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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许可ANSY《疼痛许可-囚于余音》,第3小节

小说:疼痛许可 2025-12-13 20:41 5hhhhh 6330 ℃

 

  洗衣机运转的嗡鸣声成了客厅的背景音。衣服洗好,我很自然地抱起那筐湿衣物,走到阳台,一件件晾起。她的,我的,交错在晾衣架上,在京都午后的微风里轻轻摇晃,仿佛某种短暂的同居证明。

 

  “我去趟永旺,买点东西。”她合上电脑,站起身。

 

  我放下手机:“我陪你。”

 

  超市里,我习惯性地推着购物车,跟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我一眼,眉头微蹙:“你为什么老是跟在我后面?不能并肩走吗?”

 

  我怔了怔,随即扯出一个玩笑:“我是你的宠物嘛,开了自动跟随而已。”看她脸色没变,又赶紧解释,“其实跟家里人逛超市我也这样,习惯跟在后面,方便控制方向。”

 

  她沉默了片刻,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飘过来:“我有个讨厌的人,就很喜欢这样跟着我。”

 

  我的心猛地一沉。

 

  “……你做的这些,都跟那个人一样。”

 

  这句话像冰水,兜头浇下。原来,我小心翼翼珍藏的、自以为的体贴和习惯,在她眼里,竟和“讨厌的人”划上了等号。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然而,在路过特产区时,她却停下,拿起几盒精致的点心:“这个,带回去给你家里人吧。”

 

  “不用了,太麻烦……”

 

  “拿着。”她不由分说,将点心放进购物车,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

 

  这种矛盾,几乎要将我撕裂。一边用言语将我推远,一边又用行动将我拉近。我像个提线木偶,在她矛盾的信号里,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我们像一对真正筹备家用的情侣,买了熟食,买了蔬菜。回到公寓,我系上围裙,在陌生的厨房里给她炒菜,她则在一旁准备饮料和水果。当饭菜的香气弥漫开来,当我们对坐在小桌前,分享着这顿简单的晚餐时,巨大的幸福感与同样巨大的悲伤同时攫住了我。

 

  这一刻,太像偷来的永恒了。

 

  我多么希望,时间能永远静止在这一碗人间烟火里。

 

  洗完澡,夜色已深。她靠在卧室门框上,看着抱着枕头准备回客房的我,语气听不出情绪:

 

 “最后一晚了。”她顿了顿,“你抓紧时间吧。”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像接到最终指令的士兵,我沉默地点了点头,没有立刻走向主卧,而是转身,先走进了客房的卫生间。

 

  拧开水龙头,用冷水用力扑了扑脸,试图压下心头那股翻涌的、混杂着悲伤与不甘的灼热。镜子里的自己,眼眶有些发红,我不知道这是因为即将到来的分别,还是因为这句如同处理过期文件般冷静的“抓紧时间”。我用毛巾慢慢擦干手和脸,每一个动作都刻意放慢,像是在拖延着通往终点的最后几步路。

 

  做完这一切,我才终于深吸一口气,像是奔赴刑场一般,推开了主卧的门。  热情褪去后,是冰冷的清醒。

 

  京都最后一晚的激烈,像一场用尽全力的献祭。当汗水冷却,喘息平复,我们并排躺在黑暗里,身体还残留着彼此的温度,空气中却已开始弥漫离别的气息。我知道,审判的时刻,终究还是来了。

 

  她侧过身,面向我,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听到她比平时更低沉、也更清晰的声音。

 

  “爱音。”

 

  “嗯?”

 

  “这是最后一次了。”

 

  我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但奇异的是,并没有想象中的剧痛,更像是一种……悬空的石头终于落地的钝感。

 

  她继续说着,语气平静,像在陈述一个早已决定好的项目终止计划:“之后,我不会再见你了。也不会再和你聊天了。”

 

  我沉默着,听着。

 

  “我想在……在我觉得你是个麻烦,开始用对待麻烦的方式对待你之前,”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但话语里的决绝没有丝毫减弱,“让你及时止损。”

 

  “麻烦?”我终于忍不住,声音有些发哑,“你觉得我会成为你的麻烦?”

 

  “不是觉得,”她纠正我,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是‘在成为之前’。我不想等到那一天。”

 

  她翻了个身,平躺着,看着漆黑的天花板,声音飘忽了一些:“给你个忠告吧,爱音。以后……不要再喜欢有心理疾病的女人了。看到,就跑,好吗?”

 

  我愣住了,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自己。

 

  “我现在还能这么礼貌地对你,是因为我还尊重你,觉得你是个好人,所以还在用‘好’的一面对待你。”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或许是自嘲的意味,“一旦你真正成为了我觉得‘麻烦’的存在,我就会……真正地伤害到你。我不想那样。”

 

  我消化着她的话,心里五味杂陈。原来,她的“及时止损”,背后还藏着这样一层……近乎悲观的“保护”?

 

  “可是……”我试图反驳,声音干涩,“我觉得我现在这样,也没什么损失啊。我……挺享受的。”

 

  黑暗里,我似乎听到她极轻地笑了一下,带着点荒谬感。

 

  “好像……是这样。”她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下,语气变得有些古怪,“带你出去玩了一天,包吃又包住,我感着冒,还要被你……”

 

  后面那个字她没有说出口,但我们都懂。一种奇怪的、带着痛楚的幽默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所以,”我接过话头,试图让气氛轻松一点,哪怕只是假象,“你看,我也不亏。”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用那种熟悉的、带着探究意味的语气问:“爱音,你做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

 

  这个问题,她似乎一直很执着。我想了想,这次给了更直白的答案:“没想啥啊。就……享受呗。感受你,感受那一刻。”我顿了顿,补充道,像是在对她强调,也像是在对自己重申,“我也确实知道,你不会喜欢我。”

 

  “嗯。”她应了一声,算是确认。“所以我更不明白了。你图什么?”

 

  图什么?这个问题,我问过自己无数次。

 

  “我没有要求过任何东西,”我看着黑暗中模糊的天花板轮廓,一字一句地说,试图把那些盘旋在心底许久的、混乱的思绪理清楚,“不需要你确认关系,也不需要承诺未来。我不追求什么结果……因为我知道,有些东西强求不来。”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喉咙有些发紧:“我喜欢你,所以……我只是想,在我还能看到你、还能陪着你的的时候,尽量多地看到你,陪着你。就这样。”

 

  “哪怕明知道会被伤害?”她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解,“哪怕到最后,注定没有结果?”

 

  “那就说明,这段关系……或者说,我单方面的这段感情,就走到这里了。”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有的东西,我们没办法控制。比如你会不会喜欢我,比如我们能不能有结果。我能控制的,只有当下,我自己的感受和选择。”

 

  “对啊,”她立刻插话,像是找到了论据,“所以才要及时止损啊。明知道会受伤,为什么还要往前走?”

 

  “因为我不后悔。”我转过头,虽然看不清她,但还是执拗地朝向她的方向,“我不会后悔曾经喜欢过这么一个人。哪怕到最后,我们绝交,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来……喜欢过你这件事本身,对我来说,是真实的,是存在过的。我不会否定它。”

 

  空气安静了许久。久到我以为她睡着了。

 

  然后,我听到她轻轻地说:“……这真是,意想不到的路径和思考方式。”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纯粹的、学术探讨般的好奇,甚至……有一丝服气?

 

  “可以,”她顿了顿,补充道,“向你学习了。”

 

  这种时候,得到她这样的“评价”,让我心情复杂得想笑,又想哭。

 

  “那你呢?”我反问,带着破罐破破摔的勇气,“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我问出了那个一直盘旋在心底的问题。

 

  她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我听到她用一种描述某种稀有标本般的、带着点欣赏又疏离的语气说:

 

  “我喜欢的……大概是那种,非传统意义上的‘疯子’吧。”她轻轻地说,“外表看起来可能很正常,甚至很优秀,但内里……很阴暗,很疯批的那种。能理解那种……在深渊边缘共舞的感觉。”

 

  我的心,随着她的话语,一点点沉下去。

 

  “但是你,爱音,”她的声音转向我,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坦诚,“你太‘健康’了。哪怕你自己觉得自己不健康,焦虑,依赖……但你骨子里,还是向阳而生的。是健康的。所以……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包括外貌。”

 

  “我不想把你拖进我的世界里,”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罕见的、或许是真诚的疲惫,“不想伤害你。所以,我想做什么,会提前告知你。比如,不再联系。”

 

  原来如此。一切都有了解释。她的若即若离,她的破例与界限,她最后的决绝。不是因为我不好,而是因为我“太好”,好到不适合她那片荒芜的、渴望同类的深渊。

 

  我躺在床上,消化着这个最终判决。很奇怪,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撕心裂肺。或许,从我决定来京都的那一刻起,潜意识里就已经预感到这会是终点。

 

  “其实……”我开口,声音异常平静,“我自己大概也……调理好了吧。”我甚至轻轻笑了一下,“或许,从最开始,我们就不应该发生关系。”

 

  “但是,”我顿了顿,带着一种事后的、清晰的洞见,“就算不发生关系,你也不会喜欢我的吧。哈哈哈……”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有点干涩。

 

  “我都没有说,一定要和谁在一起,或者确认任何关系。”我继续说着,像是在做最后的总结陈词,“我也知道,这样跨省的异地,就算只是……炮友,也很难继续下去了。”

 

  “而且,”我想起她之前说的话,“你也说了,和我聊天很有压力。因为没办法把我放到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位置去对待,在我面前,你还是有所保留的。”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承认。

 

  “所以,”我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感觉胸腔里某个地方彻底空了,但也奇异地轻松了,“还不如现在这样。干脆利落。”

 

  对话,在这里似乎走到了尽头。我们之间,所有能说的,不能说的,似乎都在这个夜晚被摊开,检视,然后……封存。

 

  我掀开被子,准备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脚刚沾地,她的声音再次响起。

 

  “等等。”

 

  我停下,没有回头:“……怎么了?”

 

  “你过来一点。”

 

  我迟疑地转过身,走到床边。她坐起身,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我的头发。然后,那只手扶住我的后颈,将我的头往下按了按。

 

  一个轻柔的、带着凉意的吻,落在了我的额头上。

 

  我僵住,不懂这又是什么仪式。

 

  “……这算啥?”

 

  “给即将远行的人的祝福。”她轻声说,收回了手。

 

  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转身,再次准备离开。

 

  “喂。”她又叫住我。

 

  “……又干嘛?”

 

  她沉默了一下,声音低了些,带着一点难以察觉的别扭:“……你不亲一下吗?”

 

  我愣住,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亲什么?”

 

  “……可以亲嘴。”

 

  我猛地转头,在黑暗中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模糊的轮廓:“……你什么意思?不亲!”

 

  她似乎叹了口气,带着点不耐烦,又像是某种放弃挣扎的催促:“真不亲?”

 

  “……不亲!”

 

  “你快点过来。”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罕见的、几乎像是撒娇的急切,“亲一下。”

 

  “………”我站在原地,内心天人交战。最终,身体还是背叛了理智,慢慢地挪了回去。

 

  俯下身,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绝望,轻轻碰了一下她的嘴唇。

 

  刚想离开,她却没动。

 

  “……就一下吗?”她的声音近在咫尺。

 

  我闭了闭眼,又低头,覆上那片柔软,停留的时间稍长了一些。

 

  分开时,她的呼吸似乎乱了一瞬。

 

  “……就这样吗?”

 

  我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质问:“……你要我亲你多少次?!”

 

  “不是次数……”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可以,亲久一点啊。”

 

  “………好,好。”我认命般地应着,再次吻住她。这一次,不再浅尝辄止,而是带着所有无法言说的爱、恨、不甘与眷恋,深入地、绝望地纠缠。

 

  大概过了十几秒,她自己先别开了头,微微喘息。

 

  寂静中,她忽然问:“……你亲之前,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那现在呢?”

 

  我看着黑暗中她隐约的轮廓,苦涩地回答:“我可能在想……为什么可以让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这样亲自己吧。”

 

  她沉默了片刻,像是捕捉到了某个细节:“……你亲的时候,中间停顿了一秒,在想什么?”

 

  “……就是在想为什么。”我如实回答,那片刻的迟疑,确实是因为这个无解的难题。

 

  后来,她说,如果她在我面前转换成那种放松又阴暗的状态,我也能承受得住的话,也不失为一段“佳缘”。

 

  我听着只觉得荒谬又心酸:“那我还真挺想看看,体验一下的。说真的,我都觉得这种扭曲的关系还挺好,甚至也开始觉得自己对待正常恋爱有种缺失的感觉了。为什么……就不能维持这种扭曲的关系呢?”

 

  “你说真的?”她的语气里带着探究,“真的想试试?”

 

  “你试试呗,我看我能不能接受。”

 

  然后,我听到了今夜最冰冷,也最符合她风格的一句话:

 

  “那我会让你现在立刻马上,从我房间滚出去。”

 

  心,在这一刻,彻底死了。

 

  我扯出一个笑,声音平静无波:“那就滚啊。”

 

  说完,我毫不犹豫地起身,抱起自己的枕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主卧,轻轻带上了门。

 

  第二天早上,我送她到公司楼下。晨光中,她看着我,伸出了手。

 

  “握个手吧。”她说。

 

  我看着她白皙的手,忽然笑了,伸出手,轻轻握了一下那微凉的指尖。

 

  “哈哈,战略合作伙伴是吧。”

 

  她也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走进了写字楼。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旋转门后,然后,自己踏上了回程的列车。

 

  回到家,打开门,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我最终还是没忍住,给她发了条消息:

 

  「我到了。」

 

  过了一会儿,手机屏幕亮起,是她的回复:

 

  「嗯,到家就好。」

 

  我看着那五个字,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将手机扔到沙发上,走进了浴室。打开淋浴,让冰冷的水冲刷而下,混合着脸上终于决堤的、滚烫的液体。

 

  我们的故事,始于一个冰冷的邀请。

 

  终于一句,礼貌的问候。

 

  战略合作伙伴。

 

  呵。

 

  真是……精准又残酷的定义啊。

 

    回到我所在的城市,回到没有她的空气里,我试图履行那个“尝试不找你”的承诺。日子变成了一种徒劳的挣扎,像在真空里划水,用尽全力,却只在原地沉没。

 

  我像个被设置好程序的机器,唯一无法终止的进程,是刷新她的社交媒体。直到那条动态像淬毒的匕首,刺入眼帘——温暖的灯光,精致的蛋糕,她和另一个女孩亲昵的合影,以及那句「祝最好的搭档生日快乐,要永远快乐下去哦~❤」。

 

  **最好的搭档。**

 

  **永远快乐。**

 

  **❤**

 

  这几个字,连同那张刺眼的合影,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视网膜上,瞬间将我苦苦维持的、摇摇欲坠的理智焚烧殆尽。

 

  是她,亲手将我拉入了这场规则由她制定的游戏。

 

  然后呢?

 

  然后是她开始在线上偶尔的回应;是猫咖里因猫咪而缓和的尴尬,以及雨中她跟我回家的那个夜晚;是她穿着我的睡衣,躺在我床上,默许了我的主动;是她在我奔波看Live后收留我,给我准备早餐,听我喋喋不休地分享,甚至给我看她弹奏贝斯的视频……

 

  是那些数不清的、让我产生幻觉的瞬间——

 

  是她主动发出的邀请,是她破例允许的吻,是她在我家床上无声的靠近,是她摸着我的头说“你挺像小狗的”,是她在外卖到来时纵容我的继续,是她在我提出也想试试扇巴掌时那审视又最终落下的手……

 

  是她在京都最后的夜晚,在冰冷的“到此为止”和额间“祝福”之后,又带着别扭索要的吻。

 

  那么多细节,那么多瞬间,那么多她主动靠近、允许破例、甚至流露一丝脆弱的证据!它们那么真实,那么密集,像散落一地的拼图碎片,每一片都在指向一个“她或许有点喜欢我”的图案。

 

  可为什么?!

 

  为什么一边做着所有这些亲密的事,一边冷静地说着“我不喜欢你”?

 

  为什么一边向我展示你的过往和脆弱,一边在所有人面前将我推开?

 

  为什么一边默许甚至纵容我的靠近和沉溺,一边又告诉我,我的存在是“压力”,是“麻烦”?

 

  我不明白!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这两个截然不同的长崎素世拼凑成同一个人!

 

  那个在京都的清晨,在她最终宣判了我们的结局,在她给了那个名为“祝福”的吻之后,我趁她睡着,将一封我写了又改、改了又写的信,轻轻放在了她的办公桌上。

 

  那封信里,我没有质问,没有乞求。我只是把我所有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恋、卑微、挣扎,以及那些让我产生错觉的瞬间,平静地写了下来。我在信的末尾写道:

 

  「我喜欢你,长崎素世,这只是我单方面的事实。它不需要你的回应,不绑定任何责任,更不是想要成为你的负担。它只是存在于此,如同我呼吸。请你不必为此感到任何压力。仅此而已。」

 

  我以为,这是我最后、也是最干净的告别。是我理解了她所谓的“压力”,并试图用她所能接受的方式,为这段关系画上一个体面的句号。

 

  然而,现实给了我更沉重的一击。

 

  这一刻,所有的困惑、不甘、委屈和愤怒,混合着从未熄灭的爱火,终于冲垮了所有摇摇欲坠的堤坝。那些矛盾的碎片在我脑海里疯狂燃烧,几乎要将我的理智焚毁。

 

  我颤抖着抓起手机,理智尽碎,将那些日夜啃噬我的痛苦,化作最绝望的控诉,疯狂地砸向那个熟悉的对话框:

 

  「告诉我!为什么一开始要靠近我?为什么给我那些错觉?!为什么在我觉得终于抓到你一点真心的时候,你又总能精准地把它们砸碎?!」

 

  「我的脸,我的外形,我的身体,这些他妈的一开始不就都知道吗?为什么现在才变成你用来割开我的刀,还让我自己握着刀柄?!」

 

  「你同我展示你的脆弱、你的过去,甚至你家里的情况!这些也是可以随便和不喜欢的人分享的吗?!可也是你,一边让我在你身体里融化,一边冷静地说“我不喜欢你”!你让我怎么理解?!」

 

  「我帮你搬家,你带我去见你表姐,甚至还给我家里人买特产,…这些瞬间难道只是“礼貌”吗?你一边让我进入你生活的所有缝隙,一边又说“我的存在让你压力很大”!」

 

  「我受不了了!是你先问我要不要发生关系,是你主动留我过夜,也是你允许我要你!是你一点一点,亲手把我拉进这个只有你的世界!如果你觉得我是麻烦,那就利用我到最后一刻啊!为什么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

 

  「……你就把我当个东西用,行吗?一个不需要感受、没有反应、不会痛苦的容器……我来当。把我关起来吧,用你的冷漠也好、反复也好……既然你已经把我拖进地狱,就别再假装慈悲地想把我推出去!」

 

  信息发送成功。时间在死寂中凝固。

 

  不知过了多久,屏幕亮起。她的回复,很长。我几乎是屏着呼吸,用视线的刀刃,一个字一个字地切割着那些冰冷的文字:

 

  「你好,我认真读完了你写给我的所有话。首先,我必须再次明确地告诉你:我的答案没有改变,我们之间没有可能,这不是一个需要继续讨论的问题,这是我的最终决定。」

 

  「我理解你现在非常痛苦,但很抱歉,我无法成为你期待中的那根绳子…你所感受到的剧烈情绪,在于你内心对于这段关系的执念,而这个执念,只有你自己才能解开。」

 

  「感情本身是没有逻辑的,最初的好感和靠近,并不等同于深刻的爱和承诺…我承认最初阶段的互动可能给你造成了误解,对此我表示歉意。但当我意识到后,我选择了直接告诉你我的真实感受——我不喜欢你。我认为,坦诚而非欺骗,是成年人之间最基本的尊重。」

 

  「你列举了我们之间发生的许多亲密细节,并质疑它们的真实性。它们在当时是真实的,但它们是过程,不是结果…我无法因为过去发生过什么,就违背自己的意愿去承诺一个我并不想要的未来。」

 

  「你现在所做的,是将自己全部的价值和存在意义,都捆绑在了我的认可之上…你需要的是一个平等的伴侣,而不是一个用来宣泄情绪的东西。而我需要的是一个自然吸引的恋人,而不是一个…你所说的:需要我去“使用”和“处理”的负担。」

 

  「我们到此为止。这不是商量,我不会再就此事进行任何回复…请你尊重我的决定,也尊重你自己。祝你未来能真正找到属于自己的平静和幸福。」

 

  每一个字,都像她手中那把精密的手术刀,冷静、精准地剥离着我所有的情感、诉求,甚至是我这个人的存在意义。她站在理性的高地,将我所有的爱恋与痛苦,轻描淡写地定义为需要自我处理的“执念”和“负担”。

 

  极致的冰冷,冻结了血液,也冻结了刚刚还在沸腾的怒火。只剩下一种无边无际的、被彻底否定的虚无。

 

  我像一尊正在风化的石雕,僵硬地,再次点开那个头像,下意识地想打下什么……或许是想问她,是否看到了那封信?

 

  **「消息未发送成功。请先添加对方为好友。」**

 

  ……

 

  ……

 

  ……

 

  她删除了我。

 

  彻底地。连同那封安静躺在她京都公寓办公桌上的信,以及我所有炽热、卑微、困惑、不堪的灵魂碎片,一起被清理出了她的世界。连一个沉默的墓志铭,都不允许我留下。

 

  “嗬……”

 

  一声古怪的、像是从破裂风箱里挤出的气音,从我喉咙里逸出。

 

  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目光没有焦点地扫过空无一人的练习室,最后,落在了墙角那把吉他上。

 

  我站起身,走过去,将它抱起来。

 

  然后,用力扫下——

 

  “铮——————————!!!”

 

  一声无比刺耳、无比绝望、无比难听的噪音,如同垂死野兽最后的嘶嚎,猛地炸响,充斥了整个空间,也狠狠地撞在我的耳膜上,撞在我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上!

 

  就是这个声音。

 

  就是这个声音。

 

  弦断了。

 

  我放下拨片,再也没有力气去碰它一下。

 

  练习室里,最后一丝徒劳的噪音,也终于消散了。

 

  这一次,是真正的、万籁俱寂的虚无。

 

  我静静地坐在那里,任由脸上那早已不存在的红痕灼烧,任由心里的黑洞,无声地,将我存在过的最后一点痕迹,也彻底吞噬殆尽。

 

  长崎素世,你看。

 

  原来最疼的……从来不是弦断的瞬间。

 

  也不是此后,每一个再也无法完整的音符。

 

  甚至不是我这把破琴发出的、最难听的哀鸣。

 

  而是当这一切都沉寂后,我发现我的世界,早在你按下删除键的那一刻——

 

  就已弦尽音绝。

 

  再无回响。

 

  (爱音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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