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讀不出去的情書

大掃除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進行的。

當我在清理角落那堆積灰的舊書時，一本陳舊的硬殼筆記本從書堆裡滑落，「啪」的一聲掉在地板上。

我心裡一驚。那是我在賽拉菲娜「成神」的那段最黑暗日子裡，用來記錄心情的日記。那裡面，埋葬著我所有無處訴說的恐懼、絕望，以及寫給那個無法溝通的「她」的、一封封永遠寄不出去的情書。

「這是什麼？」賽拉菲娜好奇地湊過來。

「沒什麼，垃圾而已。」我下意識想藏起來。那是我最軟弱的傷疤。

但她的動作比我快。她搶了過去，翻開泛黃的紙頁，看著上面因淚水暈開而模糊的字跡。

許久，她抬起頭，眼眶微紅。「……念給我聽。」

「菲娜，這很丟人……」

「念。」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堅持，「我想聽。」

我們坐在灑滿陽光的地毯上，她像隻溫順的貓枕在我的腿上。我硬著頭皮翻開那本承載了地獄回憶的筆記，聲音乾澀。

「『十月七日，晴。今天菲娜又盯著牆壁發呆了六個小時。我猜她是在與高維度存在交流。但我只希望，她能回頭問我一句，晚餐想吃什麼。』」

懷裡的人動了一下，手指抓緊了我的褲腳。

「『十月九日，雨。她今天又流了金色的眼淚。很美，也很可怕。我偷偷收集了一點，想著如果哪天我瘋了，這就是唯一的證據。證明我的愛人曾經存在過，證明這一切不是我的噩夢。』」

她發出了一聲極輕的吸氣聲。

我翻到最後幾頁，那是在她即將徹底羽化前夜寫下的絕筆。

「『十一月三日，陰。她的身體已經完全變冷了。我抱著她，像抱著一塊沒有靈魂的玉石。書上說，這是神降的最後階段。我快要失去她了。我恨那個該死的、仁慈的神。如果愛妳意味著要褻瀆神明，意味著要毀滅妳的完美……那麼，我寧願做那個罪人，拉著妳一同墜入地獄。』」

唸完最後一個字，幾滴溫熱的液體砸在了我的手背上。

不是金色的聖液，是透明的、鹹澀的、屬於人類的眼淚。

我低下頭，看到賽拉菲娜淚流滿面。她為我那份跨越生死的卑微之愛而哭，也為她曾經那段冰冷、無法回應的過去而哭。

她沒有說話，只是緩緩坐起身，捧起我的臉，深深地吻了上來。

這個吻沒有任何情慾的挑逗，只有濃烈得化不開的歉意與愛意。她將我輕輕推倒在地毯上，陽光灑在我們身上，暖洋洋的。

她用那具重獲新生、溫暖柔軟的身體，緊緊地貼合著我。

這是一場最溫柔、最深刻的性愛。

她用她的身體，一遍又一遍地，無聲地回答著我日記裡那些無人應答的獨白——

我聽到了。你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絕望，所有的呼喚。過去的那個我聽到了，現在的這個我，將用餘生所有的熱度，來回應你。

永遠。

小说相关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