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艾伦！艾伦！”

是谁在喊我？好远好模糊……

少年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埃尔文坐在床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一直没有松开过。

“够了你，他只不过是发烧而已。”韩吉倒了一杯水递了过来，一脸的戏谑，“别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男人沉默着，不过已经切换到话痨模式的韩吉依然在喋喋不休，“真有意思，你们兄弟居然都为了这小鬼跑来向我这个怪人求助。不过不是我说你，这孩子烧成这样你怎么能让他自己回去呢？最近潮气大很容感染风寒的，幸亏你发现的还算及时，不然可能会变成肺炎。”

“我冲进屋抱起他的时候，身上烫得吓人。”无论何时都表现得波澜不惊的男人终于露出了他虚弱的一面，“我已经好多年没尝过恐惧的味道了。”

“艾伦不过是个中间种，可经不起你们俩这么残暴的折腾，别以为我没看到，他那一身的伤不要告诉你没有份。”女人的直觉有的时候准得可怕，很多事情不用明说，她们也能知道。

埃尔文无力反驳，只能低垂着头沉默不语。

韩吉认识这对兄弟少说也有十载了，这个埃尔文从来都一副沉稳的样子，即使当年帮利威尔从他老爸的手里逃出去的事败露了也没变过脸色。那时候只是十八岁的埃尔文完全可以称得上是老谋深算，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算计着如何脱离史密斯家的掌控。

看着还在昏睡中的少年，韩吉不禁露出了一丝苦笑，“这孩子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遇到你们两个恶棍。利威尔给我打电话的那个晚上，让我险些以为世界末日来了，那个一万年也不换一个表情的家伙声音居然在颤抖。”

“别跟我提他，不想听。”埃尔文的声音透着些警告的意味。

韩吉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我想说的是，我已经告诉利威尔了，他现在可能正在赶来的途中……”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男人抓住了衣领，“谁要你多此一举！”

“哈哈哈，你要对你的堂妹动粗吗？”韩吉推了推眼镜，玩味地看着埃尔文。

“你和你父亲已经被家族除名了！”

“我知道，所以我才跟了母亲的姓，不过我是在提醒你，埃尔文，你和艾伦是不会有结果的，我父亲就是个例子，连让自己的孩子跟着自己的姓氏都做不到，只因为我母亲是个中间种。”韩吉挥开了埃尔文的手，继续说道：“你身上的枷锁比你想象得要多，你父亲可能放你走吗？史密斯家族迟早要交到你手上，斑类的家族你比我更清楚，为了血脉你会跟别的重种留下后代，这对那个孩子不公平。”

埃尔文看着安静地躺在床上的艾伦，也许是高烧的原因，带着红晕的脸颊和额角渗出的细汗让他看上去失了平日里的野性，多了几分乖巧。柔顺的短发总是滑溜溜地贴合着自己的掌心，仿佛要留下这细腻的触感一般，埃尔文收紧了自己的手掌。

也许，我比自己想象得陷得还要深……

这样想着的男人，轻柔地吻上了少年的额头。

当利威尔赶到的时候，艾伦已经恢复意识，正在被韩吉强迫着吃药。

看到利威尔的艾伦条件反射般地颤抖了一下，手中的药片不受控制地掉在了床上。旁边的埃尔文马上捡起药片递了过去，意识还不甚清醒的少年以为是韩吉，刚准备伸手去接，一抬头就对上了那双永远猜不透他在想什么的蓝色眼睛，一瞬的迟疑让艾伦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艾伦的迟疑让埃尔文的心揪了一下，他只能僵在那里递也不是，收也不是。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利威尔有些愉悦地笑了一下，他走过去，抢过埃尔文手中的药片强硬地塞到了艾伦的手里，命令道：“把它吃了。”

艾伦低着头抗拒着利威尔的视线，但是依然乖乖地把药放进了嘴里。

透过少年微敞的衣领，利威尔看到了一些斑驳的痕迹，有一些显然不是自己弄上去的。他饶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埃尔文，低低地笑了起来，“早告诉你轻点玩他，看看，弄坏了吧。”

“你说什么！？”本就十分不爽的狮子站起来扯住了利威尔的领子，悬殊的体形差让他险些被提了起来。

“放手，傻大个。”用力掰开了男人抓着自己衣领的手，利威尔像掸灰尘一样拍了拍领子。

一场争吵似乎蓄势待发……

艾伦烦躁地把身体缩进被子里，盖住了脑袋。

韩吉也跟着烦躁起来，她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咬牙切齿地警告着两个男人：“你们要吵出去吵，稍微考虑下病人的感受！”

闻言，埃尔文看了一眼整个人蜷在棉被里的艾伦，转向利威尔，“出去谈谈。”

蛇一样的男人双手插着衣兜，一脸阴沉，“正有此意。”

两个男人离开后，韩吉扯了扯艾伦的棉被，把他从被窝里给抖了出来，“小花猫，窝在棉被里对病没好处哦。”

可是当她看到抱着肩膀啜泣着抖成一团的艾伦，脸上的笑也跟着悲伤起来。

毕竟，他只有十五岁啊，这些事……

韩吉靠过去把他抱在了怀里，女性的怀抱总是比男人的更加温暖和柔软，“呐，别哭了，胸部给你埋。”

听到韩吉这么说，艾伦哭得更厉害了。

你哪有胸部可以埋啊……

被艾伦嫌弃了的女人，额角青筋突起，敲了一下怀里毛茸茸的脑袋，“我就不该可怜你。”

玩笑归玩笑，这个小家伙还是很坚强的，韩吉温柔地抚摸着怀里逐渐安定下来的少年略显单薄的背。

会开玩笑了，就是没事了。

或是，装作没事了。

跟着埃尔文来到天台的利威尔用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一脸的不耐烦，“把我带到天台来，你也不怕我在这杀了你。”

“嗬，你还真敢说，要死也是你死。”埃尔文转过身，目露凶光。

“这个我信，你身上背了多少人命，我比那老不死的更清楚。”利威尔掏出了一支香烟，点燃，放在唇间吸了起来。“不过你杀不了我。”

“别那么自信。”

走到埃尔文身边的利威尔冲他吐了一口烟雾，挑衅着：“在你动手之前，恐怕就已经被我麻痹了。”

“弄死你对我没好处，不过我真想为了他把你从这里扔下去。”埃尔文一把抓住利威尔纤细的脖子，双手忍不住地用力收紧。

“哈哈哈哈。”被掐得几乎胀红了脸的利威尔扭曲地大笑起来，“你有什么资格说是为了他？”

被戳中痛处的埃尔文松开了手，几乎是暴怒般吼道：“还不是因为你！”

利威尔揉了揉险些被掐断的脖子，银灰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金发的男人，“没有我，你们也不可能在一起。”

埃尔文垂下了双手，紧紧地握着拳头。

“如果你真的为艾伦考虑，就应该离开他。”

“然后你们在一起？”埃尔文挑着眉反问。

利威尔不置可否，只是一脸期待地看着他，“那老不死的还不知道呢吧。”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天台，消失在了埃尔文的视线中。

先回到房里的利威尔看到了枕在韩吉腿上睡着的艾伦，有些不悦地皱了下眉。刚准备开口就被韩吉一个噤声的手势给阻止了。

走艾伦的身边才看清楚他脸上挂着的泪痕和从没在自己面前露出过的软弱表情，利威尔感到全身都被针刺一样一阵一阵地疼。他动了下嘴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韩吉揉了揉已经有些麻痹的腿，轻轻地将艾伦的头挪到枕头上，起身离开准备活动活动几乎失去知觉的大腿。

在客厅走了一圈回来的韩吉一推门就看到了利威尔正在帮艾伦掖好被角，拢顺挂在脸颊上的发丝。被男人温柔的动作吓得不轻的她险些弄掉了手中冲好的咖啡。

如果他醒着的时候，你也能这么温柔，也许……彼此都不会这么痛了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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