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这老登怎么来了？” 萧楚楠在床下屏息，在心里自言自语道，“啊，现在这个时辰是给麟婊子贴符含饭的时候，我怎么忘了！真是失策！”

苍霆伯走到麟青砚的床脚，对女徒弟说：“我们开始吧。”

女徒弟恭敬地将木托盘托举到苍霆伯面前，托盘的正中是两张黄色的空白符纸，托盘的一侧还放着笔墨。苍霆伯拿起毛笔蘸墨，在黄符上写画。很快，两张镇尸符就画好了。苍霆伯用胶水将两张符分别贴在了麟青砚的两个前脚掌上。随后是十根有半个脚掌长的红绳，每根红绳的末端都系着一个铜钱。苍霆伯从托盘上拿起一根红绳，将没有铜钱的那一端黏在了麟青砚的右脚的大脚趾肚上。就这样，麟青砚十根脚趾的脚趾肚上都拴上了红绳。一般来说，横死的女性只需要在脚底贴符即可镇尸。但一来麟青砚的死法太荒谬太惨了，二来是麟青砚生前的性格就是十分要强的，所以需要十根系尸绳来保险。有了这两道保险，这下苍霆伯相信自己的爱徒麟青砚能好好地躺在自己的墓室内，在棺材里花上四五年的时间，乖乖地腐烂成枯骨了，不至于变成僵尸从里面爬出来吓唬老百姓。他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说：“开始供饭。”

苍霆伯将托盘上的五谷等量地装进一个竹筒里，然后来到麟青砚的头边，移除她下巴的小木棍，打开麟青砚的嘴，将竹筒内的五谷一股脑地到了进去。随后，他从托盘上取过一个小玻璃杯，其中是他事先配好的符水，也全倒进了麟青砚的嘴里。供饭的过程中，苍霆伯口中念念有词，大概是喊麟青砚好好吃饭云云。让麟青砚“吃饱喝足”后，苍霆伯重新合上了她的嘴，将小木棍顶了回去，就跟自己的女徒弟出去了。

在他们的脚步声消失后五分钟，萧楚楠慢慢从床底爬了出来。

“真是的，装模做样！还真怕麟婊子从棺材板里爬出来为祸人间不成？不过如果真是那样，我们就有活干了。我到时候非得把她重新塞回坟里喂蛆不可！” 萧楚楠揉着因为刚才趴在地上而受到挤压的阴茎，没好气地骂道。

现在麟青砚的脚底肯定是无法享用了，绝对会露陷的。但萧楚楠的性欲完全没有褪去，他只好将自己膨胀依然的大龙一把插进麟青砚的绣口里。

“骚贱女人，刚才吃那么些破烂没吃饱吧？喂你吃点好的！” 萧楚楠跪在床头，一边对着麟青砚说，一边用手像抓方向盘一样抓着麟青砚的一对角，开始抽送自己的阴茎。

“对！就是这张嘴！这张自以为很懂，在修行时对我啰里巴嗦的嘴！这张恶狠狠地对着我叫‘放肆！’的嘴！这张对我极尽责骂之能事的嘴！但这张嘴好舒服啊！” 萧楚楠让麟青砚的皓齿摩擦着自己的龟头，冠状沟每经过一次麟青砚的门牙，他浑身就像触电一样颤抖一下。

“蠢女人，臭雷娼！要是你不搞什么雷法创新研发的幺蛾子，怎么会死得这么惨啊！之前还不肯接受我的爱意，现在你整个身体都是我的了！满意了吧？”他近乎失态，面容扭曲，眼角甚至有了泪光，“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你喜欢我的表现？故意让自己死掉，好把尸体献给我？嗯？”

终于，萧楚楠颤抖着将自己的浓精灌进了麟青砚的口中。他将阴茎退出，只见麟青砚的嘴角微张，一些精液溢出来，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乳白色的辉光。萧楚楠重新用顶嘴棍把她的嘴合上，用衣袖擦了擦她嘴角的精液。

他用手捧着麟青砚似乎在微笑着的脸颊，笑着说：“好吃吧？记住，我们之间还没完呢。”

说罢，他用手用力拍了拍麟青砚的侧脸，然后从窗户翻出去逃走了。

两天后，麟青砚的订制棺材到了。她的父母也于当晚从百灶的麟府赶到了天师府，没有天师翼的人想在三天内赶到天师府的山门，还是很辛苦的。与麟府是旧识的苍霆伯亲自在山门处迎接，随后立即引麟青砚父母前往她的卧室瞻仰遗容。她的母亲一进房间，精神就有些崩溃了。她扑到麟青砚的身上，抚摸着女儿冰冷的脸颊，大声哭喊着：“不孝女啊！你怎么忍心丢下你爹娘啊！……”麟青砚的父亲赶忙上去，想将妻子从女儿身上拉开，但未能如愿。麟青砚父母的头发这几日都花白了许多，麟母苍白的发梢，垂在女儿的遗容之上，使人心生恻忍。苍霆伯见状，上去拍了拍麟父的肩膀，示意让她们母女俩单独待一会儿。

麟青砚的父亲红着眼圈对苍霆伯说：“让老兄见笑了。”

“不打紧。唉，都怪我没照顾好青砚。我们先出去吧。”

房门关上后，房内传来了麟青砚母亲的呜咽声。可怜：

千里登门若梦行，孤灯绰影静无声。冰肌冷冷如霜霰，素发垂垂掩死生。手抚香容呼不应，泪洒泉台魄犹明。天师府外春风急，欲送芳魂百灶城。

麟青砚的棺材刚拆封，放在她宿舍外的走廊中，棺盖被取下，靠在一边的墙上。精美铮亮。棺材由上好的金丝楠木打造而成，表面刷了一层棕红色的大漆，起到加强防潮的作用。棺材内衬白色缎带丝绸，看起来十分舒适。麟青砚的母亲与女儿温存了半个时辰才出来，麟父很快上去抱住妻子。一群女性天师们也过来，准备为麟青砚大殓。她们为首的提着一个小竹篮，里面是为麟青砚父母从百灶带来的入棺首饰和化妆品。她们走进麟青砚的卧室，分两队站立在麟青砚灵床的两侧。为首的女天师打开竹篮，取出一对晶莹透亮的玉镯，套在麟青砚的左右手腕上。随后是一对精致的金脚镯，上面还有各一个莲花形的小铃铛。女天师将脚镯也给麟青砚戴上了。随后是长命金锁项链，被套在了麟青砚的脖子上。以及一枚精美的金钗和金发簪，也被仔细地穿戴于麟青砚的秀发之上。此时，另外几位女天师为麟青砚上殓妆。按照炎国风俗，去世的成年女性入棺时得浓妆艳抹，毕竟去了阴曹地府也得美美的，所谓“生是闷骚的女人，死是勾魂的女鬼”这句话形容麟青砚再适合不过了。她们在麟青砚的脸上打了厚厚的粉底，抹了腮红以及青黛色的眼影。嘴唇也涂成大红色的。一套殓妆下来，麟青砚的面庞花枝招展，容光焕发，美艳异常。好像她即将要出嫁，而不是出殡。麟青砚生前即使是在她的成人礼上，也未化过如此浓的妆。最后是一个比拳头略小的夜明珠，上面用鎏金篆字写着“定魂丹”三个字。为首的女天师将麟青砚的下巴用力掰开，让她大张着嘴，她的浓妆配上这个表情，显得有些滑稽。女天师用力将夜明珠塞进麟青砚的口中，“安魂丹”三字向外。此刻，由于麟青砚的喉咙被棉花堵住了，她的嘴里塞满了东西：五谷、符水、萧楚楠的精液，以及这个大夜明珠。她的腮帮子看起来鼓鼓的，嘴巴也完全合不上了，之前顶在下巴的小木棍也不需要了。夜明珠球体的四分之一从她的皓齿间露出来，好像她在咬着珠子。这下，麟青砚的遗容终于有了一点“死感”。是时候入殓了。几位女天师先将绣花头枕与足枕一并转移到棺中，随后几个人托举着麟青砚的脚腕、大腿、腰部、背部以及后脑勺，将她恭恭敬敬地抬进了棺材内。将麟青砚的脑袋和裸足重新枕好后，她们让麟青砚的左手抓着一个玉如意，右手抓着一大摞纸钱。这是炎国习俗中，供麟青砚去地府安家的生活费与路费。麟青砚的母亲看到女儿在棺中的美丽遗容，再次上前抚摸女儿的脸颊。这次麟青砚的父亲没有阻止他。不久后，几个帮忙的伙计将麟青砚的灵柩的盖子虚掩，将其抬到了天师府的正殿上，那里已经被改造成了接下来麟青砚停灵的灵堂。殿上四处都挂着白绫，中央是个稍微突起的木制棺台，麟青砚的灵柩被安放在上面，棺盖被取下，靠在旁边的殿墙上。棺台两侧的立柱上挂着一对挽联：“一诀成空，雷光散尽无人再诵。 千秋如梦，倩影犹存有泪难收。”上方的横批是“魄散魂销”四个大字。棺台前是一张供桌，上面摆放着水果、已经凉掉的饭菜等供品。供桌正中央是麟青砚的彩色遗像，遗像上的她不苟言笑，仍然是那副高冷的表情。遗像前是一个牌位，上书：“爱女麟氏高门青砚之灵位”再往前是一个香炉，里面插着好几只香。供桌左右是两个大大的白色灵烛，上面各是一个大“奠”字，燃着幽幽的光芒。天花板上也挂着许多白色的圆柱形灯笼，上面写着“丧”字。殿中只有灯笼和灵烛的照明，显得阴森昏暗。宽大的殿门外，两侧各竖立着一根高大的魂幡，在风中飘动。夜晚山巅的天师府气温转低，地面竟罕见地在春季降了霜。而在灵柩中安眠的麟青砚，口中咬着的“定魂丹”散发着冷冷的夜光。真是：

金钗横秀发，玉颊带寒光。数盏残灯暗，朱衣宿砚香。云收天际远，霜落夜色长。谁解丹心在，空留道骨芳。

明天一早，麟青砚葬礼就正式开始了。照例，今晚的大殿是不可有人叨扰的。在灵幡被呼啸的风声翻动时，早已在正殿后门处潜伏的萧楚楠从黑暗中闪出，蹑手蹑脚地来到麟青砚的灵柩旁。他手扶棺沿，向内张望，对麟青砚说：“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只见麟青砚面容安详，只是口中突出一个光球，脚趾上挂着的铜钱，也在烛光下反射着金属的色泽。萧楚楠见此情景，顿感血脉贲张，口中大骂：“麟青砚你个骚贱货！你爷爷我来啦！”说罢一个翻身入棺，跪在麟青砚的身上。

“哟？你个婊子东西，都躺棺材里了，还戴着个会发光的口球？这么喜欢玩情趣？那老子陪你玩玩！” 萧楚楠打趣似地骂着。他当然知道那是夜明珠，是为了祈福麟青砚在阴间也能口齿伶俐的，但他就是想变着法子侮辱这位对他要求严格的师姐。他俯身趴在麟青砚身上，开始与麟青砚疯狂接吻。那露出来的四分之一夜明珠也进到了萧楚楠的嘴里，他突出舌头，搅动着“定魂丹”，还不断地将自己的唾液送进师姐的口中。一边亲吻着，他的双手一边解开麟青砚身侧的系带，想脱掉她的寿衣。他结束了亲吻，直起了上半身，嘴唇上沾满了满麟青砚的口红。他将麟青砚的裙摆顺利拉开，露出了那对惨白的光腿。他二话不说，开始吻麟青砚的大腿根，然后就见到了那个写着“奠”字的大红内裤。他将麟青砚的大腿一左一右架在了棺沿上，扒下她的内裤，用手扣出了麟青砚阴道中的棉花。

“臭婊子雷娼，你上面的嘴已经尝过我老二的味道了，现在让你下面的这张小嘴儿也尝尝！”说罢，一把将自己早已的勃起的阴茎插入其中。因为他的纯阳之体，区区防腐剂，是不会对他的铁屌造成任何影响的，因此他很自信地没有戴安全套。很快，他的阴茎感受到了一层膜一般的阻力，这让他惊讶不已。

“啊？原来是个老处女？我还以为你去大理寺为官的那些日子，早就成了官府里的万人骑、衙门里那些老爷的人形鸡巴套子了呢！没想到这么洁身自好？也好，这下我处男毕业，你也处女毕业了，岂不美哉？免得你这年龄还没开过苞，去地府了遭其他的女鬼耻笑！”

他重新将上身俯下，亲吻着麟青砚冰冷的脸颊，开始抽送自己的下体。麟青砚那死去的阴道再也不会分泌润滑液体了，做起爱来实在是有些干涩，但萧楚楠可不管这些，他的大脑已然癫狂。他抽送的速度更加快了。麟青砚的两条玉腿呈M形架在棺沿上，随着他抽送的节奏上下摇摆。她脚腕的金镯铃铛叮叮当当地响着；她脚趾上系着的十根红绳翻飞着，末端的铜钱在烛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彼此相撞，乒乒乓乓地响着；她的脚踝有节奏地撞击着自己的棺材板，砰砰地响着。这些淫荡的声音夹杂着萧楚楠粗重的喘息声、接吻声，以及肉体相撞的啪啪声，在晦暗寂寥的大殿中回荡着。萧楚楠感到自己快要射精了，更加快速地抽动了起来。

“啊……啊！真是名器啊，都死了阴道还这么舒服！麟青砚，你给我听着，等一下用你的子宫把我的精液一滴不漏地接好了！往后清明我给你多烧点钱，在下面给我生个龙凤胎！” 萧楚楠用他那临近高潮的扭曲表情说着。为了迎接这一晚的神圣时刻，他禁欲了整整两天。绝顶时刻到了，他用尽全身力气一挺，将自己的阴茎全部插入麟青砚的小穴中。大量精液灌注进麟青砚的死体子宫内，这次射精持续了整整一分钟，他结结实实地射了麟青砚一肚子的精液。萧楚楠浑身脱力，整个人趴在了麟青砚的尸身上，她脸上的妆都被亲花了。萧楚楠此时伏在麟青砚的耳边，居然哭了起来：“麟青砚师姐……老婆，对不起，我不该像那样一直骂你……嗯，你现在就是我的老婆！带着我们的孩子在地下等着为夫，我几十年后就下来找你们！”

萧楚楠的大脑在性高潮的极致快感下已经是一团浆糊了，在他此刻的脑海中，这个麟青砚未来在地下的永恒眠床，已然成为了他们两个的婚床。自己胯下早已死去的师姐，也成为了他的新婚妻子。迷迷糊糊中，他又连续在麟青砚体内射了三次，然后拔出阴茎，跳出棺材，揭开她翘在棺外的左脚脚掌上的符纸，将稀得像水一样的第五次射精射了上去，然后将符贴好。正因为他这次的精液很稀，所以在她贴了符的脚掌上很快能蒸发，不太容易被发现。此时，殿外的天空已经泛白，他必须赶紧清理现场了。他穿好裤子，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化妆品帮麟青砚被亲花了的脸补妆，然后是清理她乱糟糟湿漉漉的小穴口。糟糕，忘带纸了！萧楚楠只好从麟青砚右手中抽了几张纸钱当纸巾，把她小穴口漏出来的精液擦拭干净。随后他将麟青砚的双腿放回棺材，重新把她的裸足枕回足枕上，还不忘亲了亲麟青砚贴着符纸的脚掌。最后，他为麟青砚重整衣冠，也尽力地将棺材内衬的褶皱捋平。现在，麟青砚仍然安详地躺在棺中，仿佛他今晚从未来过一样。萧楚楠对自己的现场清扫成果很满意，在麟青砚脸颊上吻了一口后，流着泪，晃晃悠悠地从正殿后门离开了。端的：

明烛将尽露未干，灵风拂幔冷层峦。香浮大殿侵幽雾，月落高天降玉盘。柩里欢媾人不应，天边微曙恨仍残。花容不变魂难返，泪与晨光共两寒。

清早，来自炎国各处的悼唁者陆续抵达山门。左乐和父母来到天师府后，就迅速前往灵堂吊唁。他的母亲景教授在殿内见到了自己的义姐妹麟母相见后，顿时抱着哭成了一团。他的父亲左宣辽则来到棺材边瞻仰麟青砚的遗容，随后长叹一声，别过脸去。左乐也来到小姨的灵柩旁，将摸了摸她握着纸钱的冰冷右手，感到一阵鼻酸。自己六岁以来，就没有和小姨有过肢体接触了。可谁曾想到再次碰到她手的触感是如此的冰凉。他像触电一般地缩回手，来到供桌前上了几炷香，对着小姨的灵柩拜了拜，然后在一旁设的一排排座椅上找了个位置坐下了。母亲和姨母此时来到棺旁，仍然痛哭不已。父亲和姨父则在灵柩的另一边面色凝重地谈论着什么。此时，藏霆伯和青雷伯一起走进了灵堂，准备开始葬礼第一天的仪式准备。

一整天的敲锣打鼓诵经，左乐除了去上厕所和吃饭，一直在灵堂里，晚上还要守灵。左乐不知不觉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第二日上午，左乐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走进了殿内。那是礼部的宁辞秋小姐一家。宁辞秋的义姐宁茵自然也来了。他们例行地上香、绕棺瞻仰遗容后，也都在一侧的座椅上就坐了。真正令左乐意外的是一名高大的库兰塔男性，前尚蜀知府，如今的天镜阁誊录郎梁洵阁下也在宁辞秋小姐一行之中。梁洵见到坐在椅子上的左乐，对着他点头致意，然后坐到了宁辞秋小姐的身边。左乐在玉门事件后明显没有像以前一样大大咧咧了，心思明显细腻了很多。他敏锐地感知到梁洵与宁辞秋之间的关系不一般。就这么胡思乱想了一整天。晚饭后，他来到落影潭边散心，途经麟青砚惨死的梅花桩广场。广场的地上仍然残留着斑驳的血迹，令左乐看了心头一紧。因为此前有人员来调查梅花桩松动的原因，所以入口被拦住了。不过结论是自然老化，也没有人会想到麟青砚那种抽象至极的死法。但剩下的梅花桩仍然被全部拔除了。但他仍然能看到其中的一个洞口周围地面的放射状裂痕，想必就是那个梅花桩结果了小姨的性命吧。此时，前方闪过的一个身影打断了他的思考，一个少年天师从他面前的步道走过。不知为何，那人的面相似心术不正之人，令左乐本能地厌恶，但他又说不出具体原因。而且对方的内功一定了得，因为那少年走路时的声音比常人小很多。对方见他的装束是外来的客人，停下脚步，对着他作了个揖，左乐也连忙回礼。两人随即擦肩而过。左乐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躺在棺中的小姨的嘴里、子宫里，现在都灌满了刚才那少年的浓精。当然，如果他知道的话，刚才一定会宝剑出鞘，手起刀落斩下对方的项上人头吧。

到了麟青砚封棺的日子。她生前穿的许多衣物鞋靴都折叠整齐，放入了灵柩中。她在大理寺为官时的法杖“天地通明”，以及那把宝剑，也一左一右地放进了棺材。它们将在墓室中继续陪伴护卫着主人。四个天师抬着沉重的棺盖，准备把棺材盖上。麟青砚的母亲再次情绪崩溃，哭喊着女儿的名字扑上灵柩想阻止封棺仪式，但被景教授以及麟父合力拉回了座位。棺中的麟青砚仍然微笑着，咬着沾满了萧楚楠唾液的夜明珠安睡着，仿佛在做一个好梦。在乒乒乓乓的钉棺钉的声音中，麟青砚永远地“与世隔绝”了。

接下来的十一天，不少从百灶城来的吊唁客来来往往，多数就是在灵堂上个香，行个礼，就去找熟人叙旧去了。左乐则时而与母亲一起安慰姨母，时而去落影潭边看着潭水发呆，想着过去与小姨的种种。

终于，麟青砚出殡的日子到了。这一天清早，许多之前来了又走的宾客全都到齐了（这一天的往返路费当然是天师府和麟府全包的）。左乐捧着小姨的遗像在送葬队伍的最前头走出天师府的山门，身后是八人抬棺的麟青砚灵柩。两侧两位天师高举着魂幡，其后又是两位天师，负责沿路抛洒圆形的纸钱。从天师府到麟青砚墓地的路上，沿途事先也有人在山路的路边摆了蜡烛，作为引路的记号。麟青砚的亲朋好友以及其他的送葬人员全都跟在后面。队伍缓缓地行进，飞扬的纸钱落在左乐的肩头。在大约四十分钟的跋涉后，他们来到了墓葬群。又走了五分钟，来到了麟青砚的墓前。墓的主体是一个青砖砌成的半球形坟包，大概有一人高，分保顶部是一个石刻的莲花。分包前竖立着一块高大精美的汉白玉墓碑，上面用鎏金的隶书大字写着：“爱女麟氏高门青砚之墓”，大字的左侧下方用较小的字号写明了她精确到时辰的生卒年月日时。坟墓被一圈半圆形的精致的玉砌雕栏围住，上面有讲述麟青砚一生历程的栩栩如生的浮雕，按时间顺序从左到右排列。最左边雕刻着麟青砚尚在襁褓中的画面，随后雕刻的是她牙牙学语、考进天师府、任大理寺少卿。倒数第二张浮雕中，她悬浮在空中，身旁满是电流，但面容痛苦，一根钢针穿透了她的腹部。最后的浮雕是她穿着寿衣，裸足脚底贴着符、脚趾上系着铜钱、嘴里含着夜明珠、面容安详地躺棺的画面。这些精美的浮雕，可使过路者了解她短暂而绚烂的一生。坟墓四周松柏长青，共同守护着麟青砚这永恒的长眠之地。青砖坟包的背面，一部分砖石被扒开，露出了下到地宫的阶梯墓道。按规矩，左乐得抱着小姨的遗像首先下到墓室中，随后苍霆伯会下去做法。左乐欠身，从那个半人高的洞口进入，走过十几级青砖台阶，走过阶梯尽头一扇石制对开的墓门，来到了阴冷潮湿的墓室中。墓室大概有十平方米那么大，对麟青砚生前的官阶来说并不算小了。墓室的地板、墙壁与天花板皆由青砖砌成。墓室的地面是矩形的，但天花板是圆形的，象征着炎国传统的天圆地方世界观。正中间是突出地面二十厘米的石制棺台。左乐打开了别自己胸口的小电筒，将小姨的遗像挂在了墓室左侧墙上的钉子上。苍霆伯随后进来，在墓室的四角贴了几张符。随后，麟青砚的灵柩被缓缓抬进了墓室，灵柩是大小头的，她的脚对着的是小头，朝向墓门的方向，稳稳地安放在了棺台之上。又有人在棺台靠近墓道出口一侧，放了一张供桌，上面放了两个小香烛和她的牌位。一切布置妥当后，人们陆续走出墓室。左乐点燃了两个香烛后，在墓门处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小姨烛光中的灵柩，流着泪合上了墓门，随后有人上前将墓门用灰浆封死了。墓门上分别是“安”、“息”两个大字。待到他关掉手电回到地面，泥瓦匠就用青砖封死了坟包。众人在她的墓碑前焚香行礼毕，纷纷踏上归程。可怜麟青砚，就这么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墓室的灵柩中安息了。有道是：

青烛无光土气昏，松声不入古坟门。引雷修律归尘寂，唯有香名照夜魂。

后记

麟青砚体内的防腐液几乎在她下葬的同一天就完全失效了。随后，她就开始在自己的棺材里猛猛地发霉腐烂。就在她下葬的六个月后，百灶城内，发生了一件永久改变了她遗体命运的事。

彼时的百灶城禁城内，今上真龙陛下，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在那个月第一天的例行早朝上，打着哈欠对下方与会的六部众卿下达了口谕：“最近听禁军的人说了，五天前工部右侍郎家死了刚准备出嫁的大女儿，丧事办得锣鼓喧天不说，连朱雀大街都都给堵了半日！你们这些个大臣，家里的丧事办成这样，成何体统！依朕看，就是大炎的火葬率太低了导致的。而且百灶城内的土葬墓地早就满了，城外的山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坟头，看了都影响朕的心情！现在到了不强制你们火葬不行的地步了！看看人家哥伦比亚和拉特兰，一百多年前都是盛行土葬的，现在不都乖乖火葬了？还有维多利亚和乌萨斯，除了那些个装模做样的傻逼贵族（第一次听到陛下在朝堂上爆粗口，众臣的表情从刚刚的不解变为惊愕，但仍然鸦雀无声），还有谁土葬？难道朕的爱卿们自认比不上那些外国的酒囊饭袋？从今天开始，百官带头，大炎子民家中有丧事的一律火化！户部尚书，你回去立刻修改户律，刑部礼部，你们配合户部去落实这件事。工部的爱卿们也不要懈怠，有些偏远地区没有火葬场，你们去督造。现在已有‘二十八策’，这就是朕的第二十九策。各部下去拟旨吧，散朝！”

真龙陛下在对着群臣一顿输出后，打着哈欠回宫吃早点去了，留下一群见了鬼似的大臣在堂上面面相觑，议论纷纷。但君命在上，臣子安能不从？当天下午，户部就拟好了公文，发往炎国各个移动城市与大型聚落。

公文内容如下：“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结晶时代已降四百余载，移动城市渐兴而固定聚落渐废，葬俗亦由土转火，此有史为证，不足论也。然我大炎自百氏之乱以来，人民安土重迁，敬天重礼，火葬者，万民皆视其为夷法番俗，不胜用之。况大炎地广物博，不似东国之地狭人稠，故火葬之俗，仅大行于勾吴、龙门之境。然世事移转，沧海桑田。今之大炎、人丁兴旺，而耕土难拓，加之城郊之山岭清秀之地，十步一冢、百步一茔，望之触目惊心。且各地官民，族中每有丧情，殓殡之制，争相竞比，所赊之巨不可胜数也。火葬之代土葬，势在必行矣。观之泰西诸国，哥伦比亚、拉特兰者，皆改土为火；维多利亚、乌萨斯者，非皇亲贵胄亦不土葬。大炎岂有冥顽守旧之理？今上有陛下之远近亲族、 朝堂百僚有司、内外将兵率先垂范，亿兆赤子仰观圣德，上下一心，必可移风易俗，而不愧世界文明之进运也。望各臣民体恤上意，勿复惊疑。 户部尚书某某某”

政令一下，举国无不哗然，但各级官员为了自己的仕途，还是得硬着头皮去推动火葬改革的。于是，各地纷纷大修骨灰公墓，破除土葬旧俗。各府都提出了一个月内当地的火化率需提升的百分比的硬指标。为了快速达到这个指标，各地纷纷规定下葬一年内的土葬墓必须起尸火化，以补充当地的火葬率数据，尤其是死者生前担任过炎国的公职的话，更需要优先起尸。很不幸，麟青砚就位于需要优先起尸火化的名单上。左宣辽听闻消息，赶紧让左乐去打理起尸事宜。麟青砚的父母肯定不能去开墓现场，去了绝对会悲痛欲绝、昏死过去的。所以只能让左乐去作为小姨起尸的联络人和见证人了。

刚入冬的邙山，天气转寒，木叶摇落。黯淡的天空下起了初雪，晶莹的雪花缓缓飘坠，落到了左乐披着黑色披风的肩头，仿佛一颗颗细致的盐粒，旋即融化殆尽。他面色阴沉地整了整衣领，拉紧了披风，跟着队伍，转过了陡峭山路的一个弯。没想到一年没到，自己又要见到小姨了。

一个十几人的队伍沿着陡峭但修缮良好的山路，沉默地向上跋涉。队伍的后方，四位天师抬着一副单薄的黑色矩形空棺，还有好几个砖瓦匠带着源石动力的小型破壁机、长柄凿子等工具。那空棺之前是移动城市里穷人才会用的火葬棺，现在推广到大炎全民了。来到山腰的坟墓集群，左乐发现路边果然有不少坟墓已经被打开，墓碑等地上设施也被打碎。真龙陛下有旨，今后禁止大炎子民在坟墓建造上争先攀比，所以过于豪华的墓需要被平毁，而炎国政府会赔偿家属相当于当时造墓时所花的成本。

队伍来到了麟青砚的墓前，左乐看到面前的一幕，顿觉心头一紧：小姨坟包周围的那一圈浮雕围栏，已经被全部砸碎了。那尊高大的汉白玉墓碑也被拆下，平放在地上。泥瓦匠走到坟包后面，用凿子砸开了青砖，是墓道时隔半年多再次裸露在外。然后他们带着破壁机下去，破开了麟青砚墓室的墓门。

仍然是左乐第一个进入墓室。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张供桌。供桌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其上的两根香烛早就烧完了。小姨的遗像仍然挂在旁边的墙上，玻璃上的灰尘，让他几乎看不清小姨的脸。棺材盖子上也是一层厚厚的灰，左乐用手一抚，手指立刻就灰白了。那四个抬着火葬棺的天师也下到了墓室中。炎国习俗，迁坟时是不可让死者再见到天日的，所以他们决定在墓穴里给麟青砚换棺材。

“左台座，我们可以开棺了吧？”一个拿着撬棍的伙计问。

“可以。”左乐用颤抖的声线回答。

一阵铁钉离开木板的嘎吱声过后，两个伙计在手电筒的光芒照耀下，把麟青砚的棺盖往上一推。顿时，一股恶臭充斥了整个墓室。包括左乐在内，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受控制地干呕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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