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指控足够重磅，她的言辞也足够坚定，更重要的是，她巧妙地命中了人们心中的某种偏见，令人们不得不产生动摇。

迪克并不认识这位长老，但是，迪克知道凯拉什肯定认识——方才他们一唱一和的演绎堪称精彩。

在没有决定性的证据来进行反驳的情况下，不，一个人根本就无法证明自己没有做过某事吧，族长大人与公正的族老也无法进行偏袒。

最终，迪克唯有向月神大人寻求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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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斗场上，火把燃烧得晦暗不明，油脂的浓烟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黑云遮蔽了月神的视线，一双双银狼的眼睛期盼着正义的审判。

不过，无论如何，决斗都不会带来正义吧——决斗只能带来结果。

人没了，争端也就没了。

迪克颤抖地握着剑，他的目光穿过他的对手，看向了送他剑的那个人。

师父，她正站在族长身旁，她的目光一如往常地锐利，如刀子般射向自己。

师父怎么想？

她刚刚消失了一小会，她去哪了？

她一直一言不发...

她...

...

我不是... 她的孩子吗...

动物的油脂，烧起来实在实在腥膻难耐，迪克被熏得不住落泪。

这时，他的对手挥来了致命的责问。

铛——！

迪克无力地进行着苍白的反驳。

他的视线始终不离他的师父，这也激怒了他的对手。

心不在焉，实在不是战士应有的品格。

更令对手的愤怒的是，即使迪克心不在焉、他的回击绵软无力，自己竟无法将之攻克。

“啊！！”

雷库仰天长啸，召唤着曾经失去父母的那份苦痛与悲伤。

闪回的记忆赋予了他惊人的伟力，他双目通红，仿若入魔一般，他恶狠狠地盯着迪克，竭尽全力砍向迪克。

嘭！

迪克瞬间被击倒了。

还在看！还在看！！

他当然知道迪克在看什么。

葛拉克！

他自己的父母被人类杀了，可是葛拉克——

为什么月神之民要抚养人类的孩子啊！！！

滚滚泪水竟也从他的脸上簌簌跌落。

诡异的氛围笼罩着斗场，哭泣的二人，沉默的众人，燃烧的火把偶尔发出噼啪爆响，时间在这一刻仿若凝固了。

乌云依旧凝重，月光不显。

在没有月神大人见证的情况下，神圣的决斗还能依然神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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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哪个，首先向着黑暗的大地跺下了第一脚。

接着，第二个人跟进。

第三个、第四个，跺脚声多了起来。

轰——

轰——

这场决斗该结束了。

轰——

轰——

迪克无力站了起来，他甚至丢下了手中的剑。

轰——

雷库拿起刀，缓缓步向似乎已经放弃的迪克。

决斗场上忽明忽暗、摇曳不定，月神正在与乌云激烈的交战着，她伸出清冷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慰着场中悲伤的二人与场外悲伤的众人。

只是，她无力改变决斗的走势。

迪克向场边望了一眼，他想告别，但是似乎没有机会了。

师父不见了，族长也不见了。

不过也好，他果然还是不希望她看到...

即使，自己对她来说可能不算什么...

他闭眼忍受着痛苦。

然后，他平静了下来。

他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第一次正视了自己的对手。

“雷库，”迪克郑重地说着，“关于你的事... 我很抱歉。”

雷库停了下来，出于对战士的尊重。

“你能不能... 帮我带句话给师父... ”

迪克垂下了头，准备交代遗言。

月神终于战胜了乌云，她迫不及待地洒下光辉，照亮了整个银狼氏族。只是可惜，这美好的皎洁之色即将被鲜血浸染。

“请帮我告诉她，”迪克说着，“她永远都是我的母亲。”

“... ”

雷库看着迪克，那合上的双眼中，方才一闪而过的温柔深深地映入了他的心里。

没有恐惧，也没有怨恨，唯有对生的贪恋、对爱的渴望，唯有孩子对母亲的依恋与不舍...

而自己，正是自己，即将夺走这份真挚的感情，一如那些人类一样。

雷库动摇了。

轰——

轰——

那声响愈加急切，如山洪海啸般推着他向前。

不，我还是得杀了他！

只要杀了他就能...

就能...

... 能怎么样？

我什么都得不到啊！

此时此刻，雷库才真正看清了，那氤氲在每个人上空的浓浓怨恨。那些怨恨如乌云一般躁动着、鼓胀着，张牙舞爪的觊觎着一个无辜孩子的纯洁灵魂，意欲将其一口一口地啖入腹中——借长老之口，借自己之手。

“啊！！”

这不是什么决斗，这是谋杀。

这算什么？

这算什么！

“这究竟算什么啊！！”

他崩溃地丢下了他的刀。

“我们在干什么！！”

他愤怒地质问着在场的每一个月神之民。

“你！你！还有你！我们都知道这是假的，我们到底在干什么啊！！”

他嘶吼着冲出了斗场，头也不回。

天空恢复了平静，大地也恢复了平静。

月光洒落，明亮得近乎狡黠，照耀着银狼部落。

人们久久地无言。

闹剧，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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