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坐在同一辆车里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着。

在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以后，艾伦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同时面对这两个男人。他抱紧了双臂坐在那里，低着头不去看身边的利威尔和开着车的埃尔文。

逃离了那个地方，应该开心才对。

为什么会这么痛苦……

艾伦缩紧了身子，不敢说话也不敢动。两个男人的沉默就像是在等待艾伦做出选择一样。艾伦生怕自己的一抬手或者一句话就会让其中一个人自动出局。

但是这种三个人的关系，终究是要有一个人离开。

感情是霸道的，自私的。没人愿意跟别人分享自己的爱情。

试想自己真的能够与别人分享埃尔文吗？当然不能！他还没有忘记从电视上得知埃尔文早有婚约时是多么震惊。那么利威尔呢，如果利威尔在爱着自己的同时还爱着别人，他真的能够包容吗？答案也是否定的。艾伦自问无法忍受别人来分享自己的爱人。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么不堪和贪婪。

残酷的现实并没给艾伦太多的思考时间。身后传来的枪声在提醒他，他们还未脱险。

子弹碰撞金属的声音近在咫尺，这些只在电影里看到过的画面就在自己身边零距离上演，艾伦紧张地抓住了利威尔的手臂，来谋求所剩无多的安全感。

埃尔文看了一眼后视镜，虽然是为了观察车后的追兵，但是艾伦的动作还是被悉数看在了眼里。

自己一直以来所惧怕的事情，终究还是出现了。

他不愿去想艾伦是否背叛了自己。或者说，他们之间的事情不是“背叛”一词就能说得清的。相遇之初，自己的确是抱着消遣的心态去接近艾伦。或许是一时新鲜，或许是自己真的寂寞了太久，不觉间自己竟然先一步陷入自己所拟定的游戏里不可自拔。

当无法联络上利威尔的时候，埃尔文深知自己冲进去并不是为了救他。一个更加肮脏的念头反而占据了他的内心。他甚至希望冲进去之后能够看到利威尔千疮百孔的尸体。

但是，当他看见利威尔抱着必死的决心将艾伦紧紧地护在身后，而艾伦也握紧了他的手臂时。他就知道，自己或许早就在这段感情里出局了。

他曾经想过，这样的结局对自己是否公平。可惜，感情的世界里根本就不存在公平。

砰地一声，艾伦身侧的玻璃被擦过的子弹打裂了。埃尔文无暇再去思考他们之间的感情纠葛，眼下最重要的是将艾伦安全地送到米克那里。他将车速又提高了一档，无法用力的右臂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他对方向盘的把控。

车身摇晃得厉害，利威尔护着艾伦躲在了座椅后面。

一枚子弹打在了埃尔文身侧的玻璃上，驾驶室的车门上也传来铛铛的声音。埃尔文瞄了一眼卡在玻璃上的弹头，咬紧牙关踩了一脚油门，迅速地调转方向盘钻进了拐角的小巷里。

骤然提高的车速使车身剧烈地颠簸起来，埃尔文从后视镜里看到被甩开的车撞到了巷口的墙壁上。他呼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有所松弛。

埃尔文垂下了不断颤抖的右臂，改用单手操控方向盘。刚才调转车头的那个急转弯，已经超过了他右臂的负荷。不断跳痛的神经让他的额头浮出一层薄汗。

“我们……安全了吗？”

艾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三人从史密斯家逃离之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利威尔起身看了一眼身后残破的玻璃，看到几两黑色的车影像鬼魅一样穷追不舍。

“还没有，不过再跟他们绕一下应该就能甩开了。”

利威尔的话看似是在回应艾伦，实则是说给埃尔文听的。

埃尔文动了动还在颤抖的右臂，重新握紧方向盘，将车驶进了更加蜿蜒的街道里。

纳纳巴神色凝重地检查着艾伦脖子上的项圈。

“你说这个玩意会爆炸？”

艾伦点了点头，脸上难掩慌乱之色。刚才逃走的时候心里只有“赶快离开”这一个念头，完全忘记了脖子上的这个项圈的存在。

“不仅会爆炸，还有追踪作用。”埃尔文补充道：“别拿那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这东西当初是我设计的，我当然知道。”

“那你应该会拆吧？”一直沉默的利威尔抱着双臂靠在墙上目光森冷地盯着埃尔文。

“这个东西，没那么容易拆下来。首先是项圈的材质问题，上面独特的压感设计会让里面的自爆装置在项圈被强行拆除之前引爆。”

“换句话说，就是除了你老爸没人能把它拿下来……”米克扫了一眼忧心忡忡的三个人：“这也就解释了，为何追你们的车队会那么轻易就被你们那辆破车甩开了。恐怕是老狐狸通知了那些人，让他们临时收队了吧。”

埃尔文沉思了一下：其实现在大家无论多么紧张都是徒劳的。很快他老爸就会发现自己丢失的东西，到时候他会按照追踪器上显示的位置，找到这里来。他们即将面临的很可能是一场不可避免的谈判。

骚乱的史密斯家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盯着屏幕上闪烁的光标，史密斯先生的表情意外的平静。他推开身后的椅子，接过唐递来的外套，披在了身上。结实的手杖有节奏地敲击着地面，侍奉自家主子多年的唐自然听得出这力度背后隐藏的愤怒。

“唐，备车。”史密斯先生轻唤了一声自己的管家，他的声音听起来前所未有的苍老。“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么这笔账也该有个了解了。”

米克送走了帮三人处理好皮外伤的纳纳巴，脸色阴沉地回到书房里。已经谈不上是藏身在这的三人，各怀心事地等待着即将袭来的暴风雨。

考虑到艾伦的身体状况，埃尔文强行把艾伦送到了卧室里。

房门关上的一瞬间，整个卧室都沉浸在橘色的灯光中。艾伦撑起身子看着被埃尔文关上的，落寞的门板。

刚才纳纳巴帮他们检查伤势的时候，他才知道埃尔文的右臂已经不能再使用了。以及埃尔文白皙的手臂上，那个触目惊心的疤痕，这些都在提醒他，有太多的事情都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的。

究竟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艾伦把头埋在棉被里，这种一无所知的无力感，让他陷入深深地自责中。

利威尔骗了他多少，埃尔文又瞒了他多少。这一切都让他的思维开始打结，纠成一团乱麻，理不清，斩不断。

这两个男人都欺骗过也伤害过自己，但是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他不恨。

他不想去责怪利威尔误导了他的情感，让他背叛了埃尔文。他也不想去责怪埃尔文什么事情都瞒着他，让他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比起这样的埋怨和指责，他更惧怕失去。

抬手摸了摸脖子上光滑的项圈，艾伦第一次发现自己对死亡竟是如此恐惧。人只有一无所有，才会无所畏惧。但是他拥有的太多，太多不舍。

父母、阿明、三笠、班级里的那些同学和老师还有……

肚子里的孩子，和孩子们的父亲。

“我不想死。”艾伦抓着项圈有些绝望地泣不成声。

这不是软弱，是属于生者的坚强。

TBC

下回预告【。

突发奇想打算放个下回预告：埃尔文的老爸（也就是利威尔老妈）按照艾伦脖子上的项圈提供的位置找到了米克的住处。米克告诉三个人不用担心，他有谈判的筹码。究竟米克的筹码是什么呢？是否足够用来交换艾伦和他肚子里的孩子的性命呢？且看下一章！（顶锅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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