他自己，就像红色仅仅是红色。不同之处在于，兰道夫是血液的红色，兰迪是火焰的红色。

“唔！”

罗伊德轻哼一声，不由自主地退开两步。指节残留的触感告诉他这一拳正中搭档的右肩。肩胛处算不上最佳的进攻区域，但是，倘若那里已然受伤，情况就截然不同了。哪怕只是皮肉之伤，也足以产生片刻的迟疑。

落井下石向来是最基本的战术。

然而，这一点点挫折根本不可能击垮搭档的斗志。刚刚站稳，罗伊德便转守为攻，朝他冲过来。看那个架势，大概是打算一手制住他的右肩，另一手拧转同侧的手腕，让他的左半身无从发力。

无须思考，兰迪轻轻巧巧避开搭档的进攻，肘部向反方向一撞，恰好戳中对方腰眼处最吃痛的部位。这一次棕发青年竟然一声不吭，迅速摆出守势，抵挡他的追击。防守严密向来是罗伊德的优点，他竟然没找到足以致胜的破绽，唯有适可而止。但在那之前，他还是让搭档的双臂狠狠挨了几下。毕竟，能令罗伊德多消耗一些就多消耗一些。对于沉稳冷静的对手，慢慢蚕食方为最稳健的思路。

没错，就是这个眼神。

抽身的刹那，他在罗伊德攥紧的双拳之间捕捉到了搭档灼灼的视线——明亮且坚韧，凝结着百折不挠的决心。以前便是如此。无论多少次被击倒，无论多少次落于下风，他的搭档从未想过放弃。只要他的对手有着这样的眼睛，纵然二人之间的实力相差悬殊，兰迪都会认真以对。

抓我回来的那次，还要比现在更加灼热。

不知为何，想到这一点，兰迪不禁洋洋得意。当然，独处的时候，他也见过比那次还要灼热的眼神。无论是二者中的哪一种，他都不想与任何人分享。

我的罗伊德。

喉咙微微发干，可他只能舔舔嘴唇。差不多是时候另辟战场了，他想，幸好自己早有准备。

“罗伊德，还记得我们在玛因茨互相使用的那一招么？”

兰迪故意抬高声调扰乱搭档的注意力，自己出手却丝毫不慢。电光火石之间，他已揉身撞至对方怀中，双臂上抬，作势欲抓棕发青年的领口。

当然，他真正想做的事情，绝对不是揪住罗伊德的领子。论起羞耻Play的水准，他在搭档面前甘拜下风。傻子才会以己之短攻彼之长。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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