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宗像上下眼皮打架的时候，周防突然扔了鼠标，长声尖啸。“搞——定————！”

宗像一惊，压感笔在画面上划出长长一条线。他赶忙撤销，望向周防。“那我给你加对话……”

“老子加完了。你太慢。”周防挥挥手，伸了个满意的懒腰，骨节发出轻微的声响。“嗯——嗯！——啊，爽！搞完了就是爽。”

宗像因为歧义而眨了眨眼。

“愣着干嘛，档传过来。”周防在一堆杂物中神奇地摸出个优盘，“——行了。明早九点送印。”他又神奇地摸出价格表和印厂地点图，三下五除二包上优盘丢在桌面上。

“周防，你就不能拿个文件夹，你箱子里有那么多……”

周防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向后一跃倒在床上。“睡觉。”

宗像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周防倒在一堆等身抱枕里，打起了均匀的呼噜。初号机T恤掀起，露出微微起伏的肚皮。宗像关上电脑，保留着台灯的光芒，环顾四周，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先把满溢出来的垃圾桶清出房间，从厨房角落里翻出垃圾袋，分类装起来。塑料袋摩擦有种难以忍受的声响，宗像拎着垃圾桶回去捡拾，因为轻手轻脚，动作要慢上一倍还多。把目力所及的垃圾都清出去，宗像还是无法忍受杂乱。周防似乎醒不了，他索性搞起大扫除。

像地震救援人员拆解废墟一样，一本一本轻轻拿下堆积的书本，避免坍塌。把书大致分类别，由下至上排上书架，漫画则按照数字顺序排列，手办摆在最顶一层。拆废墟时，宗像发现不少稿子、涂鸦、周边商品、不知道哪本的书腰，还有漏网的食品空包装袋。宗像一一分类，妥善放好。窗外渐渐亮了起来。

收拾好东西，房间突然变得很大。周防翻了个身，扑进凌波丽的等身大抱枕怀里。宗像看看时间，冲了个凉，刷牙洗脸准备出门。周防的浴室真应该好好擦擦，他醒来以后，该帮他叫个临时工。

印厂刚开门，宗像就把稿子送过去了。逐张检查稿子时，宗像非常不自在，然而对方却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还帮稿子补了几个码。宗像如数支付了费用，走出门时，正撞上员工往运输卡车上一箱箱搬货。想来都是类似这本的自主制作成人漫画。

宗像觉得饥肠辘辘，随便走进一家供应早餐的咖啡厅，就着热咖啡吃了点面包。他决定去一趟超市，给显然没有生活意识的周防补货。草莓牛奶、速食杯面、品质可靠的即食罐头、包装肉肠，如果周防愿意烧开水，还有还算适口的速溶浓汤。最后，不忘记来一大把营养丰富，剥皮即食的香甜水果。

接着，是食材。宗像有过类似的奋斗经验，知道经过几天彻夜奋斗后，没有什么比一锅浓稠的粥更能安慰肠胃。用牛奶煮出玉米糊加点蜂蜜或糖浆，或是米粒颗颗熟烂的大米粥趁热加入鸡蛋，配酱油和微酸的腌姜。等食欲被粥彻底引出来，再来一份少油的鱼肉或鸡肉，补充速食面里严重缺乏的蛋白质。蔬菜纯属无用，太占地方，不过来点儿脆脆的腌菜，变个口味也很不错。在恢复到完全正常的膳食之前，可以喝上一杯据说富含益生菌的酸奶。完美。不是说，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男人的胃么？这回的对象可比追女人更有挑战性，不是用高级餐厅和天台风景就能「攻略」。

宗像飘飘然地陶醉在脑内的「通关CG」中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喂。”周防声音要命的低沉，“你到哪儿去了。”

“还在外面，”宗像只顾听，不小心拿起一把黄瓜，“在超市。”

“哼。喂，能不能再跑一趟印厂？鸡血画了张新无料，传你邮箱了。照老样子，印五百份全彩明信片，叫他们和之前的一起寄。”

“居然……周防，你不睡么？”

“别提了。妈的，梦见本子窗了裸体跪摊。你去不去，我出不了门。”

“我会去的。出什么事了么，周防？”

“谁叫你弄得一团乱——”

“一·团·乱？”宗像愤慨地打断。

周防不理宗像。“——老子找不到口罩。妈的，眼镜呢？你给我塞哪儿去了？”

“——真令人意外，周防。你有视线恐惧症？还是强迫症？”

“见你个鬼的强迫症。”周防的声音十分阴沉。“你被楼下的热心老太太缠一次试试。”

高龄忠实粉丝啊。宗像想象了一下，微微笑着道，“我明白了。”

宗像觉得，投喂战术还是有效的。他一回来周防就抢走一盒草莓牛奶，边吸边打量那块红色的鱼肉，双眼放光。宗像当时就忍不住想把鱼举高高让他抢，不过身体和精神的饥饿还未完全夺去他的理智，他清楚除非周防有一个铁胃，不然这时的生鱼只会让他恨起宗像。熟的则事半功倍，宗像对自己的厨艺很有信心。

但他万万没想到，周防的厨房里没有灶、没有锅、没有铲、没有砧板，连碗盘都没有。宗像多留了一手，自己买回了油盐酱油醋味淋糖浆以及米，但他什么也做不成，甚至连腌鱼肉也不成，因为没有刀。好歹还有电饭锅和微波炉，速食微波咖喱总算没白买。宗像当机立断，找到一家当日到货的网络家电商，订购了一套基础厨具。他第一次看见有人在Animate上买碗筷。在等待锅子到货的时间，两个嘴里淡出鸟的宅家大男人只好面对面拿使徒勺子喝着Q版人物饭盒盛装的，味道越来越乏味的粥。

“我以为草薙先生会偶尔为你改善生活。”宗像夹起一块酱菜。

“啊，去他那呗。”周防推开剩余的半盒粥。“有时他给我带饭盒。”

“呵。”当然，即使是米其林大厨，在自己不熟悉的厨房里也很难施展技艺，何况是如此简陋的厨房。

“没有肉吃，哪边都。”周防掏出终端，宗像发现他在看自己的稿子，“抢到新本前只能啃自己的粮，切。”

“那些拟声词……”宗像提出，“真亏周防你想得出。”

“想象和经验，一半一半。”

“哪里来的经验，「大魔法师」？”

周防不耐烦地看着他。“ACG啊，还用说。”

“嗯，所以是毫无现实经验呢。”

“那个时候发出的声音多半是这样吧。”

“这回是自身的经验吗。”

“你烦不烦。”

宗像饶有兴趣地看着周防。“不论可信度，稍微给我点「杀必死」吧，周防。我可是帮你完成了稿子、送印，收拾了房间还给你做饭。”

“哼。”周防皱着眉头，“宗像，你想怎样？”

“安心吧，不会让你为难的。我填上的这些台词……想听你念念看呢，周防。”

“哼。”

“还是说……亲手写出来的，反倒会害羞？”

“根本不会。——嗯哼。”周防清清喉咙，接着真的念出来。

“呼。呼嗯。啊。嗯啊。啊。哈啊。啊。呜啊，不要。那里，不行。放开。啊。”

“——停。”宗像一脸黑线地举起一只手。“我都要软了。那个，一点都不「萌」啊。台词之后，明明有爱心吧。这是哪家的杀必死啊。”

周防笑了一下，眼睛微微眯起。呵，连他眼角的褶子都这么好看。

“萌萌的杀必死，嗯？”

“是的没错。”

周防压低声音，声线软了下来，故意沙哑的开腔。“啊……过来。来啊，抱紧我，弄坏、啊啊、我……就是这样，再快、一点……嗯啊，啊，好深，好热……礼司，礼……司……”

“停，”宗像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丁点声音。“停，我知道错了。”

“哈。”周防俯身过去，掰开宗像紧捂灼热面孔的双手。“现在谁才是「大魔法师」啊。”

宗像被迫抬起头望向他，带着滚烫的耳根和烧起来的唇。他第一次把周防的笑容看得如此清晰，他展开的眉头带着少年的影子，得意的双眼里仿佛跳动着火花，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一口洁白的，放着光的牙齿。

宗像一把拉下周防的颈子。

周防的嘴里就像他想象的一样火热。他的牙齿刚硬，而舌头柔软。白米有种自然的香味。宗像感觉到周防下巴上的一点胡茬。正胡思乱想，周防狠狠咬了他的嘴唇，他被迫扯出来。

周防大口换气，眉头皱的死紧。“破眼镜，硌的真疼。你想干嘛。”

“干嘛……”宗像努力回忆那个名词。“「补魔」？”

“哼，”周防用手背擦嘴角，“好像你真的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似的。”

宗像站起捏住周防的肩膀，严肃地开腔。“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哈，你敢试试吗。”

“呵。”宗像思考着，一边捏弄周防的肩膀。

“……墨迹什么。”

“我在思考公主抱还是扛肩上。”宗像诚实地说。

周防哼出一声，一把扯住宗像的手臂。眼看自己即将被（逆）公主抱，宗像连忙挣脱，周防不放手，两个人以奇怪的自由搏击姿势拉扯着进了卧室倒在床上。

“啊——我的女神——”周防哀痛地叫。不知道是什么的手办倒在了架子上，宗像不听，拉扯着周防的衣服，周防挣扎着试图去抢救，几个抱枕陆续滚到地上。

宗像锁住周防的双手，勉强凭体重把他压在下面。不经意间他抬起头，吓了一大跳。

lilith垂着头盯着他，胸口插着滴血的朗基努斯之枪。裤裆里的东西毫无志气的软了下去。一滴汗流下额角，宗像稍微摇晃脑袋，立刻就看出那不过是浓重的阴影。

身下传来均匀的呼噜声。宗像低下头，不敢相信周防居然睡着了，肚子还露在掀到一半的T恤外面。宗像叹了口气，把最后一个等身大抱枕也甩到地上，躺到周防身边。

他提心吊胆地望了眼lilith，摘掉眼镜，很快也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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