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當紅玉和摩兒迦娜趕到皇宮的時候，朝議剛結束不久，煌帝國眾人正在大書房中議事。的確，如此莽撞地沖進議政的地方極為不妥，但即使撇開自身的感情傾向，這件事也並非屬類於雞毛蒜皮的範疇，她是這樣判斷的。

身上庶民風樣的樸素衣服還沒來得及換下，她與摩兒迦娜便出現在大書房門口，口中喘著粗氣，額頭冒出了不少汗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這兩個突然出現的少女身上。

“紅玉？怎麼如此無禮？”對於紅玉，紅炎極少這樣嚴肅，起身蹙眉厲聲問著門口儀態盡失的紅玉。私下就算了，這裏還有幾個大臣在呢！皇女冒冒失失的，成何體統呐？

“紅玉，出什麼事了？”一旁的白瑛連忙攔下紅炎，紅玉已經不再是那個不知事的小妹妹了，所以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不得不闖書房的大事吧？快步過去輕柔地拍著她的後背為她順氣，輕聲詢問。

“是這樣的。我右手的眷屬器出現異樣，我們猜測是早晨離開的阿裏巴巴遇到了危險！”摩兒迦娜代替紅玉解釋道，在體能方面，作為法那利斯的摩兒迦娜要比紅玉高出一大截。她將暗淡了的「眷屬器」呈現在眾人面前，露出了擔憂的神色。

紅明見狀，揮了揮黑羽扇向周圍示意，書房內的親信大臣們便自覺地行禮退出了。望著失去了眷屬之力的金屬器件，書房裏陷入一陣可怕寂靜的沉默。

“難道說……”一直沒有說話的白龍，臉色愈見陰沉。今日朝堂之上的初步試探，一部分功力不足的官員便露出了蛛絲馬跡，儘管仍在猜測階段，但基本可以斷定，瘟疫之事絕非天災，乃是人為所致。朝中有人與「埃爾薩梅」保持聯繫，他是知道的，本以為只是針對於幾年了拔除了「組織」在「煌」根基的「練氏」全員，卻萬萬沒有想到，他們會與「埃爾薩梅」聯手，對「煌」的子民下刀！

阿裏巴巴所陷入的危機，怕是和「埃爾薩梅」脫不了干係。想必那營造出瘟疫現象的複雜法魔式缺了醫藥中所謂的藥引吧……莫非就是魔神的力量？理智告訴白龍，現在必須冷靜，可是擺在椅子扶手上的拳頭還是越攥越緊，青筋隱隱地跳動。在攻略「賽共」迷宮時給予他無限的勇氣和自信，之後又引導他走出仇恨的摯友啊，請千萬不要有意外！

“……”終於緩過了氣的紅玉抬起頭，發現屋內的氣氛格外的凝重，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好像在思索著什麼，不過一想到阿裏巴巴的危在旦夕，她還是鼓起勇氣打破了這迫人的窒息感，只是言語間有那麼點吞吞吐吐，“所，所以，請允許紅玉前去尋找阿裏巴巴！”忐忑的請命，不知道哥哥姐姐還有白龍會不會答應，她還是低下頭掩飾自己內心的不安。

聽了紅玉的話，紅炎轉頭瞥向白龍，眼中有詢問的意味包含。接收到紅炎的目光，白龍思慮片刻，點了點頭，又說道，“一個人去，不太安全吧……”隻身獨行又是攜帶「金屬器」的「王之器」，很難不被當做新的目標。

“請帶上我吧！”此言出自門邊的摩兒迦娜，和平時期，很少再見她這般憤怒而堅定的神態，風拂過她的發絲，飄起，何等凜冽的身姿。阿裏巴巴是她重要的恩人呐，若沒有Rufu指引的命運相遇，自己也許還是個奴隸，又何談擁有如今這追求幸福的權利呢？

“這樣吧？讓吳墨生將軍和李銀輝將軍與你們同行。”這裏的所有人都無法立即抽身，紅明忽然想起了那兩個在校場上有極其出色表現的新任護西將軍。那樣的武藝已經可以算進正式的戰鬥力範圍內了，若是擁有眷屬之力，不會亞于辛德利亞的八人將，也當是對他們的試煉吧！

夏黃文雖為紅玉的眷屬，但依著那個總是身著黃衣官服的人的才華，以後未必只會被用於戰場，政事上有更廣闊的前途在等著他。

如果……對於紅玉，他也好，皇兄也好，一直都是抱有別樣的期待的！

“謝，謝謝哥哥！”紅玉急忙行禮告退，匆匆回寢宮準備。

摩兒迦娜亦是微微欠身，跟著紅玉離開。眼角的餘光掃過上座位置端坐的白龍，見對方帶著信任的微笑目送自己，仿佛是心中什麼東西落地樣的安然，松了口氣，加緊腳步趕上紅玉。

“別擔心，她可是「煌」的第八皇女啊！”紅炎一聲感歎，安慰著身邊露出擔憂顏色的白瑛，這女子，事無大小，一樣愛操心。紅玉從不是被養在溫室裏的花朵，被悲哀與隔絕的魔神所眷顧的「王之器」啊，必會有鋒芒畢露的那一刻，於她自己，於這個國家。

“姐姐，皇兄，就先到這兒吧，今日朝堂之事有些錯綜淩亂，我想回房間仔細理理思緒！”見人也走得差不多了，白龍起身如是說道，官職調動之事未平，瘟疫之事又起，還未及褪下的莊嚴朝服，實在是萬分沉重！

趙衡臣拿瘟疫及近年來的不平事端向他施壓，「紅系」大臣或多或少回應了，頑固而有資歷的老臣們依舊不動如山地利用職位斂取私利，所及之處怕是到了國家運轉的方方面面，還有「白系」那群老頭子，最近都混亂成這樣了，到底是哪來的心思催著他迎娶皇妃啊？

「埃爾薩梅」對於任何五年前經歷了內亂的中心人物來說，都是異常敏感的話題，如今戰後的國內殘餘勢力再度浮出水面，白龍想趁機將其一網打盡，消除隱患，讓煌帝國的太平盛世再上一個高度！

搖搖頭跨出門檻，早晨那會明明是旭日東昇，怎麼現在又沒了溫暖的陽光，抬頭，透過古舊嚴整的暗紅色屋簷望向頭頂那方天空，烏雲遮日，這是要下雨了嗎？

“皇兄，我們這是要去哪里？”午後時分，紅炎便拉著剛吃過午飯的紅明簡裝出行，無視國都幹道兩邊鼎沸的繁華，一路向前走。

“紅明，在外面把這種稱呼收起來！”紅炎沒有看紅明一眼，聲音亦是沒有太大起伏，繼續穿梭於因小祭而人流大增的人群中。避開白龍與白瑛，繞開宮中所有眼線耳目，營造出他與紅明在書房議事的假像，這件事他想私下調查，最後也是私下解決。

瘟疫之事牽扯了不少「紅系」大臣，莫非是他這幾年斂去了厲色太過縱容了？用人所用，只要所用之人的行為作風不越過他的底線，他都會相對倚重，可是這次……「煌」民便是練紅炎最終最終的底線啊。還是說，他們是要奉他為王才肯甘休？真是愚蠢。

“是，是的，皇……兄長！”能感受到紅炎語氣中的不善，紅明立即改口，好像還是有點不適應。來不及看身邊即逝的風景，轉眼，兩人便到了一座約四層高的閣樓前，雕樑畫棟，與皇宮的氣勢有異曲同工之妙。國都內小有名氣的酒樓，這紅明還是有所耳聞的，但兄長這是用意何在？

“走吧，進去！”在酒樓招牌前頓了頓，兩人走了進去。已經過了中午的高峰時段，酒樓中還有不少在小酌的客人，當然，也有書生模樣的人只要了一壺清茶，幾碟點心。說起來，儘管裝修較為搶眼，內部也尤為乾淨整潔，這個酒樓功能表的消費層次並不高，物美價廉，頗受大眾歡迎。

另外，這裏也有吸引達官貴人的因素存在——優質的絕對保密性。有道是官商不相通，商人們為了利益，可以把很多事做得滴水不漏，連官府都無從介入，因此，樓上的一個個包間才是酒樓的主要收益。

“兩位客人，你們是要在一樓大堂隨意呢，還是樓上雅間？”見有客人，小二馬上迎了上去，來人面生的很，不是常客，但一身與生俱來渾然天成的王者之風又似乎斂去了震懾四方的霸氣傲然，看多貴氣高權客人的小二知這兩人絕非常人，熱情度再次提升。

“樓上。”紅炎乾脆俐落地回答，上樓時，又悄聲詢問引路的小二，“你們的錢掌櫃在嗎，讓他來一下。”

“好的，客人。”小二不以為意，這種情況時常有發生，有身份的客人往往都會直接喚來自己的頂頭上司囑咐幾句，免得在宴請的客人前失了顏面。而且，據他觀察，掌櫃大人認識不少官宦達人，不然怎麼總有源源不斷的客人要這訂金昂貴的雅間呢，“兩位請稍等片刻。”含笑謙恭地退出了房間，輕輕帶上門，不該想不該聽不該知道的事，他不會去好奇也不會去透露。

“兄長，你這是……”見小二離開，紅明急忙向紅炎發問，他依舊不明白兄長的用意，為何平白無故來這酒樓？

“紅明，你這幾年奔波於地方，已經全然忘了宮中權謀爭鬥的手段了嗎？”這時的紅炎，冷峻危險的氣息完全蓋過了平日善待旁人的親和力，能燃盡世間一切的焰色劉海下，雙眼微微眯起，深褐色的瞳中有的是戰場嗜血的冷惡之氣，半邊嘴角上揚。這是練紅炎沒有情感的殘酷面啊……

紅明心驚，果然是在和氣的環境下呆得太久了嗎？連曾經鋒利的爪子都遲鈍了，自家兄長是要動大手腳了？正欲再說什麼，一陣敲門聲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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