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没有一丝责怪，也没有一丝怀疑。他拿出自己的手帕，极其温柔地、一点点擦去昔涟额头上的冷汗，动作轻得像是怕碰碎了她。

“不想吃就不吃了。不想看极光也不看了。”穹把她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我们回酒店，好不好？我背你回去。”

昔涟靠在穹温暖的怀里。

那个恶魔般的金属环终于安静了。

可是她的心却冷得像冰。

她听着穹那强有力的心跳声，感受着他毫无保留的温柔。

而就在几秒钟前，她还在因为另一个男人的玩具而在他面前失态。

一种前所未有的自我厌恶和肮脏感将她彻底淹没。

她觉得自己不配这个怀抱，不配这个男人的爱。

就在这时，桌上的终端再次震动了一下。

昔涟不用看也知道那是谁。

“测试结束。表现尚可。去洗手间整理一下吧，你看起来湿透了。”

昔涟闭上了眼睛，眼泪无声地浸湿了穹的衣襟。

“嗯……我想去一下洗手间。”她轻轻推开穹，声音虚弱得像是大病初愈。

“好，我扶你去门口。”穹依然是那么体贴。

昔涟站起身，双腿还在微微发颤。

她一步一步走向洗手间，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而那个黑色的金属环，依然紧紧地咬在她的身体上，如同一个永远无法摆脱的诅咒。

入夜。

酒店套房的浴室里，水蒸气弥漫。

昔涟背靠着冰冷的瓷砖墙壁，双腿发软地滑坐在地上。那条淡紫色的连衣裙已经被扔进了脏衣篓，上面残留着她在甜品店里因为过度紧张而渗出的冷汗，还有那杯打翻的气泡水留下的痕迹。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大腿。

那个黑色的金属环依然死死地咬在她的大腿根部，像是一个贪婪的寄生虫。经过了一整天的佩戴和那种高强度的震动摩擦，那块娇嫩的皮肤已经被勒出了一道深红色的印记，周围甚至有些微微红肿。

“嗡……”

哪怕是在这种时刻，那个东西依然在以一种极低的频率震动着，仿佛在向它的主人汇报着这里的战况。

昔涟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解开那个扣子。

哪怕只是一会儿……哪怕只是洗澡的时候摘下来……

就在她的手指刚触碰到那个金属卡扣的瞬间，放在洗手台上的终端亮了。

没有声音提示，只有屏幕突兀地亮起，在这个昏暗的浴室里显得格外刺眼。

雷蒙德：[图片]

雷蒙德：“别动那个扣子。那是为了你好。”

昔涟像是被烫到一样缩回了手。

她惊恐地看向四周，明明浴室里只有她一个人，也没有摄像头，但那个男人仿佛无处不在。

紧接着，第二条信息跳了出来。

雷蒙德：“‘抑制器’是有记录功能的。如果你私自摘下，神性波动就会反弹，到时候我不保证能压住‘铁幕’。而且……作为惩罚，明天的频率会翻倍。”

昔涟咬住了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但她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雷蒙德：“现在，为了确认装置的状态，拍一张照片发给我。我要看到位置是正确的。”

昔涟看着这条信息，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

拍照？发给他？

这已经不是什么“医疗监测”了，这分明就是一种羞辱！一种把她的尊严踩在脚底下的调教！

“不……我不拍……”

昔涟低声抗拒着，手死死地抓着洗手台的边缘。

雷蒙德：“昔涟，想想穹。他现在就在门外，对吧？你想让他进来看到这一幕吗？还是你想让他明天就在新闻上看到‘星穹列车遭遇不明黑洞袭击’的消息？”

这句话击碎了昔涟最后的骨气。

她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为了穹……一切都是为了穹。

她颤抖着举起终端，对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少女赤裸着身体，皮肤白皙如雪，却在大腿根部戴着那个象征着耻辱的黑色项圈。那红肿的勒痕，那微微颤抖的双腿，构成了一幅令人血脉偾张却又充满背德感的画面。

“咔嚓。”

快门声在寂静的浴室里显得格外响亮。

昔涟闭着眼睛按下了发送键，然后迅速把终端扔到一边，仿佛那是什么脏东西。

几秒钟后，回复来了。

雷蒙德：“很听话。位置很完美。今晚继续佩戴，睡觉时也不许摘。让你的身体彻底适应它的存在。”

昔涟捂着脸，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

二十分钟后。

昔涟穿上了一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长袖长裤睡衣，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下情绪，才打开了浴室的门。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光线昏黄温暖。

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打游戏或者看漫画，而是戴着一副防蓝光眼镜，靠在床头，神情严肃地在一块全息平板上查阅着什么资料。他的眉头紧锁，时不时还要停下来做个笔记，那副认真的模样就像是在研究什么毁灭世界的星核危机。

听到开门声，穹立刻抬起头，摘下眼镜，脸上露出了那种让昔涟既眷恋又心痛的温柔笑容。

“洗好了？水温还合适吗？”

穹放下平板，向她张开双臂，“过来，让我抱抱。今天累坏了吧？”

这本该是昔涟最期待的环节。

可是现在，那个腿环依然在她的睡裤下微弱震动，刚才那种屈辱的拍照画面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她觉得自己此刻就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污秽炸弹，一旦靠近穹，就会把他炸得粉身碎骨。

就在穹的手即将触碰到她腰肢的一瞬间。

昔涟像是触电了一样，猛地向后退了一步，拍开了穹的手。

“别！别碰我！”

她的声音尖锐而颤抖，带着一种逃避的惊恐。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穹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他愣愣地看着昔涟，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紧接着变成了深深的失落和受伤。

“昔涟……？”穹轻声唤道，“我是不是……哪里惹你生气了？还是我身上有味道？”

看着穹那副受伤的小狗般的表情，昔涟的心都要碎了。

“不……不是的……”她慌乱地摇着头，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只是……我……”

“我知道了。”

穹突然叹了口气，打断了她的话。

他脸上的失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释然，甚至还带着一点自责。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穹招了招手，示意昔涟坐到床边来，但他特意往里面挪了挪，留出了一个安全距离，“坐下吧，我不碰你。我有东西给你看。”

昔涟有些茫然地坐下，双手依然紧紧地护在腿上。

穹把刚才看的平板递到她面前。

上面是一份密密麻麻的学术报告，标题是——《关于神性生物脱离原生环境后的生理与心理排异反应研究》。

“这是……？”昔涟愣住了。

“刚才你洗澡的时候，我偷偷联系了黑塔女士和瓦尔特先生。”穹一脸认真地解释道，“我把你在商场和甜品店的症状描述了一下——脸红、出汗、身体颤抖、对触碰极其敏感、甚至出现肌肉痉挛。”

“他们说，这很可能是**‘神性神经重组’**的副作用。”

穹指着屏幕上的一段话，像个医生一样分析道：“你看，资料上说，当你彻底脱离翁法罗斯，从一个概念上的神性生物转化为真正的独立生命体时，你的神经系统需要重新适应‘肉体’的感觉。这个过程中，哪怕是轻微的触碰，哪怕是走路时的摩擦，都会被神经放大成剧烈的痛感或者……奇怪的刺激感。”

昔涟呆呆地看着那份资料，又看了看穹。

那些所谓的“症状”，明明是那个腿环折磨出来的。

但在穹的眼里，这竟然成了她“进化”的代价？

“所以……”穹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心疼，“你今天在商场走路那么慢，在甜品店反应那么大，甚至刚才推开我，都不是因为讨厌我，而是因为……身体太敏感了，受不了接触，对吗？”

这是一个完美的台阶。

一个穹亲手为她搭建的、可以解释所有异常、并且能让她继续心安理得地隐瞒下去的台阶。

昔涟看着穹那双真诚的金色眼睛。

她知道，只要她点头，一切都会变得合理。穹不会怀疑，甚至会更加怜惜她。

但这也就意味着，她要在这个谎言的泥潭里陷得更深。

“嗯……”

昔涟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对不起，穹……我不想让你担心，以为我生病了……所以才一直忍着的。真的很……难受。”

“傻瓜。”

穹伸出手，似乎想摸摸她的头，但在半空中又停住了，生怕引发她的“排异反应”。他只是虚空地做了一个抚摸的动作，语气温柔得像水。

“这么痛为什么不早说？这种时候就不要逞强了啊。既然是副作用，那就没办法了，只能慢慢养。”

穹把被子掀开一角，“来，睡觉吧。今晚我们分被子睡，我保证不碰到你。等你适应了这具新身体，我们再……再好好补回来。”

昔涟忍着眼泪，钻进了被窝。

穹关掉了床头灯。

房间陷入了黑暗。

两人躺在同一张宽大的床上，中间却像是隔着一道看不见的银河。

穹侧过身，看着昔涟的背影，轻声说道：“晚安，昔涟。别怕，不管有多难受，我都会陪着你的。”

没过多久，因为查资料太累，穹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他睡得很沉，因为他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问题的症结，并且在守护着自己心爱的女孩。

而昔涟背对着他，蜷缩成一团。

被子下，那个黑色的金属环依然在以微弱的频率震动着，每一次震动都像是在嘲笑她的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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