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凯尼盯着窗外阴沉沉的天气，这种寒冷的国家他一刻都不想多留。码头上混乱的画面还在他脑子里不断地闪烁着，凯尼烦闷地掐了掐鼻梁，试着驱赶那些让他眼前一阵酸涩的画面。

终究还是老了啊。

他点燃了一支香烟，靠着走廊的窗台，慢慢吸着。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迅速地掐灭了手中的烟，将还为吸完的部分重新放回到烟盒里。

手杖有节奏地敲击着地面，史密斯先生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凯尼，冷哼一声进来房间。

这是史密斯当家的书房，一扇中式的镂空雕刻屏风之后是几排由檀木打造的书架，淡淡的香气在房间里飘散，让原本躁动不安的情绪变得平静下来。

史密斯先生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并用手杖点了一下茶几旁的木质沙发，示意凯尼坐下。

“唐，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要跟阿克曼先生单独谈谈。”

站在一旁的唐应了一声便离开了书房，留下了凯尼一个人独自面对这头喜怒无常的狮子。

见唐已经离开，凯尼站起身来到桌子前，掏出了一把小巧的金色匕首，放在了史密斯先生面前的桌子上。

“你让我做的，我做到了，现在轮到你兑现承诺了。”

金色的匕首闪着骇人的寒光，史密斯家的家徽已经被磨掉了大半天，只剩下依稀的轮廓。

史密斯先生略微犹豫了一下，最终开始拿起了桌子上的匕首，“你为了切断阿克曼家与史密斯家的联系不惜承诺把自己的儿子送给我当繁育机器。不过可惜，你儿子跑了。现在你不惜把一个无辜，虽然在我看来并不无辜的少年牵扯进来，送到我手里，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凯尼坐回到了沙发上，盯着面前的茶杯一阵出神。

沉默了半晌，他缓缓开口道：“有些事我可以做一辈子，但是我不希望我的后人也做一辈子。利威尔的误会在我看来不值得一提，他一直认为我在你面前抬不起头来是因为血统，真是可笑，我阿克曼家的人从来就不重视这些。我已经履行了当初的承诺，我的后人就在那个少年的肚子里，我已经给你送来了。现在该你了，请立刻停止对阿克曼家的干预。”

史密斯先生听了凯尼的话突然笑了起来，笑声持续了很久，直到凯尼感到浑身有些发毛，他才停下来重新凝视着坐在沙发上的神父。

“你说那个少年肚子里的孩子是你家利威尔的种，证据呢？你居然天真到想用一个区区中间种的孩子来打法我，没这么便宜。”

史密斯先生站了起来，绕道凯尼跟前，拄着手杖，笑道：“不过，我不是一个不念旧情的人，想自由也可以。如果那个野小子的肚子里的真是利威尔的孩子并且是重种，我会兑现我的承诺。如果不是，就让这小子和他的杂种从这世界上消失！”

凯尼知道，这个家伙是个精明的商人，既然他有心杀了那个少年，那么即使那个孩子真的生下了重种，恐怕也是难逃一死。

“说真的，每次当我感到自己已经丧尽天良时，想想你，我总能找到一丝安慰。”凯尼站起身，抚平自己的衣摆，略带嘲弄地看了史密斯先生一眼，便离开了书房。

目送这条老奸巨猾的毒蛇离开后，史密斯的当家将那把金色匕首狠狠地扎在了完美无瑕的桌面上。

他想要的，远远不止这些。诱饵已经到手了，就等着鱼上钩了。

韩吉听完埃尔文的讲述大致得出了一个结论，凯尼一早就出卖了利威尔，将艾伦怀孕的消息以及埃尔文的位置统统报给了史密斯家那头神经质的狮子。而当利威尔追着埃尔文来到码头时，就已经掉入了对方所下的圈套中。不过对方并不打算杀了利威尔和埃尔文，无论是埃尔文身上的刀伤还是利威尔被压断的腿，都没有伤到两个人的要害。现场的那些尸体，完全是米克的安插在码头的人与凯尼设下的埋伏发生火拼造成的。换个角度去想，或许史密斯先生和凯尼的目标不仅仅是艾伦，活捉埃尔文很可能也在计划之内。

“无论如何，在接下来这段时间里，我不奢求你们两个合作，但至少请不要给我添乱！埃尔文现在涉嫌蓄意伤人和绑架，已经被德国警方通缉。还好利威尔在法国用的是假身份，不过只要调出你出入过的场所的录像资料做个人像分析想查出你的真实身份也不是什么难事。如果你们两个这个时候还给我找麻烦的话，我只能说到时候大家一起玩完！”

韩吉气势汹汹地数落着两个受伤了的男人，额头的青筋一阵一阵跳动。感觉自己简直要折寿十年的女人拿出电话联系了昔日在警局的助手，委托对方联系了一家地下医院。

这种地下的医院虽然医疗条件不如那些阳光下的大医院，但是贵在他们从不过问患者的身份和来历，只要给钱杀父仇人也会医治。

沉默寡言的护士面无表情地为埃尔文清洗着身上的伤口，并熟练地缠上绷带。而利威尔的腿也得到了妥善的处理，此刻正打着石膏躺在626病房里。

折腾了一天的韩吉终于腾出功夫从医院走廊拐角的咖啡机里打了一杯热咖啡捧在手里慢慢地喝着。

埃尔文披上外套抱着手臂站在她旁边，靠着墙闭目沉思。

“我说你，回去躺着好吗？你腰上那道刀伤再深点可就割到内脏了。”韩吉一边不满地说道一边吹着手里热气腾腾的咖啡。

“我有些担心艾伦。”埃尔文睁开了眼睛，伸手摸了一下脸颊上留下的弹痕，“利威尔的伤，医生怎么说？”

刚入口的咖啡猛烈地呛了出来，韩吉被吓了一跳，“啊？你居然还关心起他了。”见埃尔文沉下了脸色，韩吉赶快继续说道：“没大碍，瘸不了。不过要想恢复，可能最少需要两个月。”

两个月吗，他等不了这么久。虽然他有仔细考虑过跟利威尔联手救出艾伦的可能性，毕竟那双蛇目所具备的能力会让可能发生的战斗变得简单许多。

韩吉看出了埃尔文的意图，喝了一口咖啡，慢条斯理地分析着：“我觉得，你没必要太过着急，如果你老爸想杀了艾伦，肯定刚才就杀掉了，那么好的机会，他还昏迷着。不过你老爸没那么做，说明艾伦对他而言还有价值。依我看来，他很可能是打算要艾伦肚子里的孩子。所以在艾伦把孩子生下来之前，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对于他们是否想抓埃尔文这点，韩吉不敢妄下判断。如果当真如此，埃尔文的贸然行动显然是自投罗网。

埃尔文皱了下眉，点了点头敷衍着韩吉。他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给艾伦带来危险这种事他断然是不想发生的。以他对他父亲的了解，艾伦一旦将孩子生下来，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两个月，且不说利威尔的腿能否完全康复，这个家伙本身就是颗定时炸弹，放在身边实在让他寝食难安。不过有一点他是肯定的，只要利威尔的目的是将艾伦救出来，他就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将枪口对准自己。

利威尔现在远没有埃尔文和韩吉来得冷静，无尽的愤怒让他的心都跟着颤抖起来。所以当他在深夜里见到像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地坐在自己床边的埃尔文时，他直接抓起身旁果盘里的水果刀向埃尔文刺了过去。

埃尔文镇定地用手中的苹果挡住了利威尔的攻击。熟透了的水果在被刺穿之后，咔地一声裂成了两半，掉在了地上。

“利威尔，想杀我，也要等艾伦回来之后再杀。”

吐着信子的毒蛇听到了艾伦两个字，收回了手中的刀子，但是并未放松对埃尔文的戒备。

如果说从前利威尔的七寸是他曾经不堪的回忆的话，现在的七寸就是艾伦。只要盯准那里，狠狠地打下去，再迅猛的毒蛇也只能束手就擒。

“想干什么，说吧。”

利威尔放下手中的水果刀，冷冷地看着床边的狮子。

埃尔文掏出了裤兜里的手机，递到利威尔手里，“这个东西，你认识吗？”

利威尔盯着手机屏幕上显示出的图片摇了摇头，那是一卷羊皮纸，上面系着一条红色的丝带，从图片上看，这卷羊皮纸似乎有些年头了。

“如果我没猜错，凯尼背叛你，很可能是因为它。”

埃尔文接过手机，靠在椅背上继续说：“当年凯尼铁下心把你送给我老爸，你应该知道，他想要的是一个孩子，完完全全被他洗脑做他傀儡的孩子。现在他们只抓走了艾伦，显而易见，艾伦和他肚子里的孩子成了你的替代品。”

“那和这个东西有什么关系？”利威尔不解，他在凯尼身边的这十六年可谓就是一张白纸，就连凯尼暗地里干的那些勾当，也是他到了美国之后才真正知道自己父亲到底在做些什么。

埃尔文笑了一下，利威尔的毫不知情让他多少有些意外，不过这样也好，可以避免节外生枝。

“这个东西是契约书，阿克曼家的卖身契！”

并没有给利威尔太多的惊讶时间，埃尔文开始说着自己的计划：“分裂敌人的临时同盟远比正面冲突来得有效。只要我们拿到这个契约书，凯尼就没理由再为我老爸卖命。甚至，我们可以让他帮我们救出艾伦。”

利威尔听了埃尔文的计划，眯起了银色的眸子，细长的瞳孔里闪着冰冷的光。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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