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办公室的百叶窗，在桌面上投下一棱一棱的光影。我正对着电脑屏幕上一串串数字发愣，那些曾经让我感到亲切自在的数学公式，如今却像一团乱麻。

“Andy哥，这个数据模型我不太明白，能请教你一下吗？”

Wendy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我猛地回过神，差点打翻手边的咖啡。她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我的办公桌旁，微微俯身时，几缕发丝垂落在我手背上，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

我下意识地缩回手，指尖却不经意触碰到她递来的文件。

“哪里不明白？”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专业，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她轻笑一声，绕过办公桌站到我身边，手指点着报表上的某处。“这里的数据关联性我看不懂，Andy哥能给我演示一下吗？”

她的身体靠得很近，我甚至能感受到她呼吸的温度。我的手指在键盘上有些发抖，敲击键盘时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

“对不起。”我慌忙道歉，耳根发热。

Wendy却笑得更加明媚，从口袋里掏出一方丝质手帕，轻轻放在我桌上。“Andy哥出汗了呢。”

那方手帕是淡紫色的，和她今天穿的裙子很配，上面绣着精致的W字母缩写。就在她俯身放置手帕的瞬间，我瞥见她敞开的领口下若隐若现的曲线，还有那件黑色蕾丝内衣的边缘。

我猛地站起身，椅子向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我去倒杯咖啡。”

几乎是逃也似的来到茶水间，我靠在料理台上深呼吸。玻璃门上映出我通红的脸和慌乱的神情。郭家宝，你真是个混蛋，我在心里骂自己。Nancy还在家里为你准备晚餐，而你却在这里因为另一个女人的靠近而心跳加速。

“Andy哥果然在这里。”

Wendy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手一抖，刚接的热咖啡溅出来几滴，烫在手背上。

“小心！”她快步走过来，很自然地握住我的手，拉到水龙头下冲洗。“怎么这么不小心？”

冰凉的水流冲刷着发红的手背，但我的注意力完全在她握住我的那只手上。她的手指纤细柔软，指甲涂着淡粉色的甲油。

“没关系，不疼。”我想抽回手，她却握得更紧。

“要好好处理才行，等我一下。”她转身从壁柜里取出医药箱，熟练地找出烫伤膏。“Andy哥总是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呢。”

她小心翼翼地为我涂药，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珍贵物品。我看着她专注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永远带着笑意。

“Wendy，其实这些小事我可以自己……”

“别动，”她打断我，抬头望进我的眼睛，“很快就好了。”

就在这时，茶水间的门被推开。

“家宝，我给你带了……”

Nancy的声音戛然而止。我猛地抽回手，像是被当场捉奸的罪犯般慌乱。Wendy却从容不迫地收起药膏，对Nancy露出甜甜的笑容。

“Nancy姐来啦？真巧，Andy哥刚才不小心烫到手，我正好帮他处理一下。”

Nancy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纸袋。她的视线从Wendy敞开的领口扫到我通红的耳朵，最后落在我涂着药膏的手背上。我看到她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自然。

“真是麻烦你了，Wendy。”Nancy走上前，很自然地挽住我的胳膊，看似亲昵实则用力，“我家Andy就是这样，总是毛毛躁躁的，以后这种小事我来处理就好。”

Wendy眨眨眼，语气天真无邪：“Nancy姐真体贴，不过我在公司嘛，当然要照顾好Andy哥啦。”她说着，故意瞥了一眼我手上的伤口，“毕竟Andy哥这么优秀，可是公司的宝贝呢。”

我看到Nancy的指甲掐进掌心，但她脸上的笑容依然完美。“是啊，所以我才要好好看住他，免得被什么不懂事的小姑娘惦记上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我赶紧打圆场：“Nancy，你怎么突然来了？”

她这才想起手里的纸袋，从里面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今天路过那家你最喜欢的甜品店，就买了芒果蛋糕给你当下午茶。”

我的胃部一阵抽搐。我对芒果严重过敏，这件事Nancy再清楚不过。反倒是Wendy，前几天才在办公室说过最爱芒果口味。

Wendy的眼睛顿时亮了：“哇！是那家的招牌芒果蛋糕吗？Andy哥真好运！”

Nancy笑眯眯地将蛋糕推到Wendy面前：“既然家宝手受伤了，不如你替他吃吧？我看你挺喜欢的。”

这话听起来是慷慨，实则每个字都带着刺。Wendy却欣然接受，打开盒子享用起来，每一口都吃得格外享受，甚至故意发出满足的叹息。

“真好吃！谢谢Nancy姐！”她舔了舔嘴角的奶油，眼神却飘向我，“不过Andy哥不能吃真是太可惜了，芒果的味道真的很棒呢。”

我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这两个女人之间的暗流让我窒息。Nancy的手依然挽着我的胳膊，指尖用力到几乎掐进我的肉里。

“家宝，下班准时回家，我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红烧排骨。”Nancy柔声说，但眼睛却盯着Wendy，“就我们两个人，好好享受二人世界，好吗？”

我机械地点头，不敢看Wendy的表情。

Wendy吃完最后一口蛋糕，优雅地擦擦嘴：“那我先回去工作啦，谢谢Nancy姐的蛋糕。”她走到门口，突然回头对我眨眨眼，“Andy哥，那份报表还要麻烦你哦，等下我再来找你。”

她离开后，茶水间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Nancy松开我的胳膊，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她经常这样吗？”

我装傻：“什么样？”

“靠近你，碰你，和你单独待在茶水间。”Nancy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子一样锋利，“郭家宝，你是不是觉得我瞎？”

我急忙解释：“你误会了，刚才真的是我不小心烫到，她只是帮我处理一下。而且这里是公司，能发生什么？”

Nancy冷笑一声：“公司？Leon当年在宿舍搞的那些事，需要我提醒你吗？他的小女友看来深得真传啊。”

我的心沉了下去。大学时期的记忆涌上心头，Leon宿舍里那些不属于他的女性内衣，那些深更半夜从他房间溜出来的女生，还有Nancy当时看Leon的眼神……

“别提那些往事了。”我低声说，感到一阵疲惫。

Nancy的眼神突然软了下来，她上前替我整理领带，动作温柔得像什么都没发生。“家宝，我知道你工作压力大，但别忘了我们一路走来多不容易。”

她的手指轻轻划过我的衬衫领口，突然收紧领带，在我感到窒息的瞬间又松开。“勒太紧会跑掉的，对吧？”

我怔怔地看着她，她却嫣然一笑，在我脸颊亲了一下：“我等你回家。”

看着Nancy离开的背影，我靠在料理台上长长吐出一口气。手上的烫伤还在隐隐作痛，带着Wendy留下的药膏的清凉感。我低头看着那处伤口，突然意识到这就像我现在的处境——明知道是火坑，却还是忍不住靠近。

回到办公桌，那方紫色手帕还躺在那里，像是一个沉默的指控。我犹豫再三，还是把它收进了抽屉最底层。刚关上抽屉，就看到Wendy发来的消息：“Andy哥，手还疼吗？我这里有更好的药膏，下班后拿给你呀~”

后面跟着一个俏皮的眨眼表情。

我盯着那条消息，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不知该如何回复。理智告诉我要拒绝，但内心深处某个阴暗的角落却在蠢蠢欲动。

“不用了，谢谢。”我终于回复道，却在发送前删掉了这几个字，改成：“好的，谢谢。”

发送成功后，一种混合着罪恶感和兴奋感的情绪涌上心头。我猛地站起身，再次走向茶水间，需要另一杯咖啡来平静自己紊乱的心跳。

————————————————————————————————————————————————-

我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盯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报表。窗外多伦多的天际线已经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办公室里的同事早就走光了，只剩下我这间独立办公室还亮着冷白色的灯光。

又加班到这个时候。我苦笑着看了眼手表，晚上八点二十七分。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Nancy发来的消息："晚饭吃了没？别又饿着肚子加班。"

我正要回复，手指却停在半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连Nancy的关心都让我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那种无微不至的体贴，反而提醒着我：郭家宝，你不能辜负这个女孩。

郭家宝，我，来自河南一个小县城，曾经除了会解题，一无所有。

而今天的我，年薪几十万，拥有自己的豪华公寓，我开奔驰，多大文学院那个最美丽的姑娘现在是我的未婚妻。

我的目光落在办公桌相框里的照片上。那是在Nancy生日那天拍的。学校的樱花树下，Nancy靠在我肩上笑靥如花。边上的Leon神采飞扬。多少人羡慕我，能追到当年的院花。但他们不知道，当初我之所以那么急着表白，甚至抢在Leon前面递出那封情书，就是因为害怕。怕晚一步，这个像阳光一样灿烂的女孩，就会属于他了。

现在，整整十年。我闭上眼睛，仿佛还能闻到大学图书馆里旧书的味道，看到那个穿着白衬衫、解题时眉头紧锁的自己。那时的我，除了拼命学习，什么都没有。不像Leon。

Leon，想到他，我的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丝苦笑。那个家伙，大学时就是我们数学系的传奇。不是因为他成绩多好——虽然他的确很聪明——而是因为他那种与生俱来的从容。来自北京富裕家庭的他，从来不用担心GPA达不到会被退学，不用焦虑毕业找不到工作就要回国。他弹得一手好钢琴，会品红酒，知道怎么讨女孩子欢心。数学系"双塔"的称号，对我来说是苦读得来的勋章，对他而言却只是锦上添花。他的寝室里永远找得到陌生女孩的胸衣和丝袜。而我，却是一个和女孩开口都会手足无措的笨蛋。

"咚咚咚。"

敲门声将我从回忆中拉回现实。我抬头，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门口站着的女孩仿佛自带光环，让冷清的办公室突然明亮起来。她穿着一身得体的职业装，但裙摆的长度和高跟鞋的款式又恰到好处地透露着俏皮。是Wendy，Leon的小女朋友，我的实习生。

"郭总，您要的市场分析报告我整理好了。"她声音清脆，像风吹过风铃。

我轻咳一声，试图掩饰刚才的失神："进来吧。不是说了吗，下班时间叫我Andy就行。"

她嫣然一笑，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来，将文件放在我桌上。在她俯身的瞬间，一缕淡淡的香水味飘来，不是Nancy常用的那种温柔花香，而是带着一丝挑逗的果香调。

"那怎么行，"她眨眨眼，"上班时间您是上司，下班时间您是我男朋友的好兄弟，这重身份可得区分清楚。"

好兄弟。这个词像根针，轻轻扎了我一下。

我低头翻看报告，原本只是想随便浏览一下，却被内容吸引住了。这份报告做得远超我的预期，数据翔实，分析透彻，连一些资深分析师都可能忽略的细节她都考虑到了。

"这真是你独立完成的？"我忍不住问。

Wendy歪着头，表情似笑非笑："怎么，Leon没告诉您吗？我在多大也是拿过奖学金的。虽然比不上您这位数学系天才。"

她的话让我愣住了。不是因为她知道我的过去——Leon肯定告诉过她——而是她说"数学系天才"时的语气。没有一般人那种敬佩或羡慕，而是带着一丝...挑衅？或者说，调侃？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淡淡地说，合上报告，"做得很好，比我想象中好很多。"

"谢谢夸奖。"她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所以，有奖励吗？"

我又是一怔："奖励？"

"开玩笑的啦！"她噗嗤笑出声，"看把您紧张的。不过既然您这么满意，能不能赏脸让我早点下班？男朋友还等着我一起吃晚饭呢。"

她的话像过山车，让我的心情忽上忽下。当我以为她在撩拨时，她立刻用"男朋友"三个字划清界限；当我觉得她刻意保持距离时，她又用眼神和笑容拉近距离。

"当然可以，"我努力保持平静，"今天辛苦你了。"

Wendy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打量着我的办公室："您每天都工作到这么晚吗？"

"差不多吧。"

"Leon说您是他认识的最拼命的人。"她转身走向书架，手指轻轻划过那些金融类书籍，"他说您以前就这样，读书时永远是最后一个离开图书馆的。"

我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心里泛起一丝复杂情绪。Leon经常和她谈起我吗？他们都聊些什么？

"Leon倒是很少和我提起你。"我说出口就后悔了，这话听起来既小气又奇怪。

Wendy转过身来，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哦？那您想知道他是怎么形容我的吗？"

我一时语塞。想吗？当然想。但能承认吗？绝对不能。

好在Wendy没有穷追猛打，而是自顾自说了下去："他说我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她笑起来，声音如银铃般清脆，"不过我觉得，他才是那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您说呢？"

这个问题像个陷阱。我该怎么回答？承认我最好的朋友让人捉摸不透？还是为他辩护？

"Leon只是活得很洒脱。"我最终选择了一个中性的回答。

"洒脱？"Wendy挑眉，"就像他洒脱地2年换了五个女朋友，还是洒脱地从来不为未来发愁？"

她的直言不讳让我吃惊。这不像一个热恋中的女孩会说的话。

"你好像...不太欣赏他这一点？"

Wendy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夜景："我很欣赏啊。只是有时候会想，像您这样脚踏实地的人，和Leon那样随性而为的人，为什么会成为这么好的朋友？"

我也走到窗边，与她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互补吧。他有的我没有，我有的他没有。"

"比如呢？"她转过头来看我，眼睛在灯光下格外明亮。

"比如他的自信，我的毅力；他的洒脱，我的责任心；他的..."我顿住了，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

"他的女人缘？"Wendy狡黠地接话，然后自己笑了，"开玩笑的。不过说真的，Leon经常说，您是他最佩服的人。白手起家，全靠自己一步步走到今天。"

她的话让我心里泛起一丝暖意，但紧接着又是一阵愧疚。我在这里和最好朋友的女朋友单独相处，甚至还为她的关注而暗自高兴？

"时间不早了，"我看了眼手表，"你不是还要去找Leon吃饭吗？"

Wendy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快得几乎捕捉不到："他刚才发消息说临时有事，来不了了。"她耸耸肩，"男人嘛，都这样。"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她？还是趁机结束这场让我心绪不宁的对话？

"那...你需要搭便车吗？我也准备走了。"话一出口我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我在做什么？

Wendy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那太好了！不过..."她故意拖长声音，"会不会太麻烦您了？听说您和Nancy姐快结婚了，她不会等着您吃饭吧？"

又一次，她精准地踩在边界线上。提起Nancy明明是在划清界限，但那声"您"和"Nancy姐"的对比，又微妙地暗示着什么。

"Nancy今晚有应酬。"我简短地回答，开始收拾东西，"我在楼下等你。"

"好的！"她欢快地说，走到门口又回头补充一句，"对了，报告第17页有个数据我觉得可能需要重新核实，明天能再和您讨论一下吗？"

"当然。"我点头，内心却明白那只是个再见面的借口。那个数据根本无关紧要。

下楼的路程感觉格外漫长。电梯里的镜子照出我的样子：西装革履，一丝不苟，典型的金融精英。但眼神里的疲惫和动摇，却骗不了自己。

停车场里，Wendy靠在一根柱子旁玩手机。看到我来了，她收起手机，笑容灿烂："还以为您改变主意了呢。"

"怎么会。"我简短地说，为她打开车门。

车内空间突然变得狭小而私密。Wendy的香水味在密闭空间里更加明显，甜甜的果香中带着一丝辛辣，像她这个人一样，甜美外表下藏着锋芒。

"您的车真干净，"她系好安全带，"不像Leon的车，总是乱七八糟的。"

又一个比较。她在有意无意地将我和Leon对比吗？

"Leon只是不太在意这些细节。"我说。

"是啊，"Wendy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他在意的东西不多。或者说，他在意的东西变得很快。"

这话中有话，但我没有接茬。车内陷入沉默，只有电台里流淌出轻柔的爵士乐。

"您和Nancy姐是怎么认识的？"Wendy突然问，"Leon只说过你们是大学同学。"

我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数学系聚会上认识的。那时候她是院花，很多人追。"

"包括Leon？"她敏锐地问。

我犹豫了一下："Leon和她一直是好朋友。"

"就像您和Leon一样？"Wendy转过头来看我，眼神在昏暗的车内亮得惊人。

我一时语塞。这女孩的每个问题都像精心设计的陷阱。

"不一样。"我最终说。

"是啊，"Wendy轻声说，语气突然变得认真，"友情和爱情是不一样的。即使边界有时候会模糊。"

我的心跳加速了。她是在暗示什么吗？

"你和Leon...相处得好吗？"我问了个愚蠢的问题。

Wendy笑了，声音里有一丝苦涩："您觉得呢？我们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他能精确的记得我每次约会的穿衣打扮。现在我们1年了，上周，就连约会，他都会忘记然后迟到一小时。今天又放我鸽子。但他每次道歉都那么诚恳，让人没法真的生气。"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她？还是为Leon辩护？

"Leon就是这样的性格，"我最终说，"他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Wendy叹了口气，"所以我还和他在一起。但是有时候..."她顿了顿，"有时候我会想，如果他是像您这样的人，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我紧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发白。

"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我艰难地说。

"是啊，"Wendy的声音又变得轻快起来，"所以我才羡慕Nancy姐啊。有您这样靠谱的未婚夫。"

又一次，她提到了Nancy。像是在提醒我，也提醒她自己。

接下来的路程相对沉默。Wendy指路，我开车，仿佛刚才那段危险的对话从未发生。

到她公寓楼下时，她却没有立刻下车。

"谢谢您送我回来，"她说，手指无意识地绕着安全带，"要上来坐坐吗？我泡的咖啡还不错。"

理智告诉我应该拒绝，但嘴巴却有自己的主意："好。"

答案脱口而出的瞬间，我就知道大事不妙。

Wendy的公寓布置得很有个性，混合着北欧极简风和波西米亚元素，就像她这个人一样，难以简单定义。

"随便坐，"她踢掉高跟鞋，光脚走在木地板上，"我去泡咖啡。"

我站在客厅中央，突然意识到自己处在多么危险的境地。深夜，独处，最好朋友的女友的公寓...每一件事都在敲响警钟。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Nancy。我像抓到救命稻草般迅速接起。

"喂？亲爱的你回家了吗？"Nancy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还没，"我尽量让声音自然，"送一个同事回家，很快就回去。"

"同事？"Nancy的语气带着一丝怀疑，"谁啊？"

我的心跳加速了。该说实话吗？还是撒谎？

"新来的实习生，"我最终选择部分真相，"住得比较远。"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Nancy说："是Leon那个小女朋友吧？"

我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Leon发朋友圈了，还@了你表示感谢。"Nancy的声音平静，但太过平静反而让人不安，"你怎么没告诉我你安排她当你实习生？"

我大脑飞速运转。Leon这个混蛋，总是这样随心所欲地发状态，从不考虑后果。

"只是帮个小忙，"我试图轻描淡写，"没想太多。"

"是啊，"Nancy轻声说，"你从来不想太多。就像当年追我时一样，想到就做了，从不多考虑后果。"

这话像一记耳光，打得我措手不及。Nancy很少提起过去的事，更少用这种语气。

"Nancy，我..."

"没事，"她打断我，"早点回家吧。我累了，先睡了。"

电话被挂断了。我站在原地，手机还贴在耳边，内心充满愧疚和不安。

"是Nancy姐？"Wendy的声音从厨房门口传来。她端着两杯咖啡，表情难以捉摸，"她生气了？"

"没有。"我把手机放回口袋，接过咖啡，"谢谢。"

"我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Wendy轻声问。

"不关你的事。"我抿了口咖啡，苦得恰到好处。

"Leon总是这样，"Wendy苦笑，"随心所欲，从不想会不会给别人带来麻烦。但他又不是故意的，所以没人能真的怪他。"

这话像是在为Leon辩解，又像是在暗示什么。

"我得走了。"我突然站起来，咖啡杯差点打翻。

Wendy没有挽留，只是跟着站起来："今天谢谢您。不仅是为了送我回家，还为了...听我说这些。"

走到门口时，她突然说："Andy..."

她第一次直呼我的名字，没有用"您"，也没有加"哥"。我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什么？"我没有转身，手已经放在门把手上。

"没什么，"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路上小心。"

红灯时，我看向后视镜里的自己。那个曾经一无所有、只能靠拼命努力改变命运的男孩，如今拥有了曾经梦想的一切，为什么却感到更加空虚和不安？

我想起十年前刚来加拿大时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天空。当时我对自己发誓，一定要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闯出一片天地。

如今我做到了，却发现自己迷失在了成功的表象里。

而最可怕的是，我似乎正在重蹈覆辙——就像当年抢在Leon前面追求Nancy一样，那种害怕错过、害怕失去的焦虑感又回来了。

只是这次，对象换成了Wendy。

这个认知让我不寒而栗。

车驶入公寓停车场时，我已经做出了决定。明天就找个理由，把Wendy调去别的部门。距离和界限，是维持现状的唯一方式。

但这个决定在第二天早上就被打破了。

当我走进办公室时，发现桌上放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咖啡，旁边有张便条："猜您昨晚没睡好~今天也要加油哦！—W"

纸杯上还有个唇印般的红色印记，仔细看才发现是枚口红印上去的爱心。

我拿着那张便条，站在清晨的阳光里，久久无法移动。

我只知道，有些界限一旦被跨越，就再也回不去了。

小说相关章节：情斡枫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