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艾爾妮……大姐姐？”事情似乎得到了圓滿的解決，阿拉丁試探性叫了叫仍低頭抽泣的艾爾妮，不想被她一句「小鬼，我的輩分是你阿姨」給堵了回去。艾爾妮揮動手中石化了的「金屬器」，使用火焰魔法打了他一拳，以報之前被熱魔法燙傷的仇。阿拉丁有一瞬間在她身上看到了師父雅姆萊哈的影子。

“喂，白龍，你還好吧？”

“欠著我國鉅款的王子，不要碰白龍大人！”

“啊？！”眾人無語地望著形象大變的艾爾妮，有人的下巴掉了下來，不禁懷疑玉豔到底跟她說了什麼，可憐的阿裏巴巴蹲在一邊灰暗地畫圈圈。

“總，總之，先把大家變回來送回去吧？”白龍一時也很難接受的樣子，噎著話建議道。

“抱歉，白龍大人，恢復他們的身形需要傑德的魔力，所以……”艾爾妮神色凝重，一本正經半跪在白龍面前老實回答著，傑德已經出去一天了，一點音訊都沒有，她十分擔心。

“艾爾妮！”天空中傳來低啞竭力的男聲，魔毯載著奄奄一息的傑德飛到了艾爾妮身邊。健壯的褐發男人無力地躺在沾滿血跡的魔毯上，失去了整條左臂，傷口只做了簡單的處理。

“出什麼事了？”

“那些人，是，是「埃爾薩梅」！他們……”還沒有說完，傑德便昏迷了，魔毯沒有驅動的魔力，直接掉到了地上，亂作一團。

傑德是在隔壁不遠處的島嶼上受傷的，也就是紅玉所捕獲的第二可疑地點，安頓好他，勞累一天的眾人暫時在「皇后寢殿」中休息。睡不著的白龍悄悄走出屋子，坐在門前僅有的石桌上，從半山腰眺望大海。夕陽下的潮汐分外壯觀，白龍呆呆凝視著地平線上的白光，聆聽不息的滔滔潮水之聲。

此行本是沖著「埃爾薩梅」而來的，本想由點到面一網打盡對方。根據傑德斷斷續續的說法和阿拉丁對黑色Rufu的感知，「組織」的人已從宜城離開，查無蹤跡。另一方面，傑德還提起過，煌帝國內的「埃爾薩梅」殘餘最近與有些國家聯絡密切，弄不好又會策劃一場蓄謀已久的大規模戰爭。

要說一無所獲，也不儘然。至少白龍自己心中積郁成疾的煩擾釋然了；和同伴們在一起的快樂沖散了前陣子步步被朝臣牽絆的不快；煌帝國欣欣向榮的景象讓他有了前進下去的自信和動力；身邊多了兩個強大的高位魔導士——艾爾妮和傑德；然後還有……白龍有預感地回過頭，恰巧與走出大門的摩兒迦娜四目相對。

“摩兒迦娜？！”經歷了心鏡法陣，兩人之于對方的稱呼自然而然地省去了累贅的尾巴，看她的樣子，同樣也是精神不濟。下午可怕的夢靨記憶猶新，即使明瞭那只是魔法陣的緣故，又有誰能夠休息得安安穩穩呢？免不了心有餘悸，免不了胡亂思量。

“白龍也睡不著嗎？”摩兒迦娜走到抱著偃月刀半盤腿坐在石桌上的白龍身邊，側頭瞭望大海盡頭泛著白光的地平線，不再過多言語。

若非太陽東升西落，有時真分不清天邊赤色的明黃是朝霞還是晚霞，而這地平線上的白痕，又是一天的開始還是結束。

“白龍，你…嗯…”有些人總是考慮盡身邊所有人時才會想起一些有關自己的事，比如摩兒迦娜，比如白龍。就是這靜默無言如經歷風霜雨雪的年邁夫妻攜手相依相偎觀賞落日的情景，觸動了少女的心弦，讓摩兒迦娜一瞬間有了安頓下來的想法。她忘記了吞吞吐吐是想說什麼，腦中一片空白，莫名地緊張起來。

“摩兒迦娜接下來是要繼續旅行嗎？”事情得到圓滿解決，大家又要各奔東西了吧？

“不，我想休整一段時間。”總覺得自己有什麼沒有準備好，那麼匆忙盲目的繼續旅程，無論是內心還是真實的生活都會過得很不安生。她自己也有察覺，幾年的旅行，心中某個地方的空洞在擴大，時不時會想起零零碎碎，以前看來不算什麼，現在想來卻會臉紅心跳的片段——僅僅只是和身邊的青年不長的相處時間的點點滴滴，她這是怎麼了？

“有件事，一直想和你道歉。”白龍雙手向後撐起，從石桌上跳了下來，如某日某時一樣背對著身後的少女，一直糾結於思慮之底的問題不能再積壓下去了，他有如在腦海中練習過無數遍一樣說起，“也許摩兒迦娜不記得了。”畢竟已經過去六年了，“但是非常抱歉，那天倉促的說‘喜歡你’，讓你很困擾吧？還要求你跟我回煌帝國。”白龍轉過身，天邊的光亮全部淹沒在漆黑的夜幕中，唯有大海盡頭碩大的明月灑下一片皓白，背著月光，看不清他的表情，“摩兒迦娜是自由的，應該有自己的選擇。”

“誒？！”自由嗎？面前這個人說這段話到底意欲何指呢，她先前心神不寧鬱結的答復，其實是自己想太多了嗎？禁錮摩兒迦娜靈魂的腳銬，早在與夥伴們相遇那一刻，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因為阿拉丁，白龍相信了命運，相信了偉大Rufu的指引，即使再次離別，亦能再次相遇。只是……只是再次相遇之時，短暫的生命究竟逝去了多少年，心心念念的人會有多少改變，不得而知。他是練白龍啊，怎麼甘於這樣平庸的等待？

有意跳過摩兒迦娜詫異的表情與口氣，他繼續說道，“但是，我喜歡你。希望摩兒迦娜在選擇時也將我歸入考慮之列。”白龍這番話，相較少年時代，確是經過深思熟慮。不會再衝動地強行要求她留在身邊，也不會再不看國內情況就將重要的人捲入戰場。

若自己有幸，他定會也定能在如今的煌帝國給她一方安寧，只是這代代都是人性囚籠的皇宮，現在想來，又怎麼合適他心愛的法那利斯少女呢？他的摩兒迦娜應該自由地奔跑在暗黑大陸的遼原上，而並非身著宮服小步小步行走于幽深的皇宮內。

「我喜歡你」只這四個字，摩兒迦娜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地彎起嘴角，此時的她依舊不知如何答復這份心意，內心無與倫比的輕快感倒是真實得很，一直以來空洞地好像缺失了什麼的心情也不再惘然。無端地回憶起黑暗中白龍所給予她的前所未有的安然感，她有衝動牽起那指點江山的雙手，也有衝動靠向裝了整個煌帝國的那個胸懷。與某種心情有關的紅暈現於雙頰，只是夜裏看不清，“請，請給我點時間。”她低下頭如是說著。

成長是何其令人欣慰的過程，十四歲時無法理解的萌芽態感情，跨過迷茫焦慮不安惶然恍惚，當被更加成熟的自己再度搬出時，又有了別樣情愫的萌生，更加悉心地為對方考慮，更加珍惜來之不易的相伴時光。

白龍松了口氣，這樣比以前那段失敗的告白好多了，雖然指不定「賽共」又要跑出來對他嘲笑一番，至少圖到了一份相互明瞭的心安理得。

無論怎樣，他是王，對於傾心之人勢在必得，但他同時也是人，捨不得心中最溫和的角落被無情地牽絆失去自由，讓對方選擇已是最大的讓步，也是對摩兒迦娜一人的情有獨鐘使然。

“白龍哥哥，摩兒迦娜姐姐。”屋子裏傳來阿拉丁急促的聲音，“傑德叔叔醒了。”

剛才傑德因體力不支昏迷過去，現在怕是又想說些什麼。白龍和摩兒迦娜整理好個人心情，連忙向屋內跑去。當下，剷除侵蝕人心的「組織」，才是重中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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