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整个过程中，她的头颅始终是对话的中心。她回答着宾客们各种或好奇或猎奇的问题，语气尽力保持轻快，甚至带着自嘲。一位客人好奇地问道：“塞勒涅小姐，面对现在这种情况……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不会害怕或者……怨恨吗？”塞勒涅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食客，最后仿佛能穿透幕布，看到后台一般。她脸上那标志性的、带着点顽皮和职业性的笑容再次浮现：“我的想法吗？很简单——希望大家能像舞蹈队的那些姑娘们学习，吃得……干净一点，利落一点。”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舞台侧幕适时地拉开了一角。只见舞蹈队的女孩们，包括艾莉娅，正围坐在一起，她们面前摆放着的，正是塞勒涅那条被带下去的右腿——如今，上面所有的肉都已经不见了，只剩下被啃得干干净净、白秃秃的腿骨，像一件被精心处理过的、带着诡异美感的纪念品。女孩们脸上带着满足和一种完成了某种仪式的庄重感。塞勒涅看向那个方向，语气带着一丝欣慰和调侃：“看，就像那样。被欣赏，被‘物尽其用’，对我们表演者来说，或许就是最好的落幕方式之一了。所以，各位，请不用客气，尽情享用吧！毕竟，这可是‘限量版’的哦！”她那活泼甚至带着点推销员口吻的语气，与她此刻作为“菜肴”的身份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让这场诡异的盛宴笼罩上了一种荒诞却又奇异的温馨色彩。塞勒涅，即使在被分食的时刻，依然完美地扮演着她作为“惊奇”载体的角色，用她的“活泼”与“敬业”，将这场黑暗的魔术推向了最终的高潮。

最终，餐桌上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头颅，以及旁边那双未曾被烤熟、此刻也终于不再动弹、仿佛彻底认命般的手和脚。她的躯干和四肢已经彻底消失在了宾客的腹中。塞勒涅看着空荡荡的餐桌（以她仅存的视角），内心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生理上的异样感、被分食的不适、对夏洛克事先安排的无奈，以及……一种奇异的、完成了一场极致表演的疲惫与满足。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对夏洛克和宾客们露出一个堪称完美的、职业性的微笑：“那么……本次‘主菜’的品尝环节，到此结束。感谢各位的……厚爱。希望我的‘奉献’，能给大家留下一个……回味无穷的夜晚。”然而，表演并未完全结束。在助手们开始收拾餐桌上的杯盘狼藉时，夏洛克亲自推过来一个看起来格外坚固、内部衬有黑色绒布的特制箱子。他戴上了一副干净的白色手套，动作轻柔而精准，开始逐一收集餐桌上那些属于塞勒涅的骨骸——脊柱、肋骨、骨盆、四肢长骨……每一根都被宾客们享用得异常干净，几乎不带一丝肉屑。夏洛克一边有条不紊地将骨头按顺序放入箱中，一边向残留的观众轻声解释，声音透过麦克风隐约传出：“完美的骨骼是最好的纪念品……不过，将它们留给餐厅的后厨处理，恐怕会引发一些不必要的误解和麻烦。还是由我亲自保管，进行专业化处理更为妥当。”很快，所有的骨头都被整齐地码放进箱子。夏洛克合上箱盖，落锁。他最后看了一眼高脚托盘上塞勒涅那微笑着的头颅和安静的手脚，微微点头示意。然后，他亲自推着这个装载着塞勒涅骨骼的箱子，跟随着承载她头颅与手脚的托盘，一同缓缓退入了后台的阴影之中。舞台的灯光随之暗下，只留下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烤肉香气，以及观众心中难以磨灭的、混合着惊叹、悚然与无尽遐想的余韵。

幕布落下，将喧嚣与掌声隔绝。后台休息室里，冰冷的器械与诡异的寂静成为主调。塞勒涅看着正在泡茶的夏洛克，心情意外地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表演成功后的松弛。毕竟，再离谱的“死亡”，夏洛克最终不都把她拼回去了吗？这次想必也不例外。“感觉如何？”夏洛克递过来一杯温热的、插着吸管的清茶，塞勒涅就着他的手啜饮了一口。“还行，”她语气甚至带着点调侃，“就是被当成自助餐的感觉，比想象中‘深刻’一点。我们什么时候开始‘重组’？这次工程量听起来不小。”“不急，先补充点能量。”夏洛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身从那个精致的保温箱里，端出了几碟看起来异常精美的菜肴。它们散发着浓郁的香气，混合着香料与某种独特的醇厚气息。“这是……？”塞勒涅看着那些被烹饪得恰到好处的、呈现出诱人酱色或金黄色的条状、片状物，有些疑惑。“你的肠子。”夏洛克语气平淡得像在介绍蘑菇的种类，“考虑到公众对这类食材的接受度，表演前就取出来了。丢了太浪费，我特意研究了不少料理方法。”塞勒涅愣了一下，随即失笑：“你还真是……物尽其用。” 她并没有太多恶心感，反而有种奇异的豁达——反正都是自己的一部分，由他处理，似乎也没什么不对。在夏洛克的喂食下，她尝试了爆炒肠段、香卤肠圈，甚至一小碗用高汤煨煮的、口感软糯的肠衣汤。味道确实出乎意料的好，夏洛克的手艺无可挑剔。“没想到……我的内在，味道还不错？”她甚至开起了玩笑，心态放松，仿佛这只是一次寻常的后台宵夜。接着，夏洛克端上了一个更小的、盖着银盖的碟子。他揭开盖子，里面是一块煎得微黄、边缘带着些许焦脆、中心却依然保持嫩滑的器官组织，淋着淡淡的酱汁，点缀着几颗翠绿的香草。“这是……香煎子宫。”夏洛克介绍道，然后做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举动——他将餐刀递向了塞勒涅（仅能微微动手指的那只手），“这道菜，由你来分。”塞勒涅的心跳漏了一拍。子宫……这对女性而言意义非凡，象征着孕育与生命的核心之一。夏洛克让她来分割，这举动在她看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密和……托付？她感到脸颊有些发烫，一种混合着羞涩与甜蜜的暧昧情绪在心底蔓延。她努力控制着微微颤抖的手指，在夏洛克的辅助下，小心翼翼地将那块“香煎子宫”平均地切成了两半。“一人一半。”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这仿佛是一个仪式，将她身体中最具女性象征的部分与他分享，在她心里，这近乎一种无声的、终极的告白。夏洛克平静地接受了，用叉子将他那一半送入口中，细细品味。“口感很独特，”他评价道，“外层微脆，内里却异常柔软细腻，带着一种……类似于顶级贝类又略有不同的甘甜。火候恰到好处。”塞勒涅也吃下了自己那一半，感受着那独特的、源于自身的味道在口中化开。她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某种期待，轻声问：“我的……味道，好吗？” 这问题一语双关，既问食物，也问……她自己。“嗯，很好”夏洛克点了点头，依旧是那副研究性的口吻。

宵夜在一种看似和谐的气氛中结束。塞勒涅用餐巾（由夏洛克代劳）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嘴，再次回到了最初的问题：“夏洛克，我的身体，到底什么时候能开始恢复？需要准备什么特殊的材料吗？我看那些骨头……”

夏洛克收拾着餐具，头也不抬地回答：“恢复？不可能了。

”“……什么？”塞勒涅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的身体，已经被观众消化吸收了。骨头？那些回收的遗骨，是为了避免流入餐厅引发不必要的麻烦，我会亲自处理掉，并非用于你的复原。”

塞勒涅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声音开始发抖：“你……你说什么？不可能！那……那我以后怎么办？就这样了？只剩下头和手脚？我还怎么当你的助手？！”

“你无法再作为传统意义上的助手参与表演了，这是客观事实。”夏洛克终于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平静无波，“但你可以换一种形式存在。就以现在这个姿态，成为‘活着的奇迹’，本身就是最有力的表演。你可以把接下来的日子，看作一场漫长的、特殊的演出，这也算是……继续履行助手的职责吧。”

“漫长的表演？”塞勒涅感到一阵荒谬，“那……那需要身体的表演怎么办？你难道……”

“可以寻找新的助手来执行那些需要完整身体的任务。”夏洛克理所当然地回答，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方案。

“新的助手？！”塞勒涅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和一丝恐慌，“不！夏洛克，你不明白！除了我，没有人能做到！没有人能像我一样理解你的每一个眼神，预判你的每一个步骤，更没有人……没有人能像我一样，心甘情愿为你做到那种地步！”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对“唯一性”的强调，这不仅仅是专业上的自信，更深藏着不容替代的情感归属。

夏洛克似乎对她的激动有些不解，他略一思索，提出了另一个方案：“如果你在意的是‘参与感’而非具体形态，另一个解决方案是为你接上别人的身体。这样你依然可以保留意识参与表演，只是载体不同。”“接上别人的身体？！”塞勒涅几乎是立刻尖叫着拒绝，脸上写满了厌恶与抗拒，“不！我不要！我绝不要用别人的身体！那是我的位置！只能是我的身体！” 对她而言，与夏洛克并肩站在舞台上的，必须是完完全全的“她自己”，任何拼凑或替代都是对她存在意义的亵渎。

“为什么？”夏洛克微微蹙眉，似乎无法理解这种情绪化的抵触，“从功能性和适配度考虑，我认为艾莉娅队长的身体就很合适。她年轻，富有活力，肌肉线条优美，骨骼匀称，观众接受度也会很高。将你的意识与她身体结合，理论上可以创造出更完美的表演载体。”

“艾莉娅……的身体？”塞勒涅如遭雷击，声音因震惊而颤抖。她瞬间明白了夏洛克话语中隐含的、更冷酷的潜台词——他不仅考虑用别人的身体来“修补”她，更是在物色一个全新的、更“优质”的替代品！ “你……你打算让她……让你用我的意识，去占据她的身体？还是说……你根本就是打算让她直接……代替我？！”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从现在的情况看，直接由她作为新任助手接手你的部分职责，是更优选择。”夏洛克坦然承认，他的逻辑清晰得残忍。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塞勒涅的脑海，让她浑身冰冷。“你也会让她……像我今天一样……被烤熟？！被分食？！你会让她也经历这一切吗？！” 她几乎不敢听到答案，却又死死盯着他。

夏洛克没有任何犹豫，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平稳：“如果演出需要，并且她本人同意契约条款的话，类似的流程完全可以复现。从表演效果的数据反馈来看，这套流程具有很高的震撼价值和讨论度。”

“我不会答应！我绝不会再参与你的任何表演！只要我看到有人靠近你，我就会告诉他们真相！你是个魔鬼！”塞勒涅激动地挣扎着，支架剧烈摇晃，她的愤怒、恐惧、被背叛的剧痛以及对艾莉娅可能遭遇同样命运的绝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夏洛克看着她，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类似“烦恼”的情绪，他微微蹙眉，不得不处理一个棘手的问题。“如果你拒绝表演，”他的声音依旧平静“那你就已经不再是‘助手小姐’了。甚至，连作为‘道具小姐’的资格也失去了。”

“……现在的你，更像是……”

就在夏洛克那冷静、分析性的话语即将落下的瞬间，一种极其鲜明、无法忽视的异样感猛地攥住了塞勒涅全部的感知。某种直接、羞耻的感受——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被消化后形成的一部分残渣，正伴随着一阵急促的冲刷力，从某个陌生的体内脱离，混合在温热的液体中，“噗通”一声，坠入了抽水马桶冰冷的水里，并被迅速卷动的漩涡吞噬、带走。

“肚子痛死了，这下又吃坏肚子了”一位放在品尝过塞勒涅肉体的宾客，现在正在厕所里痛苦面具。

这清晰无比的“被排泄感”与她一直强行压抑的、来自全身各处的“被消化感”（仿佛每一寸被吃掉的肉都在他人的胃酸中溶解、在肠道中蠕动）产生了可怕的共鸣和放大。而夏洛克的话语，也在这同一时刻，精准而完整地落下：

“……‘大便小姐’。”

“大便”这个词汇，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精准地刺入了她正在经历的、难以言喻的生理感受的核心。一直隐隐作祟的、遍布全身的“被消化不适感”，在这一刻被点破了本质——那不是抽象的痛苦，而是她正在变成、并且正在被作为“粪便”排出体外的、确凿无疑的过程！言语的定性，与同步发生的、赤裸裸的生理现实，如同两道毁灭性的闪电，在她脑海中轰然对撞、炸开！一直被她用理性、用对夏洛克的信任、用“这只是表演”的信念强行压制和隔离的认知堤坝，在这一瞬间彻底崩溃。洪流般的真实信息冲垮了一切心理防御：她的血肉之躯，她精心保养、为之自豪的舞蹈家的身体，此刻绝大部分已经不复存在，它们变成了……正在被不同的人消化、吸收、然后作为废物排泄掉的……屎。

而她，这个仅存的意识和少许肢体，不过是……依附于这些正在被排泄的废弃物之上的……残渣？不，本质上，她就是那些粪便本身！

“啊——！！！”这不是愤怒的呐喊，而是存在根基被彻底粉碎后，灵魂被撕裂的、最原始的尖啸。自我认知在瞬间被暴力重构——她不是人，不是残骸，甚至不是物品，她是粪便，是正在被世界肠道排泄掉的、肮脏的、无用的终极废物！

“杀了我！夏洛克！求求你！杀了我！！” 她疯狂地哭喊着，泪水混合着绝望奔涌而出，只剩下对自身存在最彻底的否定和对虚无的渴求。

夏洛克看着她彻底崩溃的样子也麻了，没想到自己一个半玩笑的话会造成这么大反应，他摇了摇头：“不行。你还活着。而魔术师，只表演‘假杀人’。我的祖训，不允许真正夺走生命。你需要……冷静一下。”

他走上前，不顾塞勒涅歇斯底里的挣扎和模糊不清的哭诉，用一块餐布，坚决而利落地塞住了她的嘴，有效地隔绝了所有声音。随后，他启动了一个准备好的、内部衬着柔软缓冲材料的密闭箱，动作甚至称得上小心地将剧烈颤抖着的、只剩下头颅手脚的塞勒涅安置了进去。箱盖合拢前，他看着她那双因极致恐惧和崩溃而失去焦点的眼睛，用听不出情绪的语气低声说道：“好好冷静，助手小姐。希望你能想通，接下来的演出……还需要你以新的形式参与。”

“咔哒。” 箱盖彻底合上，将最后一丝光线与声响，连同那未说出口的爱恋与彻底的绝望，一同封存在了永恒的寂静与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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