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第三個星期六，下午兩點三十七分。

私立清翠學園第67屆文化祭正到最高潮。

高一（4）班「愛麗絲茶會咖啡廳」裡，椎名真晝正端著一盤剛出爐的草莓塔轉身。

她今天是愛麗絲版女僕裝：藍白配色的圍裙洋裝，裙襬比原版短了整整十公分，腰後綁著大大的緞帶蝴蝶結；過膝白襪上緣勒出一圈淺淺的肉痕；焦糖色長髮用藍色緞帶在右側綁成低馬尾，髮箍是小巧的愛麗絲撲克牌。

她已經連續工作八小時，聲音沙得像含了沙子，臉上卻還掛著那個招牌的、完美到近乎殘酷的天使笑容。

「歡迎光臨，今天的限量甜點是——」

她第九十七次彎腰遞出菜單，就在這一秒，整個咖啡廳的空氣像被誰按下靜音鍵，瞬間安靜了半拍。

真晝順著眾人的視線抬頭。

入口處，逆著午後的陽光，站著一個男人。

黑色長大衣，領口微敞，單手插在口袋裡，另一手拎著一個極簡的深藍紙袋。

身高一米八八的壓迫感，冷到極點的臉，還有那雙毫無溫度、卻讓人瞬間屏息的黑眸，

讓周圍的嘈雜像被一把刀切開。

「……蓮前輩？」

真晝指間的菜單「啪」地掉在地上，發出清脆一響。

她早上才傳了LINE：「今天文化祭會很晚回家，蓮前輩自己解決晚餐喔。」

完全沒說「歡迎來」。

結果他直接殺到高一年級教室區。

下一秒，

「哇——那是誰？！」

「好帥……是哪間大學的學長嗎？」

「等等，那不是椎名同學一直在躲的……傳說中的同居人？！」

竊竊私語像潮水一樣炸開。

真晝耳尖瞬間紅得透明，迅速彎腰去撿菜單。

因為蹲姿，藍色裙襬整個鼓起來，露出過膝白襪與大腿之間那一圈雪白肌膚，現場立刻響起好幾聲口哨。

空氣瞬間更冷。

蓮兩步跨進咖啡廳，直接走到她面前，單膝蹲下，替她撿起菜單，順手把深藍紙袋塞進她懷裡。

「給妳的。」

聲音低得只有她聽得見，語氣卻沉得可怕，「裙子太短。」

真晝抱著紙袋，指尖發燙，小聲：「……謝謝。」

他站起身，視線掃過教室裡那一圈偷看的人，淡淡開口：

「倉庫。」

然後朝後門揚了揚下巴，「兩分鐘。」

語氣平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眼神卻明確表示：不來就後果自負。

真晝盯著他看了三秒，輕輕嘆了口氣，把托盤塞給副班長：

「我去補貨，兩分鐘後回來。」

然後踮踮踮地小跑跟上，藍色裙襬一路晃成一道慌亂的弧線，像一隻被抓包的兔子。

教學大樓後側的倉庫，平時沒人來。

門一關，外頭的文化祭歡呼聲瞬間被隔絕成另一個世界。

真晝背靠著門，抬頭看他，聲音壓得低低的：

「這裡是學校。」

「我知道。」

蓮把門反鎖，咔噠一聲，兩步走到她面前。

單手撐在她耳側的牆上，另一手捏住她下巴，逼她仰頭。

「所以我才忍到現在。」

他低頭，薄唇貼上她耳廓，一字一頓，

「裙子短成這樣，想讓誰看？」

真晝耳尖更紅，卻倔強地沒躲開視線：

「班上投票決定的，我裡面有安全褲。」

蓮低笑一聲，笑意沒到眼底：

「是嗎？」

下一秒，他直接吻住她。

沒有任何緩衝，舌尖長驅直入，掃過上顎，掠奪她所有呼吸。

真晝被吻得膝蓋發軟，手指揪住他大衣前襟才沒滑下去，鼻腔裡溢出細細的嗚聲。

吻結束時，她唇色紅得過分，喘得厲害。

蓮用拇指擦過她下唇，聲音啞得誘人：

「兩分鐘，只夠親一下。」

「剩下的，晚上回家補。」

他退開半步，先脫掉大衣，再拉開紙袋，裡面是一盒剛出爐的草莓大福。

「吃完這個，下班披這個回家。」

「我不想再讓別人看見妳這雙腿。」

真晝看著那件他的大衣，耳尖又燒起來，

卻還是乖乖接過，小聲說：

「……知道了。」

蓮盯著她看了兩秒，突然伸手把她拉進懷裡，

下巴抵在她發旋，低聲：

「想妳想得睡不著，特地請假過來。」

「下次再穿這麼短，我當場把妳扛走。」

真晝把臉埋進他胸口，聲音悶悶的，卻帶著笑：

「……那我下次穿長褲。」

蓮低笑一聲，胸腔震動，

「最好是。」

兩分鐘後，真晝回到咖啡廳，嘴角沾了一點草莓醬，脖子上多了個不明顯的紅痕，整個人散發著剛被標記完的甜味。

而蓮，就大剌剌坐在靠窗最顯眼的位置，喝著她親手做的焦糖瑪奇朵，單手撐著下巴，眼神像一頭終於吃飽的獸，心情好得連眉尾都鬆開了。

整個下午，清翠學園都在瘋傳同一句話：

「椎名同學的男朋友來了，超帥，但超兇。」

真晝抱著那件過大的黑色大衣，偶爾抬眼看窗邊的男人，嘴角止不住上揚。

今天，也是最喜歡蓮前輩的一天。

文化祭閉幕鐘聲響起時，夕陽正在把整個校園染成橘紅色。

真晝終於把最後一疊盤子洗完，解下圍裙，換回制服外套，外面再披上蓮那件過大的黑色長大衣。

大衣下襬蓋到她大腿中段，把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睛和紅透的耳尖。

她抱著紙袋走出教室，果然看見蓮還在老位置。

他靠著走廊的欄杆，單手插兜，另一手轉著車鑰匙，夕陽在他側臉鍍了一層金邊。

「……還沒走？」

真晝小跑過去，聲音因為一天的喊叫而啞得可愛。

「等妳。」

蓮把鑰匙收回口袋，順手把她額前被風吹亂的髮絲別到耳後，

「回家之前，帶我逛逛？」

真晝愣了一下。

「蓮前輩……不是第一次來吧？」

他低低地笑了一聲，轉身往校園深處走，步伐不快，像在等她跟上。

「不是。」

「我就是在這裡畢業的。」

真晝的腳步瞬間停住。

「……欸？」

蓮回頭看她，夕陽下那雙黑眸染了點罕見的溫度。

「清翠學園，高中部，七年前畢業。」

「高三那年，我是學生會副會長。」

真晝瞪大眼，像聽到什麼世界級爆炸消息。

「怎麼……怎麼從來沒說過？」

「妳又沒問。」

他語氣淡，卻帶著一點壞，

「而且那時候，」

他頓了頓，視線落在她身上，

「這裡還沒有現在這麼可愛的學妹。」

真晝耳尖又紅了，低下頭快步跟上。

他帶著她穿過被燈串裝飾得夢幻的中央廣場，路過被高年級生霸佔的鬼屋、烤玉米攤、射擊遊戲攤，最後停在圖書館後面那棵老櫻花樹前。

現在是秋天，樹葉染成深紅，風一吹，簌簌落下。

「這裡以前是我的秘密基地。」

蓮背靠著樹幹，抬頭看樹梢，

「午休的時候會跳牆過來睡覺，老師抓不到人。」

真晝想像十七歲的蓮穿著清翠學園的制服、領帶鬆垮、校服外套隨便搭在肩上，躺在樹下睡覺的畫面，

瞬間覺得心臟被什麼東西重重撞了一下。

「……好犯規。」

她小聲嘟囔。

蓮低頭看她，夕陽在他睫毛下投出一小片陰影。

「現在換妳了。」

「帶我去妳平常躲的地方。」

真晝想了想，拉著他的袖子往音樂棟走。

屋頂。

她用學生證刷開了「維修中」的告示牌後的門。

夕陽下的屋頂空無一人，只有風聲和遠處操場殘留的煙火味。

「我午休的時候會來這裡。」

真晝走到圍欄邊，踮腳看向遠處的東京鐵塔，

「一個人吃便當，發呆。」

蓮走到她身後，自然地從後面環住她肩膀，下巴抵在她發頂。

「現在不是一個人了。」

真晝輕輕「嗯」了一聲，把身體往他懷裡靠得更緊。

風吹起大衣下襬，兩人的影子在屋頂上重疊成一個長長的形狀。

過了一會兒，她小聲問：

「……那個時候的蓮前輩，是什麼樣子？」

蓮沉默了幾秒，像在回憶。

「大概……比現在更混蛋。」

「抽菸、打架、翹課，學生會副會長只是掩護。」

真晝忍不住笑出聲。

「完全想像得出來。」

他低頭咬了一下她耳尖，力道不重，卻讓她縮了縮脖子。

「現在後悔了？」

「被這種不良前輩撿回家。」

真晝轉過身，踮腳親了親他的下巴，聲音軟得像融化的糖：

「不後悔。」

「最喜歡這樣的蓮前輩了。」

夕陽最後一道光沉下去的瞬間，蓮低頭吻住她，比倉庫裡那次溫柔得多，卻更深。

風很大，吹亂了她的馬尾，吹起他的大衣下襬。

兩人站在七年前他一個人躲過無數次午後的屋頂上，

終於把這裡，變成了兩個人的秘密基地。

煙火秀開始了。

砰、砰、砰。

巨大的金色花火在夜空綻開，照亮他們交疊的影子。

真晝靠在他懷裡，小聲說：

「明年……也一起來看好不好？」

蓮把她抱得更緊，聲音低啞卻篤定：

「後年、大後年，以後每一年，都一起。」

屋頂的風還在吹，而16歲的椎名真晝，第一次覺得，這個學校原來從一開始，就在等她來遇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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