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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人挽歌第三章,第3小节

小说:旅人挽歌 2025-12-16 15:06 5hhhhh 2960 ℃

妮露……这个名字对甘雨来说很陌生。她只知道这是一个被卷入你那无尽漩涡里的、不幸的异国女孩。死亡,难产……这些冰冷的词汇,在她眼中只是一行情报。她甚至无法为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孩感到悲伤。她的心已经太冷,太硬了。她只是麻木地想着,又一个……又一个被他毁掉的人。

她的目光继续下移,落在了第二条情报上。

这一瞬间,她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第二条:【前玉衡星刻晴,于‘璇玑’号上顺利产下一名男婴。母子平安。】

刻晴……生了?

那个孩子……那个罪恶的、不该存在的孩子……真的……降生了?

甘雨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脑海中“嗡”的一声,所有强行压抑下去的画面、声音、情绪,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冲垮了她用工作筑起的高墙!

她仿佛又看到了刻晴那张苍白而决绝的脸,听到了她对自己说出那个秘密时,声音里压抑的痛苦与扭曲的爱意。她看到了你那张沾染了疯狂与欲望的脸,看到了绫华安详的、被亵渎的睡颜……

现在,这一切罪孽的集合体,那个孩子,出生了。

“呕——”

一股强烈的、源自生理的恶心感猛地从胃里翻涌上来。甘雨捂住嘴,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想要将那股污秽的感觉吐出去,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她的脸涨得通红,眼角因为剧烈的生理反应而渗出了泪水。

她不是为刻晴感到高兴,更不是为新生命的降生而喜悦。

她感到的是恐惧。

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无法言喻的恐惧。

那个孩子是你的血脉,是刻晴不惜背叛一切也要保下的执念,更是你所有罪行的活生生的证明。他的存在,就像一颗埋在璃月心脏里的炸弹。不,他本身就是一场灾难的预兆。

甘雨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她感觉办公室里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她扶着桌沿,想要站起来,双腿却软得像棉花。

她想起了凝光大人。

为什么凝光大人要把这份情报转给她?是在提醒她?还是在警告她?那个女人……那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天权星,她究竟想做什么?她留下刻晴,留下那个孩子,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进了甘雨的脑海。

凝光大人……她是不是想……利用那个孩子?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甘雨只觉得一阵天旋地地转,手脚冰凉。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撑着桌子,踉踉跄跄地冲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户。

清晨冰冷的空气灌了进来,让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她扶着窗棂,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试图平息那份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恐慌。

窗外,是刚刚苏醒的璃月港,祥和而宁静。

但在甘雨眼中,这片她守护了千年的土地上空,已然阴云密布。

风暴,就要来了。

璃月的风暴与你无关。你早已斩断了与那片土地的一切温情,只剩下冰冷的仇恨与债务。你的世界,现在只剩下复仇。

你收回飘散的思绪,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你那因为力竭和失血而颤抖的身体蹲下,伸出同样颤抖的手指,探向八重神子那沾着涎水的唇边。

一丝微弱、温热的气息,拂过你的指尖。

她还活着。

这个认知没有在你心中激起任何波澜,无论是怜悯还是残忍的快意。她只是一个工具,一件完成交易的必需品。你确认了工具尚未损坏,仅此而已。

你的目光从她空洞失神的脸庞,缓缓下移。划过她修长的脖颈,划过那片因为你的暴行而遍布红痕的雪白肌肤,最终,停留在了她平坦柔软的小腹上。

那里,是你倾注了所有仇恨、绝望与生命力的地方。

就在你的目光注视之下,异变陡生!

一缕微弱的紫色电光,毫无征兆地从她的小腹深处浮现。那光芒起初如同萤火,继而迅速扩大,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她的身体里孕育、成形。那紫色的光芒穿透了她的肌肤,却并未造成任何伤害,反而带着一种神圣而庄严的气息,将她狼藉的身体笼罩在一片柔和的光晕之中。

远处那几个吓傻了的巫女发出了压抑的惊呼,但你没有理会。你的全部心神,都被这诡异而壮丽的景象所吸引。

光芒越来越亮,最终汇聚成一个点。你看到,在她的小腹皮肤之上,那些紫色的电光元素正在飞速凝结、塑形,最终,化作了一枚实体。

那是一把钥匙。

一把完全由紫色雷电结晶构成的、造型古朴而华丽的钥匙。它的顶端是一个小巧的狐狸头像,双眼闪烁着微光,钥匙的柄身则雕刻着繁复的、如同注连绳一般的花纹。它静静地悬浮在八重神子的腹部上方,散发着精纯而强大的能量波动,将周围飘落的樱花都微微推开。

就在你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把钥匙的瞬间,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直接在你的脑海中响了起来。

是八重神子的声音。

但它失去了所有平素的狡黠与魅惑,变得空灵、平淡,像是一段被提前录制好的神谕。“旅行者。当你听到这段留言时,想必‘献祭’已经完成了。”

“你所付出的,是来自异世界、足以扰动提瓦特地脉的生命之源。而我,鸣神大社的宫司,在此接受你的祭品,并为你开启通往禁地的门扉。”

“这枚‘渊下宫之钥’,由你的力量与我的神力共同铸就,是唯一的凭证。带着它,前往海祇岛。在那里的珊瑚宫深处,寻找现任的‘现人神巫女’。将此钥展示给她,她自会明白一切。”

“记住,渊下宫是太阳子民的遗弃之地,是魔龙杜林的葬身之所,更是深渊力量的渗透之处。那里没有神明的注视,只有最原始的黑暗与疯狂。你所寻求的力量,以及远超你想象的危险,都在那里等着你。”

“这是你我之间的交易。你为复仇,我为……见证。我们各取所需,两不相欠。”

“去吧,在你被这片大地彻底同化之前,去完成你想做的事吧……”

声音戛然而生,如同被切断的丝线。

你脑中一阵恍惚,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短暂的梦境。但悬浮在眼前的那枚紫色晶体钥匙,以及它散发出的冰冷触感,都在告诉你,一切都是真的。

交易,完成了。

你伸出手,握住了那把钥匙。在你的手指触碰到它的瞬间,它便失去了光芒,化作一枚沉甸甸的、仿佛实体金属般的物件,落入你的掌心。

你得到了你想要的门票。以一个女人的尊严、身体乃至灵魂为代价。

你站起身,低头最后看了一眼地上那具美丽的、破碎的身体。然后,你头也不回地转身,带着满身的血污与疲惫,向着山下走去。

那些原本惊恐万状的巫女们,在目睹了神迹的诞生、聆听了宫司的神谕之后,看向你的眼神已经从恐惧变成了某种复杂的、混杂着敬畏与悲悯的情绪。她们默默地为你让开了一条道路,没有人敢于阻拦,也没有人敢于出声。你走下石阶,清晨的阳光第一次照在你的身上,却驱不散你身上那来自深渊的寒意。

你没有立刻下山。

你的脚步,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转向了通往神社后山的那条幽静小径。海祇岛是不归路,渊下宫是埋骨地。在踏上这条通往地狱的单程旅途之前,有些告别是必须完成的。

清晨的林间弥漫着微凉的薄雾,潮湿的泥土和腐烂落叶的气息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独属于死亡与宁静的味道。你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左肩的伤口因为之前的剧烈动作而阵阵作痛,每一步都走得沉重而艰难。你那破烂的、沾满血污与体液的衣服紧贴在身上,散发着铁锈与腥臊的混合气味。很快,那两座并排的、小小的坟茔出现在了你的视野里。

一座的土堆已经长出了些许青草,那是神里绫华的长眠之所。另一座则是簇新的泥土,带着刚刚被翻动过的湿润痕迹,那是妮露的坟墓。两块简陋的木制墓碑,静静地立在那里,仿佛两个沉默的哨兵,守护着你破碎的过去。

你走到墓前,沉重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两座坟墓之间的泥地上。

你没有说话,也没有流泪。你的悲伤早已在无尽的折磨与复仇的火焰中蒸发殆尽,只剩下深入骨髓的麻木与冰冷的执念。

你伸出左手,轻轻抚摸着绫华的墓碑。那粗糙的木质触感,仿佛还能让你回想起她指尖的温度。然后,你伸出右手,放在妮露那块崭新的墓碑上。泥土的气息是如此新鲜,仿佛她只是刚刚睡去。

两个女人,一个是你此生挚爱,是你所有美好的源头;另一个是无辜的牺牲品,是你罪孽的见证者。她们都因你而死,如今并排躺在这里,成了你复仇之路上最沉重,也最坚固的基石。你缓缓地从怀中,掏出了那枚尚带着八重神子体温的【渊下宫之钥】。紫色的雷电晶体在晨光下折射出妖异的光芒,那狐狸头像的双眼仿佛在嘲弄地注视着你。你将这枚钥匙举到两块墓碑之间,让她们都能“看”到。

“绫华……”你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但这并不重要,你的话语,直接在心里响起。

“我拿到门票了。通往深渊的门票。神里绫人……所有伤害过你的人……我会让他们用最痛苦的方式偿还。我将获得无人能及的力量,然后,将整个稻妻,不,将整个提瓦特都拖入我的地狱。这是我对你的承诺,永远不会改变。”

你的目光转向妮露的墓碑,心中的话语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妮露……你的死,换来了这个。我不知道这是否值得,但事已至此,我不会让你的牺牲白费。你是个好女孩,只是跟错了人。如果有来世……离我远一点。睡吧,不要再醒来了。这个肮脏的世界,不值得你留恋。”

说完,你将钥匙紧紧攥在手心,那坚硬的晶体棱角深深刺入你的掌肉,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这疼痛让你感到无比清醒。

你低下头,额头轻轻抵在两块墓碑交界的泥土上。这个动作,是你唯一能做出的、类似告别的姿态。你不是在忏悔,也不是在祈祷。你只是在将这最后的、属于“人”的温情,与她们一同埋葬在这里。

从今往后,你将不再是旅者,不再是英雄,甚至不再是人。你只是一个复仇的幽魂。许久,你缓缓抬起头,眼神中最后一丝迷茫与空洞已被彻底驱散,取而代之的是如深渊般死寂的冰冷与决然。

你吃力地从地上站起来,将那枚钥匙小心翼翼地贴身收好。你最后看了一眼这两座坟墓,将她们的轮廓深深烙印在脑海里。

然后,你毅然转身,沿着来时的路,一步一步,头也不回地向山下走去。

身后,是你的过去,你的爱,你的罪。

身前,是通往海祇岛的码头,和深不见底的未来。

窗外灌入的冷风终于让甘雨剧烈颤抖的身体稍稍平复了一些。她扶着窗棂,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大口喘息着,将那股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强行压了下去。泪水早已风干,在她苍白的脸上留下了冰凉的痕迹。

她缓缓地直起身,转过头,重新看向那张办公桌,看向那份仿佛带着诅咒的情报。恐惧依然盘踞在她的心头,像一条冰冷的毒蛇。但在此刻,在那极致的恐惧之下,某种更古老、更坚韧的东西,开始从她血脉的深处苏醒。那是属于仙麟之血的骄傲,是守护璃月千年的契约,是身为帝君最信任的秘书的职责。

她不能就这样崩溃下去。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灾难的种子在璃月港生根发芽。

凝光大人……她已经不再是自己能够完全信赖的天权星了。从她留下刻晴和那个孩子,从她将这份情报以这种方式交给自己开始,凝光大人的心思就已经变得深不可测。她或许是为了某种更宏大的布局,或许是为了璃月长远的利益。

但甘雨等不了。

她无法用璃月的未来去赌博。那个孩子,那个由罪孽、背叛和疯狂孕育出的生命,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璃月最大的威胁。

甘雨的眼神变了。那双原本温润如水的紫罗兰色眼眸中,所有的柔弱和恐慌都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残酷的、冰冷的坚定。就像数千年前,在魔神战争的血色黄昏中,她跟随帝君踏过尸山血海时的眼神。

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一个违背七星命令,甚至可能被视为背叛的决定。她要亲手处理掉这个威胁。

在凝光大人的计划启动之前,在那个孩子成长到无法控制之前,她要用自己的方式,将这个灾祸的根源彻底抹除。

她回到办公桌前,动作不再有丝毫颤抖。她将那份情报仔细地叠好,放回原处,仿佛自己从未看过。然后,她从一个上锁的抽屉里,取出了一枚小巧的、由琉璃砂和冰晶凝结而成的符篆。

这是她作为仙家弟子特有的传讯方式,能够绕过月海亭所有的常规渠道,直接联系到某些……特殊的人物。

甘雨将符篆握在手心,闭上双眼,将一丝仙力注入其中。

“申鹤。”她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响起,却仿佛穿越了千山万水。

“我是甘雨。有件事,需要你的帮助。”

“……一个孩子。一个……必须消失的孩子。”

冰晶符篆在她掌心化作点点寒光,消散在空气中。

做完这一切,甘雨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她整理了一下自己微乱的衣角和发丝,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平日里那副一丝不苟的秘书模样。她拿起手边另一份关于北国银行税务的报告,开始审阅,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情绪崩溃和那个石破天惊的决定,都只是一场幻觉。只是,她握笔的手,是如此用力,以至于骨节泛白。

办公室的门外,传来了秘书们开始一天工作的、细碎的脚步声。

阳光透过窗户,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一场无人知晓的暗流,已经在这座看似和平的港湾之下,悄然涌动。

船舱内弥漫着淡淡的药草与奶水的混合气息。

刻晴靠坐在床头,苍白的脸上透着一丝产后的红润。她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熟睡的婴孩抱得更紧了一些,仿佛那是她失而复得的全世界。她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孩子那张皱巴巴的小脸,眼神中满是复杂而纯粹的母爱。这爱意是如此浓烈,足以让她暂时忘却这个孩子是如何降临的,忘却那个带给她无尽痛苦与屈辱的男人。

现在,她只是一个母亲。一个想要倾尽所有,保护自己孩子的母亲。

“他的眉眼,和你很像。”

一个慵懒而沉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破了室内的宁静。凝光缓步走了进来,她换下了一身华贵的礼服,只穿着一件素雅的丝绸长袍,手中端着一碗尚冒着热气的汤药。刻晴的身体瞬间紧绷了起来,她警惕地抬起头,看向这个将她软禁于此的女人。“凝光大人。”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凝光没有在意她语气中的疏离,径直走到床边,将汤碗放在床头柜上。“百闻派人送来的,对你身体恢复有好处。”她说着,目光却落在了那个婴孩身上,眼神中带着一种审视、评估,却唯独没有温度的复杂光芒。

“你给他取名字了吗?”凝光随意地问道。“逆。”刻晴吐出一个字,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他的名字,叫‘逆’。”“逆?”凝光玩味地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逆转,逆反,逆命……呵,真是个好名字。充满了……可能性。”“他只是我的孩子。”刻晴冷冷地打断了她,将孩子又往怀里藏了藏。“与你口中的那些‘可能性’无关。”

“哦?是吗?”凝光拉过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下,优雅地交叠起双腿。她那双锐利的、仿佛能洞悉一切的丹凤眼,直直地看向刻晴。“你以为,我将你们母子留下来,只是出于对昔日同僚的怜悯吗?刻晴,你我共事多年,你应该知道,我从不做没有价值的投资。”

刻晴的心沉了下去。“你到底想做什么?”

“保护他。”凝光淡淡地说道,这两个字从她口中说出,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和你一样,我也想保护他。只不过,你保护的,是你的‘儿子’;而我保护的,是璃月未来的‘兵器’。”

“兵器?!”刻晴失声叫道,怀中的婴孩似乎被惊动,不安地动了动。她连忙低下头,用脸颊轻轻蹭着孩子的额头,声音压抑着愤怒,“他是一个生命!不是你的棋子!”

“生命?棋子?”凝光轻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在这个世界上,任何生命,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在某个棋盘上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区别只在于,是做任人宰割的兵卒,还是做执掌棋局的王。而这个孩子……”

她的目光再次变得深邃起来。“他继承了你的坚韧,也继承了他父亲那份足以搅动世界根基的、来自异乡的疯狂。他是最完美的矛盾体,是前所未有的杰作。只要稍加引导,他就能成为一柄最锋利的剑,足以斩断任何威胁璃月的锁链。无论是来自深渊,还是来自……天理。”

凝光的话语,如同魔鬼的低语,让刻晴遍体生寒。她终于明白了凝光的真实意图。

凝光不是要伤害这个孩子,恰恰相反,她会用尽一切资源去保护他、培养他,将他打造成最强大的存在。但这并非出于爱,而是出于极致的利用。她要将她的儿子,变成一件没有感情、只为璃月利益而存在的终极武器。

这比直接杀死他,还要残忍。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刻晴的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颤抖,“我绝不会让他变成你想要的样子!”

“你会的。”凝光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因为,只有我,能保证他活下去。无论是来自他父亲仇敌的追杀,还是来自璃月内部那些容不下‘污点’的老家伙们的压力,甚至……是来自某些仙人的‘净化’。没有我的庇护,你们母子,连明天的太阳都见不到。”

凝...光的最后一句话,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刻晴的心上。

她看着怀中婴孩安详的睡颜,再看看眼前这个气场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女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了上来。

是的,她们都在保护这个孩子。

她是为了爱,是出于一个母亲最原始的本能。

而凝光,是为了权谋,是为了璃月那至高无上的利益。

她们的目的截然不同,但此刻,她们的命运却被这个小小的生命,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

离开墓地,你便踏上了下山的路。

这条曾经与无数友人一同欢声笑语走过的山路,此刻在你的脚下,却变成了通往炼狱的苦行道。每一步都牵动着左肩的伤口,那里的肌肉和神经在发出持续不断的、尖锐的抗议。你掌心被【渊下宫之钥】刺破的伤口也开始发炎,与汗水混杂在一起,传来阵阵粘腻的刺痛。

你的身体像一台濒临报废的机器,每一个零件都在吱嘎作响。连续的战斗,极度的精神消耗,以及几乎两天未曾进食的饥饿感,如同无数只无形的手,拖拽着你的身体,试图将你拉回地面,让你就此长眠。

你好几次都险些摔倒,只能靠着路旁的树干,一边剧烈地喘息,一边对抗着眼前阵阵发黑的眩晕。你的喉咙干得像要冒火,每一次呼吸都带起肺部的灼痛。

这些肉体上的痛苦,与你内心的那片死寂相比,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涟漪。你的意志早已变成了一块冰冷的钢铁,驱动着这具残破的肉身,机械地、坚定地朝向唯一的目标前进。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林间小路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小小的空地。空地的中央,生长着一棵巨大的、姿态优雅的枫树,火红的枫叶在清晨的阳光下,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而在那棵树下,一个白发的身影正静静地伫立着,背对着你。

那身熟悉的、以红白为主色调的浪人服饰,那随意束在脑后的白色长发,以及腰间那柄古朴的太刀……即使只是一个背影,你也立刻认出了他是谁。

枫原万叶。

那个追逐着风,吟唱着诗歌,曾与你并肩作战的洒脱浪人。

他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你的到来,只是静静地仰着头,看着满树的红叶在风中摇曳。一阵风过,几片枫叶悠悠飘落,环绕在他的身旁,画面宁静而忧伤,仿佛一幅与这世间所有丑陋与纷争都无关的画卷。他似乎正在祭奠着什么,也许是那位敢于直面“无想一刀”的挚友,也许是某些逝去的过往。

你停下了脚步,站在阴影里,像一头潜伏的野兽,冷漠地观察着这个意外出现的前同伴。

你的心中没有泛起一丝一毫的怀念或欣喜。

你只是在飞快地评估着。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是一个人吗?他的出现,会对我前往海祇岛的计划造成阻碍吗?

你看着他那安宁的背影,看着他周围那仿佛能荡涤一切尘埃的诗意氛围,一种强烈的、源于两个世界的割裂感在你心中升起。

他是属于阳光、清风与红叶的世界。

而你,已经属于深渊、鲜血与复仇的黑暗。

你们之间,已经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你握紧了拳头,掌心的伤口传来剧痛,让你更加清醒。你必须立刻做出决定:是悄无声息地绕开他,还是……

你的意志终究没能战胜肉体的极限。

在做出决定的前一秒,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终于断了。

积累的疲惫、持续的失血、难以忍受的饥饿感,在这一刻汇成一股无法抗拒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你的意识。世界在你眼前猛地倾斜,满树的红枫化作一片旋转的血色漩涡。你的膝盖一软,身体便失去了所有支撑,重重地向前倒去。

在与冰冷的地面接触之前,黑暗彻底吞噬了你。

不知过了多久,你混沌的意识是被一阵清凉感唤醒的。

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正蘸着微凉的清水,轻轻擦拭着你满是血污和汗渍的脸颊。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你猛地睁开眼睛,身体出于本能地向后缩去,但左肩传来的剧痛让你倒吸一口凉气。

映入眼帘的,是枫原万叶那张温和而熟悉的脸。

他正半跪在你身边,手中拿着一块撕下来的、干净的白色衣角,旁边放着一个盛着清水的竹筒。见你醒来,他停下了动作,那双沉静的绯红色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担忧。

“你醒了。”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轻柔,像山间的风,“感觉怎么样?”

你没有回答,警惕的目光扫过四周。你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柔软的落叶上,旁边燃着一小堆篝火,驱散了林间的寒意。你身上原本沾满血污的破烂衣物已经被解开,左肩和手掌的伤口被清洗过,并用干净的布条仔细地包扎了起来。布料的材质,和你刚才看到他手中拿的那块一模一样——他撕下了自己的衣服来为你包扎。

“……你在做什么?”你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充满了戒备。

万叶似乎并不在意你的态度,他将湿布放回竹筒,然后拿起旁边一个用荷叶包裹的饭团,递到你的面前。“你流了太多血,需要补充体力。”

饭团的香气钻入你的鼻腔,让你那早已空空如也的胃部,发出了雷鸣般的抗议。你死死地盯着那个饭团,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但你依旧没有动。

“风告诉了我,一位故人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万叶收回手,将饭团放在你身旁,语气平静地解释道,“我循着风声而来,便看到了倒下的你。你的气息……变了,旅者。不再是过去那种如同蒲公英一般,自由而温暖的气息了。现在的你……”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

“闻起来,像是生锈的铁,和一场不愿停歇的冬雪。充满了……冰冷的杀意。”

你沉默着,缓缓地坐起身。包扎过的伤口依然疼痛,但身体里似乎恢复了一丝力气。你拿起身旁的饭团,不再犹豫,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食物带来的能量迅速在体内扩散,让你那几乎要罢工的身体,重新恢复了些许机能。

看着你急切的吃相,万叶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他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往篝火里添了一根柴。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等你吃完后,他才重新开口,声音低沉而真诚,“但我能感受到你心中的那团火。那并非是能带来温暖的火焰,而是意图焚尽一切的业火。”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摇曳的枫叶,望向遥远的天空。

“友人啊,我曾失去过挚友,也曾被无情的雷光追逐。仇恨,是催人前行的毒药,它能赐予你力量,但也会腐蚀你的心。”

他转过头,绯红色的眼眸直视着你的双眼,那眼神清澈而锐利,仿佛能看穿你灵魂深处的黑暗。

“听我一句忠告吧。当一把刀只为仇恨而挥舞时,它最终斩断的,会是握刀人的手腕。当火焰只为焚烧一切而存在时,它最终吞噬的,会是它自己。”

“在你被那份仇恨彻底吞没,连自己的面貌都忘记之前……停下来吧。”

他的话语在寂静的林间回响,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劝诫。

你吃完了最后一个饭团,用手背擦了擦嘴。身体的虚弱感得到了极大的缓解。你站起身,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口,包扎得很专业。

你没有看他,也没有回答他的话。

你只是默默地转过身,向着下山的路,继续走去。

你的行动,就是你的回答。

身后没有传来呼喊,也没有传来脚步声。万叶只是静静地坐在原地,看着你那孤绝而冷酷的背影,消失在林道的尽头。

“风啊……”他轻声叹息,仿佛在对这天地万物低语。

“带我向他告别吧……”

拒绝了万叶的忠告,你便头也不回地踏入了前往深渊的旅途。

接下来的三天,对你而言是一场纯粹的煎熬。你避开了所有村庄和城镇,像一只幽灵般在稻妻的荒野中穿行。你靠着野果和溪水勉强维生,夜晚则蜷缩在冰冷的岩洞里。左肩的伤口在缺乏药物的情况下反复发炎,让你陷入了断断续续的低烧之中。

肉体的痛苦不断磨损着你的意志,但复仇的火焰却在这份折磨中燃烧得愈发旺盛。每当意识模糊之时,绫华和妮露惨死的面容就会浮现在你眼前,化作最尖锐的刺,将你从崩溃的边缘拉回。

你靠着对地形的记忆,最终抵达了离岛。用身上最后一点值钱的东西——从某个倒霉武士身上“借”来的刀鞘,你买通了一个走私渔夫,让他用小船将你送到了海祇岛。

当你踏上这片被巨大贝壳与珊瑚所环绕的岛屿时,一种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这里的空气湿润而温暖,带着淡淡的海腥味和某种奇异的、令人心神安宁的香气。天空呈现出一种梦幻般的紫粉色调,巨大的瀑布从天而降,在月光下折射出珍珠般的光泽。

这里就是珊瑚宫,现人神巫女的领地。

根据八重神子留下的神谕,你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一步步走向那座位于瀑布中央、宏伟而瑰丽的珊瑚宫殿。你那身破烂染血的衣物和满身的杀气,与这里宁静祥和的氛围格格不入。两名手持长枪的卫兵立刻拦住了你,眼神充满了警惕。

你没有废话,只是高高举起了右手中那枚闪烁着不祥雷光的【渊下宫之钥】。

卫兵们脸上的警惕瞬间变成了惊愕与敬畏。他们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立刻转身跑进了宫殿深处。没过多久,他便回来了,恭敬地对你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现人神巫女大人,有请。”

你跟随着他,穿过由巨大贝壳搭建的回廊,走进了一间异常宽敞的房间。房间的地面是由一整块巨大的、半透明的蓝色晶石铺就,抬头望去,能看到水波在穹顶上流转,仿佛置身于海底。房间中央,一个身影正背对着你,静静地凝视着墙壁上一幅巨大的、描绘着深海龙蜥的古老壁画。

“你来了,来自异乡的旅者。”

她转过身来。

那是一个美得近乎不真实的少女。她有着一头柔顺的粉色与蓝色渐变的长发,如同被海水浸染的晚霞。一身精致华美的巫女服饰,勾勒出她纤细而窈窕的身姿。最令人难忘的,是她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那双眼睛里仿佛蕴藏着整片深海的智慧与神秘,平静、深邃,却又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她就是海祇岛的“现人神巫女”,珊瑚宫心海。

“八重宫司已经将一切都告知于我。”她的声音轻柔、悦耳,像海浪轻抚沙滩,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一种奇特的、能够安抚人心的力量。“你心中的痛苦,你背负的仇恨,以及你想要前往渊下宫的决心……我都知道。”

她缓步向你走来,赤裸的双足踩在冰凉的晶石地面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随着她的靠近,空气中那股奇异的香气变得越发浓郁,那是一种混合了海盐、珊瑚与某种未知花朵的气息,钻入你的鼻腔,让你因低烧而昏沉的头脑,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清明与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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