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从批发市场的铁皮屋顶探出头，吕强已经点火发动那辆老旧的面包货车。引擎咆哮一声，带着金属的疲惫，也像他胸口压着的一股躁气。三十五岁的他，壮实的身子挤在驾驶座里，工装裤勒紧大腿，胡子拉碴的脸在后视镜里显得粗野。他抹了一把汗，目光扫向市场入口。那儿早已挤满了同行，货车、三轮、手推车乱成一锅粥。空气里夹着新鲜蔬菜的土腥味和柴油的呛人烟气。阿强咧嘴笑了笑——这地方每天都像战场，他偏爱这股乱劲。

车子猛地扎进市场，吆喝声、叫卖声、骂声一股脑扑来。阿强盯上一处准备装货摊子，方向盘一打，硬生生挤进去。“嘿，这单我接了！”他嗓子粗，声音压过了喧嚣。一个瘦高的同行脸色一沉，扔下箱子冲过来：“去你妈的，阿强，你又抢！”

阿强“嘿”地一声，跳下车，胸口一挺，壮实的胳膊甩出去：“抢？这叫竞争！”拳头砸在肉上，沉闷的声音立刻点燃周围人群。摊贩们吆喝着，有人起哄，有人拉架。阿强的胡子上挂着汗珠，眼神里冒火。他的血管里充斥着一种原始的劲道，每一块肌肉都在叫嚣着力量。

没多久，刺耳的警笛声挤进市场。一辆警车急刹，几个民警冲下来，七手八脚地把两人分开。阿强被死死按住肩膀，呼吸还在乱冲，鼻息像牛一样粗。瘦高汉子也气喘吁吁，瞪着他不放。人群一阵骚动，但很快散开，留下几声议论：“又是阿强，这孙子脾气就是爆。”

派出所的灰墙很快映入眼帘。阿强第一次被带到这里，心里不是怕，反而带点不屑。他总听人说，里面冷硬得像笼子，关进去就像掉进死水。他被塞进一间询问室，白灯亮得刺眼，桌子冰冷，椅子硬得让人坐不安生。他晃了晃肩膀，手臂还在隐隐作痛。

门开了，一个男人走进来。制服笔挺，短发干净利落，身子结实得像块石头——杨涛，四十五岁。派出所里出了名的死板，不徇私，也不拖泥带水。他坐下，翻开本子，眼神扫过阿强，冷硬里带着疲惫：“姓名，年龄，职业。”声音平平，却压得人透不过气。

阿强靠在椅背上，胸膛起伏着，嘴角挂着笑，带点挑衅。他盯着老杨的肩膀和臂膀，线条在制服下若隐若现，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这人，活得像台机器。“李强，三十五，运输工。”

笔尖停了停，又滑动起来。“打架原因？”

“抢生意呗。市场里就是这样，慢一步就得饿肚子。”阿强的声音粗哑，带着一股不屑。

老杨抬头，目光凌厉。“这是扰乱秩序。”

阿强笑了一声，身子前倾，胡子拉碴的脸离桌子更近：“秩序？你们天天抓我们底层人，上头那些大老板抢市场，怎么没人管？”

空气越来越闷热，两人的呼吸渐重，汗味在狭窄的房间里弥漫。老杨的眉毛紧了紧，心口一阵烦躁。他四十五年的人生，一直规规矩矩，日子像制服一样笔挺。可眼前这散漫的家伙，让他心里升起火气，又说不清是烦还是别扭。

“规矩就是规矩。你这种性子，迟早出事。”老杨声音沉下去。他的目光忍不住停在阿强身上，那双工装裤下的大腿绷紧，充满野性。他咽了口唾沫，低头继续写字。

阿强喘着气，瞟见老杨领口敞开处的一截脖颈和胸口，汗珠亮得扎眼。他心里更躁，笑骂：“老哥，你这年纪，还这么死板。家里管得严吧？一辈子就这样混？”

老杨手里的笔在纸上戳出一个点，冷声道：“少废话。签字。”

阿强潦草地签下名字，把笔一甩：“罚多少？快点，我还有活。”

“五百，行政处罚。决定书拿去，自己交。”老杨把单子推过去。

阿强瞥了一眼，敷衍签字，嘴里嘟囔：“罚钱就是你们的饭碗。”随手把单子团成一团塞进兜里。他起身时，老杨的目光又忍不住停了一下，那壮实的身板一动，像要把屋子撑开。老杨胸口一闷，别过头，推门而去。

阿强走出派出所，阳光晃得他直眯眼。他揉了揉肩膀，疼意仍在，心里却是一股说不清的别扭。他吐了口痰，低声骂：“死板玩意儿。”随即一笑，钻进面包车里，油门一踩，车子咆哮着钻回市场。

市场依旧乱哄哄的。摊贩吆喝声、买卖声、车轮摩擦声一齐扑面而来。阿强跳下车，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前臂，直接伸手去抱摊贩堆在地上的货箱。肌肉随着动作鼓起，汗水顺着胡子滴落。他咧嘴喊：“来，快点装车，赶紧拉过去！”声音粗硬，带着股干脆的劲。周围的人习惯性地看他一眼，这人总是大嗓门、快动作，像条横冲直撞的公牛。

摊贩老王递过一根烟：“强子，听说你今天进所了？”

阿强叼上，点火，吐出一口烟雾：“小事儿，遇上个死板的警察。”说完，脑子里闪过老杨笔挺的制服和冷硬的眼神，他心里一阵别扭，忍不住笑骂：“他妈的，像个木头。”

老王拍拍他肩膀：“你这脾气，迟早惹祸。”

阿强嘿嘿笑着不接话，扛起另一箱货，背脊弯曲，肌肉在阳光下亮得刺眼。他喜欢这种劳作，身体在汗水里活过来，粗野得像野狗。

——

夜里收工，他回到出租屋。小屋昏暗，墙皮斑驳，床板硬得硌背。他拧开一瓶啤酒，仰头猛灌，打了个嗝。电视里吵吵嚷嚷，他没心思听，脑子里却闪过老杨在询问室里沉着的脸。那张脸太正，太规整，像压在他心口的一块石头。

“肏，管他呢。”他摇头，自嘲地笑了笑，继续喝酒。孤独像夜风钻进骨头，他干脆掀开工装裤，倒头睡下，胡子里还挂着酒气。

——

与此同时，老杨在家里。妻子正端着一碗汤，孩子在客厅里写作业。灯光暖黄，屋子安静。老杨坐在桌前，默默扒饭，妻子唠着白天的琐事，他应声“嗯、哦”，机械得像念台词。孩子抬头：“爸，今天忙吗？”

“还行。”他扯出一丝笑。

可他心里并不安宁。脑子里挥不去阿强那副模样：粗壮的胳膊、胡子上挂着汗、眼神里带火。老杨皱眉，心里一阵别扭。他端起水杯，一口气喝光，仿佛能把那股火气压下去。

夜里，他脱下制服，站在浴室镜子前。水珠顺着胸膛滑下，映出他依旧结实的身子。他盯着自己良久，突然想起阿强在询问室里盯着他看的眼神。胸口像被什么戳了一下，他赶紧擦干身子关掉灯，走进卧室。妻子翻了个身，他望着天花板，久久无法入睡。

——

第二天一早，阿强又出现在市场。面包车一停下，他跳下来，胡子拉碴的脸在晨光下显得更粗野。几个摊贩冲他喊：“强子，快，把这车货给我拉到火车站去！”他挥挥手，立刻伸手抱起箱子往车上搬。粗壮的腿踩得地面直响，动作干脆利落。他是专门跑运输的，谁叫一声他就冲过去抢活，手快脚快，靠力气吃饭。

不出一会儿，他和一个新来的年轻人又起了争执。两人剑拔弩张，差点要动手。警笛声响，几名巡逻警察快步过来。这次不是老杨带队，但阿强心里却突然浮现出那张冷硬的脸。他撇撇嘴，骂骂咧咧地交了小罚款，扔下一句：“这帮穿制服的，全一个样。”

他扛着货走远，心口却有种说不清的别扭。

——

那天老杨休班，在家修剪花草。阳光下，他的短发整齐，臂膀一下一下挥动剪刀，显得干练。妻子递来一杯水：“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

“没事，工作的事。”老杨摇头。可脑子里，却不自觉浮现阿强在询问室里前倾的身影，那种粗野气息让他觉得世界在倾斜。

他喝了一口水，望向远处。那边，是批发市场的方向。

几天后，市场再次炸开了锅。几个同行为了抢活，扯扯拽拽，局面很快升级。阿强扛着箱子冲过去，本来是想拉架，结果被人打了一拳，火气上来，一拳回了过去。吆喝声、叫骂声瞬间盖过车轮声。市场口乱成一团，箱子翻倒，西红柿滚了一地。

警笛声再一次压下喧嚣。民警冲进来，强行把人群分开。阿强被架住，胡子上挂满汗珠，胸膛剧烈起伏，眼神里还冒着火。人群里有人指着他嚷：“又是阿强！这小子一天不闹腾就难受。”

这次带队的，正是老杨。他从人堆里走出来，制服笔挺，眼神冰冷。他一眼就认出了阿强，眉头顿时皱紧：“又是你？”

阿强被摁着，还笑出声：“老哥，缘分啊。”

老杨没搭理，挥手让人带回派出所。

——

询问室里，气氛比上次更沉。老杨拉开椅子坐下，冷声道：“群殴，性质严重。”

阿强咧嘴一笑，往后一靠：“他们先动手，我自卫。”

“自卫？”老杨目光如刀，“监控都拍得清清楚楚，你抡拳头最快。”

阿强呼吸急促，壮实的胸膛起伏着：“我们就是靠力气吃饭，你懂个啥。”

空气闷得慌。汗味、烟味、怒气混在一起，压得人透不过气。老杨胸口一紧，不自觉盯着阿强绷紧的手臂和大腿。那副身板，让他心里别扭，却移不开视线。他低头，在笔录上写下：“罚款一千。”

阿强一下炸了：“靠，你这是吃人啊？！”可看着老杨冷硬的眼神，他又心虚似的软下来，嘴上嘟嘟囔囔，手还是潦草签了字，把处罚单塞进兜里。临走时，他冷笑：“你这死板劲儿，一辈子都改不了吧？”

老杨没回应，只是推门出去。可他背影僵硬，心口说不清的别扭像火在闷烧。

——

夜风吹过派出所大门，阿强钻进面包车，猛地踩下油门。路灯一盏盏掠过，他的脸时明时暗。他心里骂着老杨，可脑子里偏偏晃的还是那身笔挺制服和结实的臂膀。越想越烦，他狠狠扔了支烟，骂了句脏话，加速离开。

老杨回到办公室，坐下时才发现手心全是汗。他盯着桌上的笔录发愣，脑子里满是阿强挑衅的笑。那张粗野的脸，像根刺扎在心里，让他翻来覆去都不安稳。他揉了揉太阳穴，压低声音骂：“混账。”可心底的那股燥热，却怎么都压不下去。

——

之后的日子，两人各过各的，却又总在彼此生活的边缘碰撞。阿强继续在市场抢活，扛箱子、搬货，汗水浸透牛仔裤。他总觉得自己活得自在，可每当远远瞟到派出所方向，胸口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老杨依旧巡逻、写笔录、回家，日子一板一眼。可夜里脱下制服，镜子里的身影让他恍惚。他会突然想起阿强粗野的笑，想起那股扑面的热气。妻子问他怎么了，他摇头：“没事。”可心口那股说不清的别扭，日复一日堆积。

——

夕阳下，阿强的面包车晃晃悠悠驶出市场。风吹过他胡子拉碴的脸，他点起一根烟，嘴角却带着笑。他心里预感，那火药味还没完。

老杨夜巡归来，经过市场口，灯火映照下，他停下脚步，远远望了一眼。那片吵闹的地方，就像那个散漫的家伙，让他既头疼，又挥不掉。胸口的别扭感越来越重，像一根随时能点燃的引线。

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市场依旧喧闹，阿强继续抢活儿，那股野劲儿让他屡屡卷入麻烦。老杨的巡逻总绕不开这片地方，两人眼神一碰，就有火花隐隐闪烁。那胸口的别扭，像闷烧的炭火，随时可能蹿起。一次意外，会让他们的世界倾斜，藏在心底的躁动是否压得住？下集，等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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