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有人的地方就有團體，大團體、中團體、小團體。

連隊是個大團體。隊員們來自世界各處，加入連隊有各式各樣的理由。

中團體是他所屬的小隊。由13期的阿貝爾、利恩。15期的艾伯李斯特、艾依查庫。還有他與古魯瓦爾多。

小隊中以兩人一組為小團體。阿貝爾與利恩是連隊中的學長，阿貝爾性格豪爽，但有時嘴巴不乾淨，靠著一身高超劍術跟人打架，勝多敗少。利恩喜歡照顧人，常跟著阿貝爾一塊欺負人與收拾善後，兩個人是臭味相投。艾伯李斯特與艾依查庫這兩個人，聽說本來就是主家的少爺與管家兒子的主僕關係。艾伯李斯特頭腦清晰，喜歡發表自已的看法。艾依則一直默默的跟在艾伯李斯特的身邊。他們是故鄉被渦毀滅後被教官們帶來連隊。因為家鄉遭逢大難。他們之間總有種陰鬱的氣氛。

而他，布列依斯，雖然不認為自已跟古魯瓦爾多是好友，但似乎其他人都認為「布列依斯與古魯瓦爾多是在一塊的」。

第一次跟古魯瓦爾多相處是在夏天的大樹底下。

離開家來到連隊，當時他有點想家。陰鬱的坐在大樹底下發呆。早在他來時，古魯瓦爾多就在底下午睡。他默默的坐在距離古魯一公尺處，互不相犯的無言坐著。

啊，這個人是同期的。他默默的看著古魯瓦爾多的睡臉想，聽說這個人是個王子呢，為什麼要來到這地方呢？

那天，也是他第一次見到阿貝爾與利恩。來找麻煩的。

「這不是新生嗎？」十四歲的阿貝爾比同年紀的人高壯，連一根金髮絲都透著盛氣凌人的氣氛。他伸手想拉他手臂：「讓學長來教你怎麼打架嗎？」

「不……」

這時，古魯瓦爾多醒了。冷冷的看著阿貝爾。

「幹嘛？你這小子的表情讓人很不爽喔？」阿貝爾打量起古魯瓦爾多。

利恩在阿貝爾旁邊講話：「他就是那個王子。」

「喔王子啊。」阿貝爾裝得恍然大悟的模樣。「王子殿下怎麼了嗎？我們打擾到您了嗎？難道你跟這個銀髮小子有什麼……」

竟、竟然把他扯進去！布列氣得發抖，打算等下就算打不贏阿貝爾也要奮力一搏。

古魯瓦爾多看了阿貝爾一眼，起身走到練武場的另一側，拿了把木劍，他漆黑眼瞳毫無感情的倒映著阿貝爾的臉龐。

「嘿，有意思，要打嗎？」阿貝爾欣然的迎上去。

接下來，是一場實力懸殊的戰鬥。

一開始是實力懸殊，阿貝爾像逗貓似的玩弄古魯瓦爾多。古魯瓦爾多發現打不到阿貝爾後，靜了一會，接下來是暴烈的攻勢。全然不顧自已會不會被攻擊。死纏著阿貝爾。阿貝爾起初很訝異，到最後阿貝爾臉上的表情終於演變成驚慌。

戰意的懸殊，讓優勢往古魯瓦爾多滑去。古魯瓦爾多平靜幽深的黑眼瞳不知不覺變成了帶著紅色的黑暗。他摀住嘴，想叫卻叫不出來，他意會到那種帶著紅的黑眼晴是什麼，是殺意－－古魯瓦爾多打算殺了這個人－－

「古魯瓦爾多，停止。」這時，一位教官阻止了古魯瓦爾多。

古魯瓦爾多眼晴中的紅色慢慢消退，丟下木劍：「嘖，真沒意思。」

※

事後，教官找他去辦公室。他看到教官桌上的名牌：伯恩哈德。

「你當時發現了吧？」教官問他。而他也知道教官在問何事。

「是……」古魯瓦爾多的殺意。

「古魯瓦爾多，隆茲布魯王國的三王子，是被王室放逐到連隊中的。不過他本人也願意過來這裡。古魯瓦爾多的年紀還小時，就已經發現自已的殺人衝動。」

「他喜歡殺人？」

「可以這麼說吧，隊上的醫官是說這是遺傳，古魯瓦爾多可能非常的像他的祖先，建立隆茲布魯王國的君王。」

冷靜又絕對的殺意。對殺人感到快樂不含任何的罪惡感。教官這樣形容古魯瓦爾多。

「醫官說這叫『殺人預備役』。聽說在隆茲布魯王國時，他就以個性古怪，喜歡把小動物做成標本而聞名。」

布列依斯默默聽著。

「聽說你待在古魯瓦爾多身邊長達兩個小時以上？」

那天下午的發呆有那麼久嗎？「是的。」

「由於古魯瓦爾多的身份與古怪性格，我們到現在還沒有安排他的室友。不過連隊中的隊員到最後還是要過著團體生活的，你願意成為他的室友嗎？」

他大概也無法拒絕。他應該要害怕的，但是他當時卻不怎麼怕古魯瓦爾多。「是。」

於是他成為了古魯瓦爾多的室友。在更多時候成為他的韁繩。

後來教官把他與古魯瓦爾多、阿貝爾與利恩，艾伯和艾依編成一個小隊。

阿貝爾是個問題份子，老喜歡挑釁連隊中的每一個人。同期生都很怕他。或許只有阿貝爾的好友利恩與古魯瓦爾多、艾伯李斯特與艾依查庫不會怕阿貝爾吧。

這或許是他們為什麼會編成一個小隊的理由之一。

艾伯李斯特喜歡發號施令，雖然他有優秀冷靜的戰術頭腦，不過在當時沒什麼人理他。艾依查庫總是沉默的跟著艾伯李斯特旁邊，一付其他人都去死艾伯活著就行的表情。

至於古魯瓦爾多，這個人擁有優秀的戰鬥本能，也許是隆茲布魯王室的優秀遺傳吧，古魯瓦爾多在很多時候都是轉變戰鬥氣氛、扭轉戰局的角色。但他本人並沒有想要領導這個小隊的意願，豈止是沒有意願，古魯瓦爾多性格可以說是孤僻至極，若不是在很多環境下他們小隊要團體行動才能存活的話，古魯瓦爾多大概就脫隊去殺得開心了。古魯瓦爾多沉默寡言，布列依斯注意到古魯瓦爾多只有在砍殺怪物時才會笑，充滿著狂氣的微笑。

就是這樣一群毫無團結意識的六個人，竟然一起渡過了許多艱難的戰鬥，一直活到連隊毀滅。

※

今天，他對戰鬥特別感到厭倦與害怕。

在幽深老是滴著水氣的森林中，古魯瓦爾多幫他砍翻了一隻狼人後沉默的看著他。然後說了一句話：

「你不專心。」

「我……對不起。」

古魯瓦爾多聳肩。古魯瓦爾多話很少，他很早就會從古魯瓦爾多的肢體語言中讀出古魯瓦爾多的意思：去向你的性命道歉吧。

他咬咬唇，知道他若不過這關，有一天可能就真的會死在這裡。

「古魯瓦爾多，我家人……寫信給我了。」

古魯瓦爾多回頭看他。

「本來……之前的信都是很悲傷的……父母都在哭泣。說他們很想我，要我別死，活著跟他們見面。但是這次的……我有了一個妹妹。父母親不再悲傷了。」

他太累了，所以跟古魯瓦爾多傾訴，也許是因為古魯瓦爾多的孤僻性格，也許是因為他覺得古魯瓦爾多會保留他的脆弱。看在他們是戰友的份上。

「我為父親母親感到高興，也很開心。」他哽咽了一下：「但是我又害怕他們忘了我。我……很害怕我會死在某個異世界，連家都回不去。」

古魯瓦爾多伸出手，摸著他的淚痕，他的黑瞳映出他流淚的臉：「若你死了，我會把你的屍體做成標本。把你送到家人身邊。」

他呆住了。

這句話是古魯瓦爾多對他說的，最長的一句話，正常，卻又異常。

心裡一陣怒氣上湧。

你這個變態戀屍癖王子！我才不會死在這地方讓你對我的身體－－

然後，他活著坐在連隊來接他們的飛空艇上了。

※

過了很久很久……也許只是一瞬間的事。

「聽我說這些事，很有趣嗎？」他看著在坐在對面的人偶。

少女人偶看著他：「我在想，你們當時怎麼處理伙伴的屍體呢？」

「可以的話就帶走，不行的話就燒成骨灰，最糟的情況就是……」他講到一半愣住。

所以當時古魯瓦爾多的承諾，是多麼的困難。古魯瓦爾多用他的方式來安慰自已。

只是他當時太年輕，並不懂古魯瓦爾多。

「布列依斯，你在笑什麼？」

「我只是覺得我太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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