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沉默，在艾玛听来会是什么感觉呢？

环在我背后的手臂收得更紧了。铁栅栏发出吱呀声，冰冷的金属触感和她的体温同时涌来。

"我啊，曾经以为自己才是受害者。觉得希罗你什么都不明白，总是用'朋友'这样的话来搪塞我，觉得自己真是可怜。"

"艾……对不，起……"

我勉强挤出的声音，微弱得仿佛要被铁栅栏阻隔。

但话语似乎还是传达到了艾玛那里。

"不，不是这样的。那是我误会了。"

艾玛的手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发。那个动作里，感觉不到对我的愤怒。

能感受到的，只有春天般的温暖。

我缩在栅栏门上，享受似的任由艾玛抚摸。

"我也一点都不了解希罗的心情。不知道希罗从那天起，一直、一直在痛苦着。我……我还天真的以为只要能待在一起，问题就能解决了呢。"

艾玛的声音微微颤抖，我仿佛听到了艾玛啜泣的声音。

但此刻我被艾玛压制着身体，无法替她擦去她的泪水。

背后传来她轻轻调整呼吸的声音。

"对不起，希罗。没能察觉到，真的对不起。"

出乎我意料，向我道歉的艾玛，声音没有颤抖。

"……你不哭了呢……"我挤出这样的声音。

"嗯。因为我知道自己总是哭，让希罗为难了。"

"那倒是……或许吧。"

"是吧。……所以，今天轮到我了。"

"轮到？"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艾玛的意思。

"嗯。因为希罗总是为我着想……为了我而牺牲了自己。"

艾玛的手从我位于臀前的发丝尾部上移开。

悬空的手，像是寻求安宁般叠在了我的手上。

"因为我总是哭，所以希罗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哭，对吧。所以，今天我不哭。为了让希罗能够哭出来。"

这既无颤抖也无泪水的声音，穿透了我的胸膛。

"不……我是不会哭的。"我强装镇定。

"呵呵……希罗也是会哭的吧。"

艾玛像是开玩笑般地笑了。

"艾玛，我……是不是很靠不住？"我轻轻的说道。

"没那回事。你不是无论何时，都试图拯救我吗？"

记忆最深刻的，是面对安安死亡的时候。

如果找不到凶手，大家都会一起死。即使如此，艾玛还是想让我活下去，试图销毁证据。

那时，如果没有艾玛，我大概会在抵达真相之前就死去了吧。

"如果没有你的温柔，包括我在内，大家都无法从大魔女的诅咒中解放。所以，别再过分贬低自己了。"艾玛如此说道。"嗯……那么，告诉我现在我能做什么。"

"呃……"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希罗酱是个非常非常好的孩子，很帅气……对我来说是比任何人都更喜欢、更重要的人。所以，我不希望连希罗自己都说讨厌希罗哦。"

"艾玛……"

"告诉我，希罗。有没有我能做的事？如果能让希罗喜欢上自己的话，我什么都愿意做。"

"……艾玛。"

仅仅是呼唤名字，喉咙就灼烧般疼痛。但同时，也感到了安宁。

艾玛的温柔，她的直率，究竟拯救了我多少次？

这一点，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已经被你拯救得足够多了。我哪有资格再依赖你……"我断断续续的挤出话说。

"该由我来决定有没有资格。"

艾玛的温柔，挡在了我的面前。

即使我以没有资格为由贬低自己、不断找借口——艾玛也绝不允许。

我的软弱，被传递过来的艾玛的热度渐渐融化。

"艾玛……"

我的眼角正在发烫发热。

我明白，我所背负，一直压抑着的东西，终于快要溢出来了。

"……我，我啊……！"

我用嘶哑的声音拼命喊道。

艾玛什么也没说。取而代之的是，她握着我手的力道加强了。

仿佛被那只手引导着，感情奔涌向全身。

"……说我吧。"我突然无力的依靠在门上。

"诶？"艾玛呆了一下，明显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艾玛，骂我吧……如果想打我一顿……"

仿佛要从即将裂开的胸膛深处涌出的冲动，化作了声音迸发出来。

"我一直，都不正确。即使如此，你还是接纳了这样的我。……但是，那样是不行的。"我哽咽着说道。

像是要确认自己的意志般，我慢慢组织着语言。艾玛没有催促这样的我，只是沉默地、仔细地消化起我的每一句话。

"嗯……嗯。"

"做了不正确的事，就要通过责备来纠正。我希望你对我做……我对别人做过的事……"

比如说……如果诺亚在房间墙上涂鸦，我会责备她，纠正她只在画布上画画。这在我看来是理所当然的，通过这样做，人才能正确地生活。

那么，我呢？有谁责备过我做的事吗？有谁谴责过我做了不正确的事吗？不，没有人这样做。

我回握住艾玛的手。

传递过来的热度，是温柔。

但是，不对。

我渴望的并非温柔，而是斥责。

为了让我，能够正确地活下去。

"我对你做了过分的事。所以，我希望你责备我。"

在吐出这句话的瞬间，胸膛深处有什么东西崩塌了的感觉。

寂静，降临在我们之间。从某处敞开的缝隙，传来冬风吹入的声音。连这样微小的声音，都异常清晰地留在耳中。

"希罗……"

艾玛的声音没有颤抖。

只是，她正面对面地接受我的愿望的迹象，真切地传达了过来。

"求你了。"我颤抖着说道。

"……嗯，我知道了。"

艾玛像是稍微苦恼般地沉吟了一下，然后接受了。

艾玛松开了手臂，我终于可以与她正面相对……

"希罗酱。"

"嗯。"

"那个……嗯——……"

艾玛表情为难，似乎在思考该说什么。

对于温柔的艾玛来说，责备别人一定是不习惯的事吧。

即便如此，她还是为了实现我的愿望，拼命地组织着语言。

"二阶堂希罗做了不好的事呢。"

"……嗯。"我乖乖的站在门前。

"这样啊，嗯。"

艾玛定定地、像是舔舐般凝视着我。

轻轻地，艾玛的手举到了我的头顶。

那只曾握住我的手，给过我温柔温度的手。

那只手，现在。

"唔！"

"啪"地一下，落在了我的头上。

那力道说打太轻，说摸又稍重了些。

对着眨眼的我，艾玛微微鼓起了脸颊。

"喂，希罗酱。"

说着，艾玛微微笑了。简直就像在提醒小孩子恶作剧的母亲一样。

听到这句话。

"啊……"

喉咙深处漏出了嘶哑的声音。

即使不看镜子，我也知道自己的眼睛睁得有多大。

艾玛对我说的话，就是给了我如此大的冲击。

"不行哦，希罗酱不能再做坏事了哦。"

艾玛"啪"地做了个同样像小孩子似的手势。

这言行举止，若是别人对我做，我可能会觉得是在愚弄我，从而导致我生气也不奇怪。

但是，现在对我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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