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今日的朝堂安靜得太過怪異，原本在這個時段，不管為了什麼事，「紅」「白」兩系的大臣都能爭得面紅耳赤，而那些「第三陣營」的牆頭草在保全自身的前提下，也會見風使舵地添油加醋，但是現在這情況……還真是沉默地令人不適。

白龍筆直而威嚴地坐在高處正對大門的王座上，對於這恢巨集大殿內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左右兩邊分庭而立的官員們看似恭敬地低頭不語，實則私下正左右觀望，眉來眼去。側頭望瞭望位於眾臣最前列的游畢兮，如此的氣定神閑，白龍大致明白了幾分。昨天同意畢兮對此事放開手腳之後，他必是在暗中實施了什麼策略。不想竟是嚇住了滿朝群臣！

再換個方向望著另一邊僅次於游畢兮的趙衡臣，亦是從容而立，兩手交握擺於腹前，有閉目養神靜待發展的態勢，看不出任何正面或是負面的情緒流出。

白龍忽然想起了昨夜扶著摩兒迦娜回到寢殿之後，她所告之自己的，關於救援阿裏巴巴時遇「埃爾薩梅」阻擊以及「金屬器」丟失的事，再聯繫青舜連續多日給他呈報的趙衡臣一日動向。無論運用什麼樣的排除法，都無法否定趙衡臣與「組織」有過十分密切的接觸，甚至也許還是最近這一系列事件的策劃者。

極力扶植自身勢力，每每對於有長遠意義的決策提出反對，很多時候都在慫恿皇兄手下的大臣們做些損人不利己的事……太多的跡象表明，這個人如今的存在只會威脅國家的穩定，只是……他畢竟是「紅系」重臣，缺少能夠信服於眾的證據，是無法扳倒他的。

也罷，興許這正是時機未到的緣故，白龍換了個靠在椅子上的姿勢，繼續有耐性地與眾人展開這場沉寂的拉鋸戰。

紅炎也好，白瑛也好，很少會當堂就將自己的觀點傾向明確清晰地完全表述。白龍作為王，自不可偏袒任何一方，而他們大致就做著協調「紅」「白」糾紛的工作。

今日，這兩人也是採取了旁觀的策略，雖說昨夜已商量完備了繼續試探及至有人禁不住露出更長的尾巴的方法，可就現在的情況而言，似乎沉默的僵持更有利於對本就心虛的人產生別樣而沉重的壓迫感，也許可以獲得意想不到的效果。不少人的額頭都冒著大汗，即使是初夏，早晨的天氣還是很涼爽的吧？

仔細留意了所有人的舉止，紅炎的目光最終還是落在了趙衡臣身上——十年前，甚至更早以前就開始鼎力相助於自己的權貴，無論是出於何種目的，那份盡心盡力的肝腦塗地沒有虛假。他從不是忘恩負義的人，但是，這個國家需要發展……

“沒人有話要說嗎？”白龍沉穩的聲音在大殿內迴響，如渾厚的鐘聲敲響了一眾官員，緊張僵硬令人呼吸不暢的氛圍頓時得到了稍稍緩和，不少人松了口氣。

半晌，見依舊無人站出來奏報事務，白龍的嘴角在無人注意的情況下向上揚了半邊弧度，雖然不知畢兮用了什麼手段，至少達到了對很多涉疑人員的威懾作用。聰明者自會懸崖勒馬，而作為統治層的他們也就不會再多追究下去。這是應對那龐大名單最好的辦法了！

他悠悠起身，對著滿堂朝臣說道，“那今天就到這裏吧！”不緊不慢，一步一步走下臺階，向殿外而去。

及至皇族和親信們離去，其他人才陸陸續續戰戰兢兢散去。

趙衡臣獨自走在出宮的路上，幾十年的為官經驗，他自是能將心中所想所慮藏得嚴嚴實實。昨日心血來潮去看望了女兒，言語談論間微微透露了點心中的打算，不知那笨姑娘可有領悟。

玉微從小就對他孝順有加，很多事上與他有相同的觀點，因此趙衡臣並不擔心女兒會洩露出去什麼，只是……是的，若能得到玉微全力的支援與幫助，內外呼應，他的計畫必能事半功倍。

不覺間已到了最外側的宮門了，趙衡臣抬眼，正好瞧見了有宮人急匆匆向游畢兮作禮，並湊近他耳邊說了什麼。之後，手持羽扇的青年悠然點頭，跟著宮人往回走。回身後的視線，似乎有那麼一刹那，與趙衡臣交錯，似笑非笑，若有若無。

趙衡臣忽地心中一片空涼，不安疑慮的情緒襲來，偽裝得極好的冷靜表情還是皺了幾下眉，眼睛也微微眯起，不過很快，又恢復了原樣。整了整自己的衣襟，昂首走出宮門。

不少部屬都有被人阻撓的跡象，會是他做的嗎？

朝議結束後，白龍、紅炎、白瑛以及紅明顧不得休息，快步向書房趕去，早晨這一沉默確實在意料之外，結果還算滿意，每個人都通過自己的方式知道了昨夜紅玉一行人的戰鬥，更為關鍵的是，對手是「組織」。

不能掉以輕心，易無法掉以輕心。

“白龍……”

“姐姐，到了書房再說！”白龍立刻打斷了白瑛帶著些拖調的話，更加加快了步子。長廊上的宮人們紛紛向今日周身之氣顯得可怕的皇族們行大禮，少有的，白龍視而不見直接走過。

身後的紅炎與白瑛互望了一眼，也不再多說什麼。

“白龍哥哥！”聽到這天外來聲時，白龍剛剛伸手推開書房的大門，似乎是阿拉丁的聲音，條件反射地向背後的天空望去。果然，藍發少年駕著魔毯飛來，停在了門廊前的空院中。

“阿拉丁？”看他的頭髮十分淩亂，大概是全程高速飛行時，強風刮過使然。白龍很快反應過來，不惜如此回到國都，他必是帶著什麼重要的情報，“都先進來吧！”這時，之前派及宮人去通傳的游畢兮也到了，一眾人在閉門的書房中就位。

阿拉丁簡單地向所有人說明了疫區的情況以及他們所探索出的解決方案，另外也提到了關於瘟疫散佈者的猜測。

“紅霸這樣深入敵營，是否太草率了？”聽及紅霸僅帶著艾爾妮和傑德去探黑色Rufu集中地的虛實，白瑛不由地擔心起來。

“這幾年「組織」的行動一向隱蔽，紅霸是不想錯失良機吧。白瑛大人，不必太過擔心。”紅霸這些年的進步，紅明都看在眼裏，另外兩位魔導士也非泛泛之輩，即使有危險也很難能傷及性命。

“還有，有很多疫區的民眾在向國都湧來，應該和有人散播的謠言有關。”

“謠言？”積累了不少處事行政經驗的他們隨便猜想也能知曉謠言的大概內容，無非是當權者要將他們逼上絕路之類的。

“白龍大人，這件事就交給我吧！”在白龍決策之前，游畢兮就站前一步攬下這份安撫難民的差事，那份不外露的自信篤然總能讓人放心。按照正常人行進的速度預估，難民們到達國都的時間會在今日傍晚與明日清晨之間。

白龍點頭同意，又對著立於紅炎身後的紅明說道，“調遣水型魔導士的工作就麻煩皇兄了！”見紅明頷首離去，他又轉向了阿拉丁，說道，“阿裏巴巴的「金屬器」丟失，和……受了點傷。”

阿拉丁驚訝地抬頭與白龍歎息似的的目光相對，“白龍哥哥，我想去阿裏巴巴那邊看看。”

“嗯。”

書房裏只剩下白龍、紅炎和白瑛，白龍起身向前走了幾步停在門邊，負手仰頭，對著陽光淺薄昏暈的天空，天氣好像開始變得悶熱了，稍稍有點煩躁的意味。

“白龍，關於趙衡臣……”紅炎低沉的聲音喊回了白龍飄飛的思緒，本想私下解決這件事，畢竟要照顧「紅系」臣下的情緒，但衡臣已涉及到「埃爾薩梅」，也必定與最近一系列事件有關，還是告之白龍、白瑛較為妥當。

“是！”白龍關起門，坐回椅子上，靜聽兄長陳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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