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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凪,用火攻!”
“明白。”
安凪抬杖,光芒骤转,火焰如浪席卷前方。夏真踏火而行,长剑一挥,炽光裂空。
火焰与剑光交织成一幅画。那画卷里,所有腐蚀都被化作飘飞的炎灰,被勇者与魔女一击扫除。
士兵们惊呆了,齐齐看着这局势反转的一幕。
地面震动,腐蚀奇美拉重振旗鼓,发出愤怒的咆哮,撕裂夜空。雾气被震碎,残火在风中翻滚,所有的魔法在接触到它的表皮时,皆化为一缕深灰。
它的双首咬碎空气,腐蚀之息如同毒雾般散开,沿着壕沟一路吞噬。凡是沾染到的士兵,铠甲被溶穿,肉体迅速腐坏成灰。
“夏真!小心它的尾部!”
安凪站在后方的石壁下,法杖紧握,额头渗出冷汗。
她的魔法在轰击到奇美拉的表皮鳞甲时,只能做到微微拖延脚步,根本无力干预战局——安凪能做的,只有牵住夏真的手,在一旁压制魔力波动,时不时用炼金火花制造出几道闪光,扰乱奇美拉的视线。
夏真一脚踏碎地面,借着安凪创造出来的短暂的空隙逼近怪物。
剑锋出鞘,光线在腐败的雾中一闪。
“喝——!”
他怒吼着将剑横斩,劈开了奇美拉的一只前肢。
黑色的血浆爆裂,溅到地上,燃起细碎的火星。腐蚀之息立刻反扑,如鬼魅般涌向夏真。夏真抬臂格挡,却被灼伤,护甲“唰”地一下变得焦黑。
奇美拉怒吼,尾巴如巨鞭横扫,将附近的士兵与尸体一同击飞。
冲击掀起的尘浪中,夏真踉跄后退,胸口剧痛如裂。
“夏真!别硬撑!”
安凪喊着,咬破嘴唇,她知道,面对这种魔抗拉满的异兽,自己帮不上多少忙。炼金的火光照亮她的眼,写满了愤怒与无力。
奇美拉高昂头颅,咆哮声震碎空气,庞大的身体转向防线的另一侧。
——那里,是夏凛所在的指挥高台。
“夏凛大人!快撤!”“勇者阁下——!”
士兵们惊叫想要护主,但夏凛却僵在原地。他看着那头怪物一步步逼近,盔甲在颤抖,礼仪剑几乎都快握不住。
“我……我不是勇者……”他喃喃自语,声音被腐蚀的风吞没。
奇美拉的口腔发出低沉的嗡鸣,腐蚀气息在咽喉间汇聚——只需一秒,面前的夏凛就将丧命于此。
“——夏凛!!!”
一声怒吼划破了夜。
光,从黑雾中冲出。
那是夏真。他拖着满身的伤,逆着腐蚀风暴直冲而来,剑锋带着银光划破夜色,直冲奇美拉的灵魂。
一脚踏上完好的木桩,跃上崩裂的高台,跃起的同时,夏真手执无风剑,自下而上,贯穿了奇美拉的喉咙。
黑血爆散。夏真落地半跪,单手拔剑,眼神冷得像钢。
奇美拉咆哮着挣扎,最后一击企图将他一同撕碎。夏真深吸一口气,身影再次前冲。剑刃迎着血光,从头到尾划出一条笔直的轨迹——
咔嚓——
巨兽的颈骨碎裂,身躯轰然倒地。腐蚀的雾气在张开的血盆大口处翻腾几下,便化作淡淡的粒子,归于寂静。
安凪冲了过来,想扶夏真,却被他抬手轻轻拦下。
“我还行……”夏真喘着气,揪着自己的心脏,大口大口地往外换气。
夏凛跌坐在地,脸色惨白。他不敢看他的弟弟——甚至连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为什么救我?”
夏真转过头,语气平静,带着那种干净得令人心疼的坚定:
“因为我是勇者。打倒魔物,守护他人——这就是勇者的义务。”
夜色沉默,风吹过战场,带走血与灰烬的味道。
一个士兵鼓起了掌。
身边的士兵也附和地开始鼓掌,呐喊。
“勇者!”“勇者!”“太好了!”“我们赢了!”
人群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他们簇拥着夏真和安凪,共同庆祝这两位对抗兽潮的大英雄。
夏真与安凪并肩立在火光之中,“勇者”与“魔女”的组合被这片大地所记住——如同在腐败世界中唯一还在呼吸的“风”。
安凪扯了扯夏真的袖子。被众人这样尊敬,她的眼中带有一丝不知该怎么办的害羞。
夏真察觉到了安凪的视线,揽住她纤细但微微鼓起弧度的腰肢,给予她最大的肯定。
安凪本想说些什么,可她的精灵耳朵突然动了动,旋即朝着森林中央的方向看去。
腐蚀还在继续。
风在颤抖,连生命树的枝叶也被震落。
腐蚀巨兽——“九头奇美拉·穆尔萨尔”推倒树木的屏障,踏入了圣林的中心。
它的形态几乎违背生物学的逻辑——熊的骨骼支撑着虎的肌肉;狼头在肩背张开夸张的幅度乱咬;蛛腿从腹侧伸出,每一次落地都伴随粘稠腐液的滴落;巨象的獠牙与狮首的鬃毛交错纠缠;呼吸之间,空气都在被腐蚀,它只是存在于这世上,就是对生命本身的亵渎。
圣树下,不同的精灵手中拿着短剑或者弓,手上凝聚着元素各异的魔法。圣树的上方,三只大精灵肃立在魔力编制的藤条上,形态各异。
光之大精灵——华贵的奥瑞琳·琉敏缓缓向前。
银白的长发在夜风中流动,像是从天河垂落的光线;眼眸如同黎明前的日晕,宁静中藏着坚毅的信仰;她没有披甲,也无持杖,只身披一袭由魔力凝成的纯白长袍,宛若天界派来的天使。
奥瑞琳抬起手,手心魔力流转,汇聚成指尖的一点。
“精灵们,上!”
玉指如剑,朝着九头奇美拉猛地点去。指尖的光芒瞬间贯穿天幕,一道笔直的圣光光柱轰然坠下。
战斗的高潮,于此刻正式奏响。
腐蚀奇美拉嘶吼,光芒在它身上爆开,将密密的魔物群扫成焦黑的尘埃。唯独它自己仍在原地,即使皮肤被烧穿,体表的腐液翻涌,但新的肉层还是瞬间生长,爆发出惊人的恢复能力。
奥瑞琳左侧的身影闪烁了几下,旋即,一个俊朗的身影如同幽灵般出现在了奇美拉的背后。
西尔瓦瑞斯·泰拉,三人中的唯一的男性——其身份为森之大精灵。他身披着墨绿色的斗篷,半张脸藏在沙色的围巾下,只有一双如猎鹰般的蓝绿眼睛冷冷地注视前方。深色皮肤在风的折光下反射着微光,腰间的树刃剑静静嗡鸣。
再下一瞬,他抽剑前踏,风与根须在脚下盘旋,他整个人化作一道绿影,闪入怪物腹侧。
剑光闪烁,斩开腐肉,空气里传来撕裂与血液气化,以及数种动物的惨叫声融合在一起的啸叫。
“吼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哦哦哦——!!!”
西尔瓦瑞斯想象中的结果并非如此——奇美拉的身体在被他切断的瞬间,重新吸收旁边的一具异兽遗骸,将其化为腐败的粘液,如同活物般将伤口缝合。
“西尔,当心!”
奥瑞琳右侧的女性精灵发出提醒。西尔瓦瑞斯刚刚踏足于奇美拉的鳞甲之上,便扭转身躯,躲过了大象鼻子的抽击。
被西尔瓦瑞斯切开的伤口处,血液沾染着腐蚀,宛若有了生命一般朝他冲来。他侧身一跃,避开拍落的蛛腿,风元素爆散着将他推翻出去,衣服的破口涌出树叶,如碎刃般乱舞。
抽出背上的弓,风在弓弦上盘旋,西尔瓦瑞斯强忍着疼痛,眼中闪烁绿光。他一言不发,拉弓——风在弓弦上环绕成形。
数十支风箭接连飞出,划破夜空,如星雨倾泻。风击穿奇美拉的外壳,在其周身掀起一阵旋涡。
“去。”
新的一波箭雨带着醇厚的魔力飞来,数十支风箭连发,刃风卷起奇美拉的血液与毒气,将蔓延的污染拍散。
剑光在夜色里闪烁,西尔瓦瑞斯感到一阵眩晕——他的腹部,不慎被背上的狼牙划过,腐蚀开始从伤口蔓延。
右侧的大精灵——魂之大精灵莉莲恩·安妮立于树冠高处,双手交叠又展开。
斗篷在空中展开,如同夜幕般绘满星河;紫罗兰色的长发飞扬,异色双瞳在魔法的光辉中反射出银与紫的交错;掌心里,浮动着一本自动翻页的古老魔导书。
大魔法师的魔力如同呼吸般自然地流淌开来。幻光如薄雾蔓延至整个森林,笼罩所有精灵战士的身躯。
一个传送阵法闪过,下一刻,西尔瓦瑞斯就被传送到了原先的位置。
他单膝跪地,指尖深深插入土中。皮肤下的血管已经化作黑色的纹路,如蛇般在跳动。他咬紧牙关,呼出的气息带着血腥味与腐朽。
“别碰我……会传染的。”
“闭嘴,西尔。”奥瑞琳抬手,一道光幕笼罩在他周身,却只能勉强阻止腐蚀继续扩散。
“要不,问问派拉莉斯?”莉莲恩开口。
奥瑞琳重重地点头,光线在她的胸口汇聚成通讯阵。片刻后,一个红发精灵的幻影浮现出来。
奥瑞琳的声音都有些不自觉的颤抖:“派拉莉丝——回答我,听得到吗?喂!”
幻影中的红发精灵——派拉莉丝·伊格神情焦急,似乎在匆忙地赶工什么。她的衣袖卷起的瞬间,火焰符文闪烁在她的掌心。
“我看到了,腐蚀已经突破林界防御?——可恶,这怎么会比上次更深……”她低声嘟囔,目光转向西尔瓦瑞斯焦黑的腹部,“光魔法压不住,它是混沌系的侵蚀,反噬灵魂——”
奥瑞琳急切打断她:“说重点!”
派拉莉丝一瞬间噤声,然后低下头,冷冷吐出一句话:
“灵魂也是一种魔力——灵魂保护。让莉莲恩施展魂系防御,用灵魂去包裹灵魂。腐蚀吞噬肉体,却怕灵魂之火。”
“那会消耗她的本源!”奥瑞琳皱眉。
“没别的办法,”派拉莉丝垂下眼,声音低了几分,“如果不立刻干预,他十分钟内就会被同化……找到对抗腐蚀的方法还需要时间,我先挂了。”
光幕闪烁,她的幻影消散,通讯断开。
奥瑞琳的手指微微发抖。
她转向莉莲恩,后者已经无声地合上书页,她的嘴角带着血丝,却露出一个俏皮的笑。
“命令我之前,至少让我假装拒绝一下嘛。”
莉莲恩伸手触碰西尔瓦瑞斯的额心,灵魂波纹瞬间扩散开来。那是一种柔和却深邃的魔力,如同一层银色的水雾,将他体内的腐蚀包裹、锁定。
西尔瓦瑞斯发出一声低吼,半跪着撑住地面。腐蚀的黑纹被银光一点点吞噬,化作烟雾逸散。
“……能坚持,”他低声说道,声音沙哑,“别浪费时间。”
奥瑞琳咬紧唇角,抬手再度汇聚光芒。
“那就——继续战斗。”
“快压住它!”
一名普通精灵战士大喊着,拉满弓弦。无数元素箭掠空,火、风、冰、雷交织成网。
奇美拉咆哮,挥动狮首与犀足,击碎大片光矢。森林在燃烧,空气中弥漫着焦木与腐败的味道。
奥瑞琳再次聚光。她的圣光在空中裂成百道碎线,编织成光之牢笼。
“光啊——束缚它!”
光芒落地,将奇美拉的动作暂时锁死。
西尔瓦瑞斯趁势疾走,风之剑光连斩数下,斩入它的颈项。腐血溅出,再次腐蚀了他的小臂,皮肤立刻焦黑,但他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莉莲恩闭上眼,灵魂波动一震,她的幻光覆盖在西尔瓦瑞斯身上,强行将那再次扩散的腐蚀抑制。
奇美拉怒吼着挣脱光之牢笼,背后的蛛腿猛然插入地面,大地震裂,毒雾翻腾。
数十名精灵被波及,身体瞬间化为晶化的灰烬。
“撤退!别碰到腐液——”有精灵发出绝望的嘶喊,可下一瞬,他也被那黑潮吞没。
奥瑞琳再度将手高举,生命树的光芒聚拢,代价便是,她的脸色已苍白如雪。
“再撑一阵——”
“我来。”西尔瓦瑞斯拦在她身前,风盾破碎,他的衣服被腐蚀得只剩残片,露出腹肌——其上,伤口已经透露出死亡的血红。
莉莲恩的幻光骤然一震,化为灵魂之链,束缚住奇美拉的脖颈。她咬紧牙关,双眼溢出鲜血。
森林在燃烧,魔力在沸腾。
这是精灵族数百年来最艰难的一战。
奇美拉踉跄着,身上的九个头有四个已被斩断,毒血混着黑雾在流淌。
奥瑞琳与西尔瓦瑞斯并肩,光与风的轨迹交错,汇聚成最后一道毁灭光线。
森林刺穿奇美拉的胸膛,将其重重压倒在生命树的根须之间。
可它仍在呼吸——呼吸间,腐蚀继续扩散。
莉莲恩跪在树根前,咬破手指,释放最后的灵魂震颤。
“现在——!”
三人同时出手,光、风、魂三系魔力交汇,爆发出的白色冲击照亮整个森林。
当光芒消散,那头腐蚀奇美拉的外壳已经完全被蒸发,只剩下其中腐蚀凝聚而成的心脏。心脏扭动着,吸收旁边战死的异兽尸体,尝试再度融合,重新成为新的奇美拉。
奥瑞琳知道,此刻就是斩杀奇美拉的最佳时机。
“精灵们!发起总攻!”
精灵们齐刷刷地朝着那颗仍在跳动的心脏发起进攻,可他们的攻击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那腐蚀的心脏就如同展开了新圣域的最高级魔法罩一样,挡下了四面八方而来的进攻。
西尔瓦瑞斯还想再动,可他的身体先一步制止了他。
“西尔,你先去压制腐蚀好好休息,这里交给我们。”奥瑞琳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她思索着腐蚀巨型异兽的弱点,指尖开始勾勒起精妙的法阵。
这时,莉莲恩的眉眼突然一亮,看向森林中央的入口。
“奥瑞琳,你看——”
“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银白色的剑光在最后一刻赶到,轻易地穿过心脏的腐蚀屏障,一闪,心脏带着平整的切口对半分开,露出夏真自信的笑容。
身后,安凪掂着小腹,坐在法杖上徐徐滑翔而来。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夏真的身上,充满欣喜,自豪,以及爱慕。
奇美拉再也支撑不住躯干的再生,它化为一团能量,将自己彻底引爆。
战场寂静。
精灵们的身影零散分布在燃烧的林地中,手中弓弦仍在颤抖。
莉莲恩魔力全开,治疗起受伤的存活精灵,奥瑞琳则是飞身一跃,稳稳地落在了夏真和安凪身前。
“好久不见,安凪·泽菲。这位是……?”
安凪抱着夏真的手:“吾辈的勇者。”
夏真摸着头,不好意思地听着安凪的夸赞:“大精灵女士您好,我是夏真,目前正在作为候补勇者——啊不,安凪小姐的勇者进行试炼。”
看着两人亲昵的模样,奥瑞琳也明白了不少。她的视线朝着安凪的小腹扫去,收回视线,她的眼神中带着震惊,但更多的则是欣喜。
“安凪……你长大了呢。”
对于魔力运用自如的精灵族来说,探查到腹中新诞的生命,并非难事。
本来预想着要被这位熟悉的大精灵重新抓回族群,可现实却是听到奥瑞琳此刻祝福的话语,安凪完全没有做好预案,只是呆呆地靠在夏真的身上,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回话。
这时,一个身影带着一个造型奇特的魔力装置从天而降,啪砰一声,落在地上。
“啊疼疼疼——我来晚了!”
红发飞扬,带着几丝公主般的傲气,在众人的面前登场。
“欸?安凪酱,你回来啦?”
红发的精灵——派拉莉斯激动地抱着安凪,蹭着她带着不满的小脸。
“放开……放开吾辈!”
派拉莉斯抱着安凪露出怀念的表情,但随即,她神色突变,也和奥瑞琳露出了一样震惊的表情。
“安凪酱?你居然怀孕了——什么时候的事?和谁?”
安凪挣开派拉莉斯的怀抱,嘟起小嘴,一溜烟地钻到了夏真的身边,抱住勇者的腰腹。
“不许——抢走吾辈的勇者。”
见到安凪还是这副熟悉的模样,派拉莉斯不禁为昔日的友人露出欣慰的笑容。
“那——让我当孩子的干妈好不好。”
“不要……除非,把你的宝石护符送给吾辈。”
“不给~那可是本小姐的宝贝。”
“哼——”
奥瑞琳走过来,打断了两位久别重逢的叙旧。
“安凪,我想给你一件礼物,一件迟到的礼物。”
奥瑞琳眼中带着慈爱,向害羞的安凪投去。她抬手,光芒在掌心汇聚成一片羽状花环,缓缓落在安凪头上。
“安凪·泽菲,我,光之大精灵奥瑞琳,以地脉为誓,你,已被森林认可。”
羽光散入空气,溶进森林。安凪肩上的符印轻轻闪烁,像是回应着整个大地的呼吸。
周围的精灵们放下弓弦,微微行礼,眼神中既有敬意,也有一丝欣慰——那是对“离群的魔女”重归森林的见证。
安凪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她的喉咙发紧,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夏真伸手替她抚平发丝,嘴角带着淡淡的笑。
一阵轻风拂过,似乎连燃烧的林火都安静了片刻。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宁和。
——就在这宁静祥和一刻,大地忽然震动。
“首领,不好了——”
脚下的根须轻轻颤抖,随后急剧收缩。安凪和奥瑞琳几乎同时感受到来自地脉的异常。
原本正在清理奇美拉遗骸的精灵们惊恐地跳开,眼神震颤地看着奇美拉残余的躯体化作一滩腐液,渗入大地,同化生命树的根须。
奥瑞琳抬头,看着生命树的样子逐渐变得枯萎。
“不……怎么会……”
这句话几乎是同一时间,在安凪的口中吐出。安凪攥紧怀中藏着的彩虹药水,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夏真重新抽出剑,摆出备战姿态:“奇美拉不是已经被打倒了吗?为什么——!”
红发精灵派拉莉斯甩了甩头,拿起与她同行的魔力装置:“没事,我有办法!锵锵——我刚刚研发出来的腐蚀抑制器!”
派拉莉斯挥掌,散发出炙炎的雄雄魔力,紧握住魔力装置的手柄,用尽全力猛地下砸。霎那间,魔力装置展开气势恢宏的圆环,其上勾勒的魔力回路瞬间包裹生命树的树干,宛若一根定海神针,直直插向生命树地脉的根源。派拉莉斯的魔力源源不断地输送至其中,以维持腐蚀的压制。
生命树的枯萎减慢了,但仍在枯萎。
“不行,腐蚀还在继续!”
派拉莉斯皱着眉,原本高傲的表情露出了一丝慌乱:“不应该啊,我的研究方向应该没错……”
奥瑞琳抬手,一同将魔力输进派拉莉斯的魔力装置:“我来!”
大精灵至纯的魔力注入,生命树的腐蚀再一次减慢,直至近乎静止。
奥瑞琳刚刚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可派拉莉斯接下来的话,却让她身躯一震。
“奥瑞琳,小心!快躲开——”
派拉莉斯看着手中的魔力装置不断返上诡异的光泽,魔力的检测值不断飙升,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根本来不及反应,深入地底的空洞在几秒后宛若石油般喷出来自地狱的腐蚀,卷土重来。
扭曲的腐蚀宛若浪潮,不断从洞中喷出,以流体状态冲向毫无防备的众精灵。
“光啊!守护我们!”
即使攻击来得如此突然,但身经百战的奥瑞琳的本能可不是吃素的。她立即抬手,用最快地速度结起法阵。瞬间,一层自然光凝成的魔法罩挡在她的身前,将身边的派拉莉斯、夏真与安凪与腐蚀隔绝。
夏真握紧无风剑:“可恶……这到底是什么……”
安凪攥紧怀中虹色的魔药,眉眼间忧虑更深:“地脉……在哭泣……”
派拉莉斯甩了甩手,焦急地询问安凪:“你是说,这一切是因为地脉吗?”
安凪走向防护罩的边缘,仔细观察腐蚀,点了点头:“不会错的,吾辈在计算气象变化的时候,发现腐蚀藏在风里,侵入地脉。”
“该死……我早该想到的……”派拉莉斯懊恼地锤了锤自己的头,“地脉被污染了。”
这一边,奥瑞琳的防护罩同样处于艰难的险境:腐蚀的浪潮化作人形残骸的怪物,挥动利爪朝着这位光之大精灵的魔法发起进攻。防护罩上,已然被黑暗覆盖,光芒愈发暗淡。
夏真看向防护罩外侧,瞳孔瞬间收缩:怪物们逐渐组合,化为了刚刚熟悉的怪物——
九头奇美拉·穆尔萨尔。
来自深渊的嚎哭响彻魔力森林的中央,奇美拉的鳄鱼尾巴一甩,奥瑞琳的魔法防护罩终于坚持不住,在一声光芒破碎的异响中化为零星光点。
瞬间,腐蚀如海啸般涌来。
在最后一刻,一道紫色的身影猛地闪入四人所在的空间。奥瑞琳看向这位老友——魂之大精灵莉莲恩·安妮。
莉莲恩咬破指尖,在空中用鲜血画出一道血线。传送魔法瞬间展开,将喷发中心的四人拉离腐蚀奇美拉的攻击范围。
可这一切实在是太过于突然了,他们的身上还是不可避免地沾染了或多或少的腐蚀,失去了战斗能力。
安凪距离腐蚀最近。可她却没有受到一点伤害。
“夏真……?夏真!夏真!!!!”
她躺在夏真的怀抱里,面前少年被腐蚀攻击,替她挡下了所有逸散的伤害。
“我……咳咳……没事,啊……”
夏真笑着,推开安凪的身体。
“不……你的……背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嘴上强撑着没事,实际上,夏真的背后已经被腐蚀完全覆盖,骨肉分离。人类的身体遭受此等腐蚀的弥漫,距离死亡只有时间问题。
“坚持住,吾辈……吾辈有伤药!只要倒在伤口上——!”
小腹传来一阵抽痛。掏出薄荷气息纯白伤药的安凪,不敢相信地看着背后身子已经露出骨架的夏真,颤抖着瞳孔,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
“没用了……”夏真露出勉强的笑,“安凪,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
“不……”安凪连滚带爬地抱住夏真残缺的身体,眼眶处落下豆大的泪珠,滴在已经腐蚀露出白骨的夏真身上。
“……安凪,不用管我,用你的方式去……守护这片森林吧。”
夏真伸出手,想要摸摸安凪单胎四月的孕肚,但他的手停在半空,只留下一声骨头碎裂的死寂。最后的爱恋传达完毕,夏真的身体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在灵魂的包裹中闭上了眼睛。
莉莲恩站在两人的旁边,强撑着使出灵魂魔法,凝聚着夏真最后的一丝神识。
“安凪……对不起……要是我能再加强一下装置……”派拉莉斯捂着被腐蚀的手臂,带着愧疚朝着安凪开口。
空气中,只有腐蚀的风在吹。
安凪站了起来,她的身边,只剩下飘落的血尘。
“安凪,你这是……”派拉莉斯看着那瓶彩虹色的药瓶,隐约猜出了她的目的。
她掏出怀中的彩虹魔药,没有犹豫,一口饮尽。
风静止了。
瞬间,一股死寂的魔力从安凪小小的身体中爆开。以她为圆心周身半径1km的地方,任何魔力波动的频率都荡然无存。腐蚀也在风中被静止,只留下众精灵们错愕的眼神。
安凪的头发在风中缓缓扬起,银白逐渐被七色的光晕吞没。仔细看去,那不是光,而是魔力的残响,所有元素在她周围被吸收、混合、消解,形成近乎梦幻的虹彩色光层。
她的瞳孔彻底失去了色彩,只剩下一片透明的琉璃。连生命树的根须在靠近她时都止住了生长,像是对某种更高位的存在感到恐惧。
安凪的皮肤泛出淡淡的光泽,却不带任何温度。她每迈出一步,脚下的地面都不再反弹魔力波,而是像被时间静止般陷入寂寥。
那一刻,连光都不敢靠近。
刚刚才以腐蚀魔力凝聚而成的九头奇美拉,在安凪的一个瞪眼下,便化为一阵飞灰,消散在空气之中。
“奇怪,我的魔力……用不了了?”
莉莲恩错愕地看着安凪的背影,彩虹色飘荡,长发肆意地从精灵的耳上铺开,化作一道天际的光线。方才奥瑞琳赐予的羽冠,也被彩虹浸染,化为七彩圣女头顶实力的光环。
奥瑞琳身上的腐蚀也被安凪直接去除,她鲤鱼打挺地坐了起来,吃惊地看着安凪的变化。
西尔瓦瑞斯同样撑着病体,捂着伤口凝视安凪——他的伤口上,腐蚀已经消散不见。
“不会错……那孩子的魔力……”
三个大精灵不约而同地得出了同一个结论。
“安凪——拥有将一切魔力静止的力量。”
风轻轻掠过,带走最后一点燃烧的灰烬。安凪垂下眼眉,看向飘落飞灰的风铃,只留下自己空无一色的掌心。
“如果这是彩虹的尽头……那么,吾辈已经没有颜色了。”
安凪转头,看向从腐蚀之中重获生命,欢呼雀跃的精灵们。
“这次……换吾辈来保护你们了。”
她笑了笑,又看向夏真灵魂的方向。
“要是夏真还在的话,他一定会阻止吾辈这么做的吧。”
从一开始,安凪就从气象探测站的奇怪数据发现了地脉的紊乱。每日搅动的魔药,便是安凪想出的唯一解决方法。
作为朝夕相处的勇者,夏真又怎么会不明白安凪想要牺牲自己,拯救腐蚀的心情?每次日常收集材料,夏真总是冲在安凪的前面,用他的力量去守护安凪,不让事情发展到最后的这一步——就如同安凪也不想失去夏真一样。
张开双臂,安凪坠入派拉莉斯的魔力装置钻出的洞中,落入魔力森林地脉的根源。
“安凪——”“不!安凪·泽菲!”“不要!”“安凪酱!!!”
派拉莉斯知道安凪的行动意味着什么。她想用自己独特的魔力天赋,直接封印住地脉根源腐蚀的侵蚀,从源头切断腐蚀的蔓延。
风声在安凪的身边响起,她第一次感受到了风。安凪充满歉意地摸着小腹,笑着流下眼泪。
“对不起宝宝,妈妈很自私……吾辈是一个不称职的妈妈……”
地脉本是洁白的,一点风也没有。
可腐蚀突兀地在纯白中混入邪恶的黑,在生命树的核心里驻扎,侵染。
风带来难闻的气息,地脉里,怪物们纷纷放下汲取魔力的本能,抬头看向下坠的小小身影。
“……比吾辈想的要严重呢。”
安凪笑着流下泪,周身荡开一圈灰白的浑浊魔力,将错愕的怪物们通通化为凝滞的扭曲塑像。
她走向生命树的根系,将自己融入地脉的律动,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止流阀,将蔓延的腐蚀完全遏止。
根系生长,将安凪紧紧包裹在内,只留下一颗初诞的心。融合了安凪之后,地脉立即爆发出一股死寂的能量,将周围所有的一切魔力流动静止。
安凪的小腹依旧隆起,但似乎已经停止了发育——倒不如说,安凪的身体连同着她的静止魔法,一同刻在了时间的长河之中。
“不能使用魔力的吾辈,这下,也能帮到大家了……”
在那片无限美好的幻觉之中,安凪抬起头,释怀地向远方眺望——凝聚的魔力,自地脉向南延伸,穿过层雾通向远方。脚下踩着的是森林,而遥远雾隐的彼方,大概就是阿鲁拉斯大矿山。
“去吧,吾的后辈……”
隐隐约约传来空灵的吟诵:一个朦胧曼妙的女人,藏在那虚幻的魔力迷雾之中低语。安凪想要伸手抓住那道声音的主人,却只能拨开雾气,看到那展开羽翼的双蛇杖鎏金腾转,直直地指向遥远的大矿山。
金色权杖末端的小麦色肌肤只在安凪的眼中出现了一瞬,便安静地消散而去,一头银丝在魔力的风中扬起,只留下一弯淡淡的笑靥,与一抹翡翠的透绿。
安凪绝不会判错,那女人身上所散发的,正是地脉的气息。
“赫尔墨斯……”
一瞬,安凪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了这位神话中大贤者的名字。冥冥之中,也许某种使命已经锚定在了她的命运之中。但也只是一瞬间,她便无法再想起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既已如此,不如再与身边的“爱人”相拥,轻轻抚摸隆起的腹部,感受生命在腹中悸动的那份幸福,尽情享受这没有尽头的,甜蜜的幻梦。
她好像产生了幻觉:在生命树下,她抚摸着即将呱呱落地的足月孕肚,在夏真的身边畅享着七彩的未来。
蝉鸣停止,树叶落下,夏日随着秋天的风吹过魔力森林的中央,飘散。
……
夏真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他的爸爸——前代阿尔瑟的勇者,在与魔王战斗的过程中,斩杀了魔王,但自己也被诅咒侵蚀。
魔王将自己的灵魂碎片刻进了阿尔瑟家族最年轻的剑术天才——夏真·阿尔瑟身上,诅咒令他再也无法拿起剑,调用哪怕一丝的魔力附着。
只有在望风的寂静魔女——安凪的身边,夏真的灵魂才不会被魔王的诅咒束缚,他的真正灵魂才能在现世大放光辉。
安凪散发出的静止魔力,正好中和了魔王的诅咒,将那邪恶的灵魂碎片一点点扫除。
“夏真,原谅吾辈吧。”
夏真的身体漂浮,他尝试抓住记忆中的安凪,可袖口飘空,带着思绪将他猛地从梦中拉醒。
“你醒啦?”
魂之大精灵莉莲恩坐在夏真的床边,翻动着手上的魔典。
“啊——”夏真的喉咙有些沙哑。他的身体似乎经历过一段漫长的睡眠,以至于他连开口说话都有些困难。
“喝点水吧?”
莉莲恩的温柔为勇者拂去伤痕,勇者朝她点头致谢,带着几分感激。
光之大精灵奥瑞琳走了进来,身上的洁白长袍散发着圣洁的气息,庄严,却又有点肃穆。
“你还记得那时候吧?莉莲恩将你的灵魂保护住,却从中找到了魔王的灵魂碎片。”
不知什么时候靠在房门边的森之大精灵西尔瓦瑞斯依旧带着掩嘴的围脖,开口:“魔王的灵魂碎片吸收了腐蚀,修复了你的肉体,想要趁你魂飞魄散时借体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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