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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开一层层障碍，终于能瞧见那道源头，阳光撒到没有阻碍的地面，草地也显得更加翠绿。那一滩水塘的表面，一并闪烁着耀眼的波光，连倒像也看不清晰。这样子，并看不出水的深浅，唯有亲身涉入才能知晓的程度。]

“我说过，不要将后背露给别人。”

御堂筋脊椎打疼，也只咬住下嘴唇不发出声。

“你学的倒还挺快的。”

那人一甩手，御堂筋便趴到地上，他吹了口气，面前的尘土飘走，才支着地面再站起来。

“我中意你，并不是你有多少杀人的天分，只是面对生命的逝去不会有感情波动，要培养这个，比锻练技术付出的要多。”

老师，或许说首领才合适，总对着御堂筋强调这一点，不知是在夸他的感情缺失，还是在严厉批判他其他方面的不足。练习是很辛苦的事情，尤其在这样生死相关的条件里，他自己都清楚，一个不警惕，被同事杀掉，或是首领觉得无用，随时都会被抛弃。

对彼时的御堂筋，只有这一个容身之所。

此时其实也相当。

组织不养没有贡献的人，到了一定年纪，都须要去出任务，可不管你擅长的领悟，抽到何处就要接受。

去这种偏僻小镇，还扮女人，御堂筋觉得自己真是抽到了个下下签。

要模仿那个职业的行为模式，待在楼里训练，看些听些无聊的故事，学得并不比每日模拟演练轻松，那也就罢了。这样的地方怎么想都不会有太大价值的目标，还说会等时机成熟的时候再告知。到头来是这种程度的角色，需要筹备这么大的阵仗吗？以至于还没来得及功成身退，就要被揭穿身份了。

其实过了这么久还未通知离场，事件本身有些蹊跷，但御堂筋从来不问，只执行命令就是。他也没地方可问。

还在思考要如何敷衍石垣的问题，其实常人这样说，都可以当做成异想天开。偏偏他问出来，御堂筋不晓得刚刚那一笑，有没有形成令他动摇的效果。

但其实石垣会问，必然是百分百有所确定，虽没有实质的证明，就算否认了，也不代表他就接受那个答案。

“你想说我是异想天开吗？”

御堂筋还保持着笑意，如今没有扇子，只能拿手来掩盖表情。

“就算是，我也不会怎么样的。”石垣眨了下眼睛，想让御堂筋可以相信他，“不然也不至于问你。”

“你的演技不行。”

御堂筋一直以为，所谓杀手，那些隐匿气息和伶俐动作，无破绽的暗处着手，才是重要的必备的内容。有一重假身份，竟连虚伪的感情也要练习。

“喜好表现，过于明显。”

那是在进行模拟身份课程时，教导人对御堂筋的评价。

喜好？

他连喜好是什么都不甚清明。

理论上该是对一切事物都不抱有情感，这也是首领对自己最大的肯定啊。

周围尽是些无趣之人，御堂筋从来没有理会的意向，对于授课者来说，也只为掌握技艺，否则都懒于费心力交往。他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哪怕是自己的职业，那不过是容身处的硬性条件，谁会喜欢杀人，是于御堂筋没甚所谓的事情而已。

这样，也能被认为表现出喜好，真是不可思议。

他否认对方的意见，但知识依旧在汲取，两者并不矛盾。御堂筋总能做到客观地评价事物，倘若说太容易看穿，那么不说话不露表情，或是极尽夸张的本能，都该叫人难以读懂吧。

不是连石垣都说了，他不说话，就不容易懂他。

“唉……”

石垣挠挠后脑勺。

他也是脑子一热想到这个话题，谁叫御堂筋真的一句话都不再说，想要激起他的反应，没忍住而说出的话，是覆水难收的。

“你的真实身份，其实并不会影响我对你的看法。”

石垣想要为御堂筋画一幅像，从原本的白纸到逐渐浮现的轮廓，她或他，怒或笑，着明黄或深艳，至于静默端坐，咧嘴笑得张狂得意，站在阴影中带着血腥气，那是鲜活的在脑海中填满一格格的窗，纷纷杂杂的，都能被容纳进画框里。

正如石垣所想的那样，御堂筋并不十分适合黄色的衣服，身处黑暗地带，不该有这样明亮的色彩。于他，黄色是光一样的，象征着幸福。

今天自然也没有穿黄色。

是注定与夜晚格格不入的色调。

“我对你的心意……”

石垣并不指望御堂筋能够有所回应，但至少，他完全察觉不出是一回事，石垣不想让他感到困扰就不会宣告，但如果是不愿意相信的话。

反正无论哪种可能性，石垣都已经不预备离开了。

“是因为你是御堂筋，是我在那条街上，猛地回头看到的人，是我在之后的日子里，几乎每天都想着的人，是我在某一天的晚上，用原本握不住东西的手，抓到的人。”

御堂筋的身体，在桌子的另一端，被桌面挡去了下半身，蠢蠢欲动，石垣看不见。

而实际上，震动还是能够传递。

“御堂筋，我现在每天都看得到你。我已经想象不出，万一不能与你相见的情形。”石垣大约是紧张的，手又撑到桌子上，虎口扣住桌沿，“我不太擅长表达，但这都是我的真心话。我不知道还能够用什么词汇，我和你一起，我想抓紧想要抓紧的事物。”

石垣实在是太恶心了。

哪怕御堂筋决定再开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他也没弄明白怎么就一下子站起来了，平日里居高临下看着别人，都是充满鄙夷瞧不起的神态，从石垣的眼睛里，没有看到理论上该有的反应。瞪了瞪石垣，并没有形成任何震慑。

桃花只是开了，还没有开满一棵树呢。

倒是花瓣率先飘进窗户里，那一定是风太大的缘故。

把树都吹得斜过来，把衣摆都吹散开。

这样温暖和煦的日子，石垣只穿了里头那件和服，袖子摆不大，也被吹得撑起来。

他站在桌子上，总算比御堂筋高了一个头，袖子敞开了口，御堂筋的头发顺着风飘，发梢溜进石垣的袖口，比起第一次真实见到他的头发，又长了不少。

他头发长得可快，总是硬刺刺的扎手。

石垣并不在意，他的双手捧到了御堂筋的脸。

双手。

右手在耳垂处揉了揉，似乎和脖子一起，都比上次触摸时候烫。

大概是天气又转暖的缘故吧。

连嘴唇都好像融化了，变得柔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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