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常磐市之路，出师未捷！

风云突变。

方才还晴空万里的蓝天，此刻已然化作一片沉重的铁灰，乌云翻滚着，越积越厚。风势也愈发强劲，带着寒意呼啸而过。那些有先见之明、早已躲进室内的人们正庆幸自己的决定，而那些措手不及的人，则在追悔莫及中仓皇寻找着避难之所。

小智对此浑然不觉。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即将捕捉第一只宝可梦的伟业上。

真新镇周边的田野，向来谈不上物种丰富。人们总能在这里找到小拉达和波波，树林里也栖息着不少虫属性宝可梦，但仅此而已。大多数经验丰富的训练家，都懒得在这里浪费时间。

但正如那位好心的训练家所说：万事开头难。如果能用心培养，一只拉达或比雕也能成为强大的伙伴。

问题在于，没有初始宝可可梦来削弱对手，小智的捕捉行动只能全凭运气。因此，当他发现一群正在草地上啄食的波波时，他尽可能放轻手脚，悄无声息地在草丛中匍匐前进。

波波群并未察觉他的存在。他迅速锁定了一只离群体稍远、正埋头苦干的目标。

小智屏住呼吸，掏出一颗精灵球按下按钮，感受着它在掌心变大的触感。他静静地等待时机，那只波波依旧在地上蹦跳着，翻找着土里的小虫。

“呀啊啊啊啊！”小智猛地从草丛里跳出来，伴随着一声战吼，他用一种堪比士兵投掷手榴弹的精准、外加发狂的猴怪一般的“优雅”，将精灵球奋力掷出。

精灵球呼啸着飞过波波的头顶，远远地落在草地上，完美落空。

伴随着一阵惊慌的啾啾声，整个鸟群振翅高飞，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啊？”小智呆呆地看着从身边飞走的鸟群，下意识地伸出手，仿佛这样就能挽留它们，“等等！快回来啊！”

他挫败地长叹一声。好吧，刚才那一下蠢到家了。他告诉自己，别再鬼吼鬼叫了，耐心点。

捡回精灵球，他重新踏上征途。

这片区域的宝可梦或许不强，但数量管够。没过多久，他又在前方的草丛里，发现了一只落单的波波。

好了，第二次机会。小智像个专业的棒球投手，将精灵球藏在身后，一点一点地、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这次，他一定要瞄准。

他绕了个半圈，找到了一个绝佳的投掷角度。这只“波波”看上去有点不一样，羽毛的颜色红多于棕，显得更具攻击性。管他呢。宝可梦就是宝可梦。

这一次，小智紧闭嘴巴。他猛地向后挥臂，然后全力掷出。

中了！精灵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正中那只“波波”的翅膀！

然而就在那一刻，小智意识到了两个至关重要的细节。

首先，他一直偷偷接近的，根本不是波波，而是它那不怎么常见、但攻击性强了不止一个档次的表亲——烈雀。

其次，精灵球虽然激活并精准命中，却完全没起作用。它只是像块石头一样把那只烈雀砸翻在地，随即滚进草丛，彻底没了动静。

小智的下巴差点掉在地上。怎么回事？为什么？诚然，不经战斗直接扔球成功率不高，但精灵球至少也该尝试收服一下才对啊！

那只烈雀愤怒地尖叫着，挣扎着站了起来。它恶狠狠地瞪了小智一眼，然后尖叫着飞走了，叫声里充满了控诉。

小智赶紧跑过去捡起那颗精灵球。到底哪里出了问题？难道是次品？

他把球翻来覆去地端详。现在他才注意到，这颗球红色的部分比标准的精灵球要苍白得多，更像是一种粉红色。而灰色的那一半，则泛着一种不寻常的金属光泽。

而且，在粉色的那一半上，赫然印着一个深红色的爱心图案。

一个念头像闪电般击中小智，他触电似的掏出所有精灵球检查了一遍。

正如他所担心的那样。这些根本不是精灵球，而是“人类球”——那种他在大人之间闪烁其词的谈论中、在镇上某些隐蔽商店的橱窗里瞥见过的，专门用来“收服”女孩子的玩意儿！它们的设计更加圆滑，金属部分泛着一种暧昧的粉紫色光泽，握在手里似乎也比普通的精灵球更温热一些。既然联盟明令禁止小智这个年纪的男孩这么做，他自己也……也确实没往那方面多想……好吧，主要是他没胆量也没机会去想……这堆烫手山芋对他来说，简直一文不值！

“啊——！”小智怒吼一声，仿佛要驱散脑中那些因为触碰这些球体而莫名产生的、关于那些啦啦队员光滑大腿和曼妙腰肢的混乱画面，他把那颗已经激活、中心按钮正闪烁着诱惑般粉色微光的人类球狠狠砸向地面。可那球也不知是什么邪门材料做的，明明是金属和塑料，地上的草也足够柔软，它竟反常地高高弹起，像被赋予了生命般，不偏不倚，重重砸在他的脸门正中央。

“嗷！”小智痛叫一声，鼻子一酸，眼泪几乎瞬间涌出，他一屁股跌坐在地，捂住了自己发酸的鼻梁。下一秒，屈辱和挫败感彻底淹没了他，他开始用双拳愤怒地捶打着泥泞的地面。

“可恶！可恶！可恶啊！”

他赢不了！无论他怎么努力，他就是赢不了！整个世界仿佛联合起来，就为了摧毁他的梦想！甚至连帮助都变成了一种捉弄！

再说，那个训练家到底为什么要给他人类球？！这玩意儿不是据说黑市上能卖出天价，只有那些真正有钱有势、懂得“享受”的训练家才会用的吗？是他不小心拿错了吗？但这根本说不通！哪有人会随身携带这么多昂贵又违禁的东西，还随手送给一个陌生小孩？

发泄了一阵，剧烈的情绪稍稍平息，只剩下满腔的沮丧和困惑。小智叹了口气，无奈地将那颗滚落在一旁、仍在微微颤动的球缩小，把它们都小心翼翼地揣回了口袋，仿佛那是会咬人的赃物。也许……也许他之后能找个地方悄悄把这些玩意儿卖掉，换点钱去买真正的、象征着梦想与冒险的精灵球。光是想到要拿出这些东西给任何人看，他的脸颊就开始发烫。

可他能卖给谁？一个十岁的小孩拿着一大把明显不是正道来的、价格不菲的人类球跑到宝可梦商店，绝对会立刻引来君莎小姐的严厉盘问。谁会相信这是一个陌生训练家“好心”送给他的？哪个训练家会如此“大方”，随手就送出一把足够组建一个小型后宫的、昂贵又危险的“玩具”？

就在小智坐在那儿，为这堆既诱人又罪恶、既值钱又烫手的金属球百思不得其解、郁闷不已的时候，一滴冰凉的液体猛地溅在了他紧握的手背上。他困惑地低头看了看手背上那滴渐渐晕开的水痕，然后像是预感到了什么，缓缓抬起了头。

天空已然由灰转黑，沉重的乌云低低地压了下来，豆大的雨点开始密集地、毫不留情地砸落下来，打湿了他的头发、他的衣服，也打湿了口袋里那堆该死的人类球。

小智瞬间像被针扎了一样跳了起来。哦，不！他竟然毫无察觉地卷进了一场自己毫不知情的暴风雨里！

今天还能更倒霉吗？！这简直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

小智用手徒劳地护着头，朝着真新镇家的方向，在迅速变得泥泞空旷的田野上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起来，内心疯狂祈祷着，希望能在这场仿佛要冲刷掉一切荒唐与屈辱的暴风雨彻底发威之前，赶紧逃离这片让他梦碎又蒙羞的是非之地。

——

浑身湿透，又冷又气的小霞爬上岸，将她的宝石海星收回了精灵球。

她顺流而下，最终被冲到了一个林中湖泊的岸边。路，也到此为止了。好消息是，她总算把小茂那个讨厌鬼给甩掉了。坏消息是，她现在孤身一人，自行车没了，钓竿也断了一根，还彻底迷了路。

雪上加霜的是，天开始下雨了。

小霞没好气地皱眉望天。看来她的预感终究是没错的。都怪那个自大的白痴，害得她没来得及找地方躲雨。

她从背包里掏出宝可梦图鉴查看定位。很好，她正卡在真新镇和常磐市的中间。要她猜的话，小茂·大木那家伙百分之百是从真新镇出来的——毕竟，大木博士的官方研究所就在那儿，所有新手训练家每年都从那里领取他们的第一只宝可梦。如果她现在折返真新镇，说不定能找到给他签发执照的负责人，好好告他一状。

但转念一想，小茂前进的方向是常磐市。对一个新手训练家而言，那才是合乎逻辑的下一站，因为那里有道馆，而真新镇没有。况且，在常磐市，她华蓝道馆馆主的身份能派上用场，而他大木博士孙子的名头可就没那么响亮了。

那个被宠坏的家伙，要么会哭着跑回家找爹妈告状，说自己被“欺负”了；要么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硬着头皮继续往下一个城镇走。无论如何，她都不觉得会在城里轻易撞见他。但保险起见，常磐市似乎是讨回这笔账的最佳地点。

打定主意，小霞收起图鉴，甩上背包，动身出发。希望她能在这场雨变得更大之前赶到城里。

——

小智还没跑出多远，头顶上空就传来了愤怒的尖啸。

他猛一转身抬头，瞬间吓得浑身僵硬。

那只烈雀回来了。它怒火中烧。而更要命的是，它还带来了援兵！

黑压压一大片愤怒的鸟群遮蔽了天空，它们全都朝着小智俯冲而来，势要用利爪将他撕成碎片，再用尖喙把他的骨头啄个粉碎。

“等等！” 小智举起双手徒劳地喊道。

“烈——雀——！” 为首的烈雀尖啸一声，率先张开翅膀向他扑来，其余的紧随其后。

想跑着穿过这片开阔的田野根本是死路一条。小智立刻调转方向，冲向附近的小树林，指望着树木的掩护能让他躲过这致命的围攻，至少撑到有人来救他。

——

暴风雨越来越猛烈，豆大的雨点冰冷地砸落，很快便将小霞单薄的黄色无袖背心完全浸透，布料紧紧贴合在她日渐发育的胸脯上，清晰地勾勒出内衣的轮廓和顶端那两个因寒冷而悄然挺立的微妙凸起。湿透的红色背带也变得沉甸甸的，陷进她圆润的肩头。她匆匆前行，双臂交叉试图护住头和胸口，但收效甚微。她的雨伞和钓竿一起绑在丢失的自行车上了，这无疑又是她要找小茂·大木算的一笔账。现在她身上只穿着这身几乎透明的背心、一条同样湿透紧贴臀部的短裤和一双沾满泥泞的白色运动鞋。这身打扮在温暖的夏日里闲逛是再好不过了，但对于她目前的处境来说则完全不够，寒冷和暴露感让她瑟瑟发抖。

这时，一道刺眼的闪电如同巨斧般劈开阴沉的天幕，瞬间照亮了幽暗的林地。不到一秒钟，震耳欲聋的雷声滚滚而来，仿佛就在头顶炸开。小霞惊恐地咽了口唾沫，心脏狂跳。她有麻烦了，而且是大麻烦。

“嘿！”

小霞转过身，看到一个人正向她跑来，那是个戴着红帽子的黑刺猬头家伙。他一边大喊，一边疯狂地挥舞着手臂。

“快跑！它们在追——”

然而话音未落，他的脚猛地绊到了一根突起的狰狞树根，整个人彻底失去了平衡，在一阵手舞足蹈中，带着巨大的惯性向前狠狠扑倒。

不偏不倚，直接扑向了措手不及的小霞。

“呜哇——！”

两个孩子一起摔倒在地，小霞仰面着地，那个男孩则压在她身上。两人都晕乎乎地眨了眨眼，随即发现他们的脸贴得非常近，鼻子几乎都碰在了一起。

短暂的晕眩过后，两人都晕乎乎地眨了眨眼睛，试图弄清状况。随即他们惊恐地发现，他们的脸贴得异乎寻常地近，嘴唇几乎只有毫厘之差，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呼出的、带着惊恐温度的湿热气息。

而且，而且，更加要命的是——在摔倒的混乱中，他的一只手，那只带着少年人温热和些许擦伤的手，正结结实实、毫无缝隙地按压在她右侧的胸脯之上。湿透的薄薄背心和内衣此刻形同虚设，他掌心的每一丝纹路，甚至那略带急促搏动的脉搏，都无比清晰地透过冰冷湿滑的布料，烙印在她那柔软而富有弹性的饱满乳肉上。那意外的、充满侵略性的触感，以及掌心下那颗明显凸起、正因寒冷和惊吓而紧绷硬挺的蓓蕾，像一道电流般瞬间穿透了两人。

“给——给我滚开！” 小霞猛地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脸颊瞬间烧得通红，不知是愤怒还是另一种陌生的窘迫。她尖叫着用尽全身力气把这个该死的变态从身上推开，手掌狠狠拍打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天哪，你们这些变态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一个个都跟发情的肯泰罗似的！”

她嘴上虽然毫不留情，但眼角的余光却飞快地扫过男孩的脸。那张涨得通红、带着惊慌和羞愧的脸，看起来确实不像个惯犯……更像个做错了事却不知道如何收场的蠢蛋。但这并不能成为他冒犯自己的理由！”

“对、对不起！” 男孩手忙脚乱地被推开，跌坐在泥地里，脸上也涨得通红，慌乱地挥舞着那只刚才还停留在她胸前的“罪魁祸手”，仿佛它突然变得烫手。“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发誓！”

“是啊，你当然不是，” 小霞狼狈地用手肘支撑着爬起来，泥水顺着她的发丝和脸颊滑落，滴进领口，湿透的背心紧紧黏在皮肤上，更加凸显了她急促呼吸下起伏的曲线。她的话语里充满了讥讽和惊魂未定的颤抖。“你就这么‘恰好’全速朝我冲过来——然后‘恰好’把手放在那种地方！”

“哦不，它们找到我了！” 男孩突然脸色煞白，惊恐地望向身后，完全顾不上刚才的尴尬。

“哈？” 小霞停下了她愤怒的控诉。“谁？”

男孩的手指指向他来的方向。“那些烈雀！”

“那些什么？”

然后她看到了几十只愤怒的小鸟正穿过树林飞来，它们一遍又一遍地尖叫着自己的名字，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个男孩身上。

“哦。”

“跑啊！” 那男孩抓住她的手，拔腿就跑。片刻之后，他们两人并肩奔跑起来。

“你到底做了什么，让它们这么生气？” 小霞顶着风和烈雀们愤怒的尖啸声大喊道。

“我试着抓了一只！”

“那你不能用你的宝可梦来保护我们吗？”

“我没有啊！而且就算有，这也太多了！”

小霞瞥了他一眼。

“什么？！”

小霞叹了口气。哦，所以他是那种人。又一个无能的新手，比小茂还没品，但要无知得多。“难道你不知道，如果你想那样抓宝可梦，应该从波波或者独角虫开始吗？”她吼道。“你知道的，那种不会呼朋引伴来追杀你的宝可梦？”

“我也试过那个了！而且，我——”

他剩下的话被又一声炸雷吞没了。

第一批烈雀追上了他们。小霞只听到耳后传来一阵刺耳的翅膀破风声，随即后颈的皮肤感到一处硬物的猛烈撞击，一股尖锐的刺痛瞬间贯穿了她的神经。她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下意识地弓身缩颈，双手胡乱地向上护住头部和脖颈。但这徒劳的举动反而将她光裸的手臂彻底暴露给了更多的攻击者。翅膀扑打的闷响、利爪划过皮肤的声音和她压抑的喘息混杂在一起，她能清晰地感到那些坚硬的鸟喙正在一下下地啄刺着她的小臂和手背，密集的痛感让她几乎无法思考，只能机械地跟着男孩向前踉跄。

那个男孩承受的攻击是数倍的猛烈。环绕着他的，是一个由棕色羽毛、红色翅膀和尖锐鸣叫组成的、更加疯狂的漩涡。每一双闪烁着凶光的小眼睛都死死地锁定了他，仿佛他是侵入它们巢穴的唯一敌人。它们那坚硬而锐利的喙部，每一次啄击都像是在用钉子隔着衣料猛凿，沉闷的撞击声不断在他耳边响起。他头上的帽子在第二次冲击中就被掀飞，几只烈雀立刻开始拉扯他的黑发。男孩的身形在持续不断的猛攻下踉跄着，他夹克布料被撕裂的刺耳声响，清晰地传入了紧跟在他身后的小霞耳中。

奔跑中，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拽住了小霞的手臂，让她踉跄着停了下来。是那个男孩。他用尽全力将她拉到自己身前，用自己不算宽阔的后背，为她挡住了至少三只烈雀的俯冲攻击。布料被撕裂的声音和闷哼声清晰地传来。

就在小霞还没来得及发怒的瞬间，男孩一双燃烧着某种决心的黑色眼眸死死地盯住了她。他的脸上满是泥污和细小的划痕，嘴唇因恐惧和缺氧而微微发白，但那双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犹豫。

“走另一个方向！”他的声音因剧烈的喘息而有些沙哑，但每个字都异常清晰。“它们的目标是我！我来把它们引开！”

小霞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她脱口而出：“你疯了吗？！它们会把你撕成碎片的！”

男孩没有回答她。他只是更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便毅然决然地松开了手。他冲出几步，从地上捡起一根粗壮的枯树枝，转身独自面对那片由愤怒和尖啸组成的红色浪潮。他将树枝胡乱地挥舞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挑战的咆哮：“嘿！你们这群扁毛畜生！想要我，是吗？那就过来抓我啊！”

这个举动彻底点燃了整个鸟群的怒火。原本还在分神攻击小霞的几只烈雀，像是收到了统一的指令，尖啸着调转方向，与其他同伴汇合，形成一股更加庞大、更加致命的攻击集群，如同一片移动的乌云，朝着那个单薄的身影吞噬而去。男孩没有丝毫停留，转身向着与小霞相反的方向狂奔，他的身后，是几十只拖着嗜血残影的宝可梦。

小霞呆立在原地，泥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刚才拽着她的那只手留下的温热触感，似乎还残留在她的手臂上。风雨声和远处传来的、越来越远的男孩的叫喊声、烈雀的尖鸣声交织在一起。她的理智在尖叫，命令她立刻按照他说的去做，趁着这个绝佳的机会逃离这里，找个地方处理身上火辣辣的伤口。

但她的双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男孩消失的方向，那个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甚至几分钟前还在争吵的男孩而选择独自面对死亡的背影。

笨蛋。她心想。真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大笨蛋。

现在，最理智的做法就是照他说的去做，赶紧逃跑。她的胳膊和脖子上已经布满了被啄出的细密血痕，混着雨水，火辣辣地疼。她必须离开这里。

但她不能就这么让他去死！而且，即使他没有任何保护自己的手段，小霞也有。

小霞摇了摇头，追了上去，她的手再次伸向腰带。

——

——

小智的整个世界被剥离得只剩下几种最原始的感受：冰冷的雨水、湿透的衣物、扑打在脸上的羽毛，以及无处不在的疼痛。烈雀群的攻击毫无章法，却又精准致命。他能清晰地感到那些坚硬的鸟喙啄开他手背和脖颈的皮肤，每一次都像有几十根烧红的针同时刺入。它们撕扯着他夹克的布料，刺耳的撕裂声预示着下一波更直接的痛苦。他用手臂护住脸，却挡不住翅膀边缘的硬骨一次次地猛击他的后脑，让他阵阵发昏。它们的尖啸声在他耳中汇成一片高频的嗡鸣，让他听不见风声，也听不见自己因痛苦和力竭而发出的粗重喘息。

但他仍在奔跑。他必须奔跑。那个女孩的身影——她那张因愤怒而涨红的脸，此刻在他脑海中却变成了另一副模样：苍白、沾满泥水、被烈雀围攻。这个想象出的画面比他自己身上任何一处伤口都更让他感到恐惧。是他的错，一切都是因为他！

突然，前方的树林豁然开朗，他又回到了那片开阔的田野。然而，他正忙于应付身上那如同凌迟般的酷刑，根本无暇分心。事实上，直到脚下猛然一空，他才终于注意到周围环境的改变。身体的失重感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随之而来的是在陡峭的泥坡上剧烈地翻滚、碰撞。他的额头磕在了一块岩石上，后背撞上了一截树根，最后重重地摔在了坡底的积水潭里。

小智躺在那里，身体像一个散了架的玩偶，意识在剧痛和眩晕的漩涡中沉浮。他身上没有一寸骨头不在尖叫，口鼻腔里灌满了泥浆和雨水。暴雨毫无保留地砸在他的脸上和胸口，他费力地咳出一口呛水，一股浓重的铁锈味立刻充满了口腔——那是他自己的血。

他眨了眨眼，试图让视线变得清晰，然后勉力抬起头。烈雀群正盘旋在斜坡的顶端，在风暴肆虐的天空背景下，它们的剪影如同盘旋的秃鹫。不，它们就是来索命的。

到此为止了。小智绝望地意识到。他跑不动了，他要死在这里了。

他会被报为失踪。真新镇的大家会以为他是因为没领到初始宝可梦、羞愧得离家出走了。也许几个月后，会有其他的训练家发现他被啃食得差不多的尸体，以及他口袋里那些见不得光的粉色精灵球。流言会像野火一样传开，所有人都将知道，那个叫小智·凯彻姆的笨蛋男孩，不仅是个迟到的失败者，还是个试图非法捕捉女孩结果死在野外的变态。

他的朋友们会怎么想？他们会假装不认识自己吧？还有妈妈……她该怎么面对这一切？她会知道自己的儿子，最终是以这样一个笑话般的形象，结束了自己人生的吗？

这本该是他冒险的第一天，是他一生中最光辉的起点。结果，它却成了他短暂、愚蠢、可悲的一生的终点。

就在这时，领头的那只烈雀发出一声尖锐的长鸣，乘着气流猛然拔高，接着双翼一收，化作一支黑色的箭矢，直奔他的面门而来。小智认命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那终结一切的疼痛。

“嘿！在这边！”

一个女孩的声音划破雨幕，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天空被一道惨白的闪电瞬间照亮。小智睁开眼，看到了那个他刚刚撞倒的女孩，那个有着胡萝卜般橙色头发的女孩。她站在斜坡的顶端，就在那群烈雀的身后，雨水将她的无袖背心和短裤完全打湿，紧紧贴在身上。她手里握着两颗红白相间的精灵球。

小智的下巴因为震惊而松开了。她想干什么？她回来送死吗？

女孩将两颗精灵球高高举向天空，摆出了投掷的姿势。“海星星！宝石海星！我选择——”

然后，整个世界瞬间被绝对的白光吞没，紧随其后的，不是雷鸣，而是一股撼动大地的物理冲击波。

小智本能地缩成一团，泥土和草屑如同一场小型的雪崩般倾泻在他身上。头顶上方，他听到烈雀群发出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充满纯粹恐惧的尖叫。然后，那片嘈杂的、象征着死亡的声音，正以极快的速度远去。

等等，它们在离开？她把它们……赶走了？

小智撑开沉重的眼皮。烈雀群真的在逃离！它们正拼上性命一般地飞向远方！那个女孩做到了！

她一定是个很厉害的训练家！她用她的宝可梦救了他！

一股纯粹的感激之情瞬间化作了力量，甚至压倒了身体的剧痛。他手脚并用地从掩埋自己的泥土中挣扎出来，抬头望向山坡，期待地寻找着那个勇敢的身影。

山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被烧得焦黑的土地和滚滚升腾的青烟。

……什么？

小智用力眨了眨眼，用手背抹去脸上的雨水和血污。发生了什么？她人呢？

等等。

那道闪光！那声巨响！那场雪崩！那不是宝可梦的招式……那是一道真正的、从天而降的落雷！而她当时正站在最高处，把两个顶端是金属按钮的精灵球高高举向天空！所以……

他心中刚刚燃起的宽慰，被一股冰冷彻骨的恐惧瞬间浇灭。小智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手脚并用地向着斜坡上方爬去。湿滑的草地让他的手脚不断打滑，但他没有停下。他必须确认她的安危。

她一点也不好。

小智第一眼就看到了她。她脸朝下趴在焦黑的土地中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类似臭氧和毛发烧焦的混合气味。那两颗精灵球还紧紧地攥在她的手里，并未打开。

不幸的是，精灵球的外壳是金属的，而她，是用自己毫无防护的血肉之躯握着它们的。

他踉跄着跪倒在她身边，伸出颤抖的手，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肩膀。一股不祥的、僵硬的冰冷感透过指尖传来，让他如同触电般缩回了手。他小心翼翼地将她翻过来。

她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机的灰白色，雨水冲刷着她脸上的泥污，却冲不走那份死寂。她的双臂上，一道道亮红色的、如同枯树枝般的烧伤纹路清晰可见，一直没入她的衣袖深处。她的眼睛无神地睁着，空洞地倒映着灰色的天空，任由雨点砸在她的眼球上，也不曾眨动一下。两道细细的血流从她的鼻孔中缓缓渗出，与雨水混在一起，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冲刷出两道浅粉色的痕迹。

“……不。” 一个破碎的音节从他喉咙里挤出。“嘿！” 他把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声音因为恐惧而尖锐得变了调。“醒醒！”

女孩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你……你没事吧？” 这个问题脱口而出的瞬间，小智就想狠狠给自己一巴掌。他看到的不是一个受伤的人，而是一具正在迅速变冷的躯体。

恐慌像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他的心脏，然后一寸寸捏紧，榨干了他肺里所有的空气。他活下来了，但她……因为他而死了？就为了救他这个连他名字都不知道的笨蛋？

不，不，不！

他发疯似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然后猛地俯下身，将耳朵贴在她湿透的背心上，紧紧贴着她的胸口。世界在这一刻寂静得可怕，只剩下风声和雨声，那声音仿佛在嘲笑他的徒劳。

一秒。

两秒。

死寂。

“拜托了……” 他无意识地乞求着，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此刻，脸上混合着雨水、泥浆、鲜血，以及从他眼中决堤而出的泪水。“拜...托你……动一下……”

咚……咚……

一个声音。一个隔着厚厚的布料和冰冷的皮肤传来的、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声音。那不是心跳，更像是一只濒死的蝴蝶在最后一次扇动翅膀。微弱、缓慢、仿佛随时都会被风雨声彻底淹没。

她还活着！

然而，这短暂的、如同幻觉般的狂喜，立刻被更加庞大、更加冰冷的绝望所吞噬。她撑不了多久了。这微弱的搏动，是她生命最后的倒计时。在这场暴风雨的中心，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最后一点生命之火，在自己面前熄灭。

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他不能让她死！他没有任何办法——

等等。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刚才那道落雷，悍然劈进了他混乱的脑海。

小智的手伸进自己的口袋。当他抽回手时，他的拇指和食指间夹着一颗粉色标记的“人类球”。

他凝视着那个小小的球体，然后按下了激活按钮，使它恢复到完整尺寸。

小智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这太疯狂了。这绝对是错的。这是非法的，是联盟严令禁止的！

突然，地上的女孩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那是一种濒死前肌肉的痉挛。有那么一瞬间，小智以为她要醒了，但她只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奇怪的、如同漏气般的咯咯声，身体便再次彻底瘫软下去。那最后一声微弱的心跳，仿佛也随着这声异响，消散在了风雨里。

他没有时间了！再犹豫下去，那颗微弱的心跳就会彻底消失！

小智看着手中的球体，又看看地上那个即将消逝的生命，再看回球体。他按下了激活按钮，冰冷的机械感从指尖传来，球体恢复到完整尺寸。然后，当雨水仍从天而降，狂风撕扯着他的衣衫，远方的闪电再次照亮他那张混杂着泪水和决心的脸时，他做出了一个将永远改变自己人生的决定。

小说相关章节：小智的冒险：美少女猎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