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百零四章、醋海起微澜，双姝竞玉峰

内堂的药香很暖。

雪心莲身上的寒气很重。

两者相撞，空气仿佛凝结。

一只墨玉盒，被她放在桌上。叩。一声轻响，盒盖开启。

一株草，幽蓝如鬼火。叶片边缘，点点星辉流转，仿佛囚禁了无数游魂。

令狐二中看着那株草，夜琉璃看着雪心莲的脸。

那张脸上，没有半分平日的媚，只有霜。

“东西，都齐了。”雪心莲的声音清冷如冰，剥离了所有慵懒，只剩下面对生死的绝对锋利。她的目光像两把手术刀，先后剖开令狐二中与夜琉璃的眼神，“开始前，我必须再说一次，‘三魂同心’，究竟是什么。”

她停顿了片刻，像是在寻找最精准的词，来描绘这场踏入深渊的赌局。

“此术，以灵肉为桥，神魂共振。”她直视令狐二中，那目光仿佛要刺入他的魂魄，“简单说，令狐公子，你，是‘锚点’，是‘熔炉’。以你纯阳之躯的磅礴气血与神魂为基，以琉璃和云袖的阴水为媒，强行将你、琉璃、还有云袖的神魂，拖入同一个意识空间。”

“那个地方，古籍称之为——【忘尘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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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琉璃的指尖下意识收紧，扣住了令狐二中的手腕。掌心，一层细密的冷汗沁出。她杀过人，见过血，但这种直面灵魂的搏杀，依旧让她本能地战栗。

雪心莲将她的紧张尽收眼底，话语却愈发残酷，不留半分余地：“【忘尘界】内，万事皆虚，唯有杀机是真。一步错，万劫不复。我只说三种结局，你们听清楚。”

“其一，炉鼎崩溃。”她的目光重新钉死在令狐二中身上，“你是基石，要同时承受我们三人的精神洪流。若你的精神力不足以锚定三魂，它会第一个撕碎你。你不会感到痛苦，因为在你感知到痛苦之前，你的神魂就会被冲刷成虚无。肉身，则会因阳火失控，自内而外，焚为焦炭。”

令狐二中面无表情，眼波无澜，只是静静地听着。

“其二，鹊巢鸠占。”雪心莲转向夜琉璃，语气沉得能滴出水，“【忘尘界】里，冷月夫人的残魂是唯一的猎手。她会不惜代价，吞噬云袖的本我，占据那具‘太阴之体’，借尸还魂。而你我，”她看着夜琉璃，“神魂会被她永远囚禁在那个意识囚笼里，沦为她精神上的娼妓，永世不得超生。”

“其三……”雪心莲深吸一口气，吐出的字眼冰冷如铁，“同归于尽。仪式中，任何干扰，任何心神失守，导致链接中断，狂暴的精神力会瞬间反噬。最好的下场，神魂重创，变成三个痴傻的活死人。最坏的……就是魂飞魄散。”

内堂死寂。唯有那株“引魂草”的幽蓝光芒，像一封来自地狱的请柬，在桌上静静闪烁。

夜琉璃握着令狐二中的手，指节已捏得发白。她抬起那双紫罗兰色的美眸，里面是浓得化不开的担忧，与一种将身家性命全然押上的决绝。

良久，打破这片死寂的，不是言语。

令狐二中没有说话。他只是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株“引魂草”的叶片，感受那点点星辉微光带来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凉意。然后，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如万年深潭。

“护法，需要多久？”

这句问话，像一块石头，砸碎了雪心莲所有预设的场景。她准备好的劝说、警告、权衡利弊的种种说辞，尽数卡在喉咙里。她感到喉咙一阵干渴，她设想过震惊、恐惧、犹豫，却唯独没料到这种仿佛在问“午饭吃什么”般的平静。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从未看懂过这个男人。这种被对方彻底看透，而对方依旧深不见底的感觉，让她生出一种混合着恐惧与屈辱的战栗。

“至少……三个时辰。期间，我们的肉身毫无防备，与死人无异。”她下意识地回答。

“三个时辰……”令狐二中点头，松开夜琉璃的手，从怀中取出了一枚玄铁令牌。令牌上，只有一个古朴的“机”字。那枚小小的令牌，重量仿佛一座山，压得雪心莲指尖冰凉。

一丝内力注入，令牌发出微不可察的嗡鸣。

“雪姑娘，不必担心。”令狐二中淡然道，“我动用了天机阁欠我的最后一份情报。从此刻起，三天内，此地一里之内，皆是天机阁的死士。一只苍蝇飞过，也得留下翅膀。”

天机阁！她引以为傲的医术、对蜃楼城人情世故的掌控，在这枚令牌面前，像个笑话。

不等她从这精神上的碾压中回神，令狐二中又取出一支兽骨哨，吹出了一段人耳无法捕捉的低频声波，那声音穿透墙壁，没入夜色。

“暗哨，还不够。”他放下骨哨，“我还请了一支援军。他们是冰原上的磐石，最擅长在绝境中，守护该守护的东西。”

这一连串的安排，快得没有一丝烟火气。雪心莲一直以为，令狐二中只是个武勇过人、得了些奇遇的幸运儿。直到此刻，她才悚然惊觉，这哪里是幸运儿，这分明是一头懂得如何收敛爪牙、布局千里、将所有底牌都藏在风轻云淡之下的潜龙！

她内心中那点因医术而生的骄傲，那点对男人的审视与提防，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她看着他，眼神中的审视、惊异、戒备，最终尽数化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钦佩与……释然。将师妹的性命托付给这样的人，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你……究竟是什么人？”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干涩。

令狐二中笑了，那笑容里，有着远超他年龄的沧桑：“一个……想让身边人都能好好活下去的人。”

这句话，如同一道暖流，击中了雪心莲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片刻后，门被敲响。伙计通报，一队人求见。

当令狐二中领着三女来到前院，一队气息精悍的武者，已如冰雕般静立。他们身披灰白皮甲，带着一股冰原特有的凛冽杀气。为首的，是一位身形高挑健美、英气逼人的女子。

她那身紧得过分的定制皮甲，将充满爆发性力量的矫健身姿勒得曲线毕露。尤其惊人的是胸前，即便在厚重皮甲的束缚下，依旧被挤压出一道夸张而深邃的沟壑，仿佛随时要撑破甲胄。正是万仞冰崖有过一面之缘的“磐石”小队队长，凌霜。

看到令狐二中，凌霜惯常冰冷的俏脸，闪过一丝复杂的红晕。她抱拳行礼，动作干脆：“令狐公子，别来无恙！”

然而，夜琉璃的目光，像最柔软的丝绸，却带着倒钩。她一寸寸地扫过凌霜被皮甲勒出的惊人弧度，扫过那因常年锻炼而紧实笔直的大腿线条。她的鼻尖甚至能捕捉到凌霜身上那股混杂着冰雪、汗水与皮革的凛冽气息——一种充满了侵略性的、与自己截然不同的雌性味道。

于是她笑了，将自己丰腴柔软的身体更深地嵌入令狐二中怀里，用那熟透的、带着兰花与麝香的体温，无声地宣告着主权。她的声音像淬了蜜的毒，又娇又媚：“冤家的这位‘朋友’，身上的甲，可真硬呢。♥”

那软腻的声音像一条蛇，钻进凌霜的耳朵。她感觉那女人的目光正剥开她的皮甲，审视她每一寸肌肤。一股燥热从脊椎升起，让她感觉全身的皮甲都瞬间变紧了，尤其是胸前，那被挤压的丰满几乎要炸开。她想反唇相讥，却发现自己拙于言辞。她只能狠狠地剜了令狐二中一眼，那眼神里有羞恼，有质问，更有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委屈。仿佛在说：“你就是为了这些妖精，才来找我的？”

云袖的配合天衣无缝。她歪着头，看似天真地拉了拉自己那身淡青色的侍女短裙，裙摆向上缩了几分，一截被纯白棉袜勒出肉痕的、绝对领域的风景，精准地暴露在所有人的视野里。她用那软糯得能让男人骨头发酥的声音问道：“公子，这位姐姐的武功，是不是比琉璃姐还要厉害呀？胸前的铠甲看起来好结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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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看似天真，实则将凌霜最大的优势（武力、身材）变成了被审视的商品。“铠甲好结实”，言下之意，不就是“胸真大”吗？这是少女独有的、最残忍的武器。

令狐二中被夹在中间，一个头两个大，只能无奈解释：“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们是纯粹的战友。”

然而，凌霜那张英气脸颊上不受控制的红晕，与她下意识拉高领口试图遮掩事业线的小动作，彻底“出卖”了他，也让夜琉璃嘴角的笑意，愈发深邃玩味。

这场无声的交锋，很快被更严峻的现实所取代。众人回到议事厅，气氛重归严肃。

“调侃归调侃，令狐公子，你请他们来，实在是及时。”雪心莲神色一正，“为了筹备仪式，我从黑市大量采购珍稀药材，手笔太大，已经引起了‘血鲨帮’和‘三刀会’的注意。”

她露出一丝苦笑：“更麻烦的是，我之前救治的那位富商，酒后炫耀，无意中将你拥有‘冰魄龙涎’的消息，泄露出去了。”

“冰魄龙涎？！”凌霜脸色一变。

她立刻证实了雪心莲的说法：“这位姑娘所言不虚。我的斥候在南街酒肆里，看到了‘血鲨帮’的二当家，他腰间挂着‘三刀会’的联络骨哨。更麻烦的是，我在城门口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幽影’刺客专用的‘腐魂香’。头儿，这次想拿你命的人，恐怕不止蜃楼城的地头蛇。”

至此，所有人都明白了。令狐二中那看似多余的布置，是何等必要。一场风暴，已在酝酿。

……

夜幕降临，“回春坊”的内堂已成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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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上，朱砂混合着碾碎的“龙血石”，绘制出繁复的法阵，泛着暗沉的血光。数十种药粉在月光石的照射下，升腾起肉眼可见的氤氲雾气，彼此纠缠，如同挣扎的魂灵。引魂草被置于阵眼，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到自己的神魂被那幽蓝的光芒轻轻拉扯，仿佛要脱体而出。

万事俱备。

雪心莲做着最后的检查，她回头，看向软榻上盘膝而坐的令狐二中，以及他身旁的夜琉璃与云袖。她的眼神，前所未有的郑重。

“记住，仪式开始，便无回头路。”

“我们进入【忘尘界】后，外面的世界，就交给你的人了。”

她深深地看着令狐二中，一字一句：“而我们的灵魂……就交给你了。”

令狐二中与身旁的夜琉璃、云袖相视一眼，三人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全然的信任与决然。

他缓缓点头，沉声道：“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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