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个小小的、有点硌屁股的金属凳子上。而我的四周，环绕着四块巨大无比、顶到天花板的深灰色金属板，它们组成了一个临时的、密不透风的方形空间，将我严严实实地包裹在里面。有几根细细的、连接着各种仪器的电线，从我脖颈处的内层项圈里延伸出来，像输液管一样。

我转了转僵硬的脖子，看到一个穿着Oversized卫衣和宽松牛仔裤的少年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漫不经心地摆弄着他头上的鸭舌帽，翘着二郎腿。

“哟，醒了？我还以为得电你一下呢。”

看到我醒了，科克对我露出了一个饶有兴致的微笑。

科克·安德森，阿登桥学院的传奇人物。他是科技社团“超越者”的社长，一个公认的超级天才。十八岁不到，就已经凭借“分布式微型无人机蜂群算法”和“可解释性神经网络模型”等多项发明，拿下了麻省理工的全球中学生创新金奖和日内瓦国际发明展的金牌。传闻五角大楼和硅谷的巨头公司都曾向他抛出过橄榄枝，但他都拒绝了，理由是“给他们打工太无聊”。

如果在这个学院里有谁能破解这套女仆装，那么非他莫属。

“我怎么不知道，我们阿登桥学院的所有年级都在追求的公主殿下，在外面还有做这种奇怪的主人的任务，还是爸爸活？要我说，这事要是传出去，学校里一半以上的男生都得心碎——当然，另外一半可能会试图询问价格。所以你多少钱一个晚上？”

他的话虽然刻薄，但我听得出里面没有恶意。

我舔了舔因为昏迷而变得无比干燥的嘴唇，“我……安全了吗？”

“看到这些大宝贝了吗？”

科克站起身，自豪地拍了拍身旁那些巨大的金属板，发出一声沉闷的“邦邦”声，“准军用级别的全频段电磁屏蔽场。在这里，没有任何信号能进得来，自然，也没有任何信号可以出得去。”

他转过头，眼神里带上了一丝赞赏：“你很聪明。这套来自HJ公司的CHM-III型拘束衣，据我的初步扫描，全身上下至少遍布了几十个微型摄像头和高敏度拾音器，用来对你进行全方位的监控。你用视觉残留的方法记下了笔记，使单独每一页纸的内容都不会透露出你真正想传达出的信息，确实是普通人能想到的、很高效的屏蔽手段。在你的主人看来，你只是在上课乱涂乱画。”

他晃了晃手里的那本数学笔记，“……你很幸运。当我正想把莫名其妙出现在我鞋柜里的书丢到垃圾桶的时候丢歪了，它落到了外面。而也刚好我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来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风，恰好把你的笔记本吹开了。书页快速翻动，让我意识到里面似乎是有一些信息。”

“那……阿什福德，他现在知道我已经脱离控制了吗？”我急切地问道。

“阿什福德？哦，原来那个家伙是你的主人啊。”科克耸了耸肩，“你有够倒霉的，那家伙在圈子里的风评也不怎么好。至于你的问题嘛，答案是：没有。”

他熟练地把玩着手里的鸭舌帽，“在你那套女仆装的系统发出最高警报，准备把数据同步上去之前，它的数据包就被我半路截胡了。现在，我的服务器正在用AI实时生成一些无聊的、你日常在教室发呆的画面，传回给他的监控室。所以，至少在一定时间内，你是安全的——除非他闲得蛋疼，跑来仔细分析那些数据流，发现有些过于单调重复之类的”

听到这里，我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所以……你费了这么大劲，就是希望我帮你脱下这身高科技情趣内衣，对吗？”

“是的，如果你可以的话。”我虽然很想反驳他，但还是带上了一丝无法抑制的恳求。

他停下脚步，双手抱在胸前，沉默了片刻。

“很遗憾，我做不到。”

“……什么？”

“我说，我做不到。”科克一脸的理所当然，“它的物理防护做得太好了。硬件层面，我几乎无法在不伤到你的前提下破坏它。它的核心芯片被多层缓冲材料和坚固的合金外壳保护着，而制作它内衬框架的那种记忆金属，市面上几乎找不到能切割它的便携设备。就算有，任何试图破坏的行为，都会给你带来……嗯，至少是致死级别的重伤。”

他走到一台电脑前，调出了一堆我看不懂的数据。

“而软件层面，那就更麻烦了。HJ集团的那帮软件工程师，基本是全球网络安全领域的顶尖人才。他们做出来的东西，不经过几百次的Review、几千小时的压力测试和AI攻防演练，是绝对不可能拿出来用的。想从软件层面黑进去，无异于异想天开。”

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变成了灰色。

如果连科克都束手无策的话…….难道我真的要一辈子都穿着这身鬼东西，直到被阿什福德玩腻，然后像哈珀一样，被当成一条狗拴在花园里吗？

“除非——”

科克突然拖长了音调。

我猛地抬起头，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除非什么？”

“除非，你能搞到它的密匙。”

“密匙？”

“是的，密匙。”科克解释道，“你可以简单地把它理解为，你身上这套密码锁的……超级管理员密码。有了它，我不需要进行任何破解，就能直接获得最高权限，让它自己体面地从你身上解开。”

密匙……

我仔细地思考着我能获得这种东西的可能性。阿什福德？女仆长？吉妮薇芙？他们或许知道，但怎么可能告诉我？从那个管制森严、连上厕所都被监控的庄园里，去偷取这种最高机密等级的东西，这可能性……几乎为零。

“还有……还有没有别的方法了？”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这是我最后的挣扎。

科克沉默了一会儿。

“其实……还有。”

我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但是，”他转过身，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风险和代价，都巨大到难以想象。”

“为了把这套东西脱下来，我愿意承担任何风险！”我毫不犹豫地说道。

“行吧，这可是你说的。”科克不知道从哪堆零件里抽出一盒破碎的粉笔，在面前的金属板上画了一个圈，像个不修边幅的大学教授在讲课，“简单点说，你这套女仆装的核心控制模组，就在你脖子后面，那个内层项圈里。理论上，如果我们可以破坏它内部的集成电路，比如用高功率的EMP瞬间烧毁它，那么整套衣服的系统就可能会陷入紊乱，从而给我们趁虚而入、夺取控制权的机会。”

他耸了耸肩，“破坏电路是最简单的活儿了，我这里大功率的EMP要多少有多少。”

“但是，”他的话锋一转，“据我所知，这一类从军事用途下放的拘束设备，都有一个最终的保险措施，一旦系统侦测到核心电路正在遭受不可逆的物理破坏，就会被触发。它的逻辑很简单——以宿主的生命为筹码，来胁迫任何试图强行拆除的人。它会在零点几秒内，释放出设计上限的、绝对致死量的电流。”

他把粉笔丢回零件堆里，转过头，定定地看着我。

“说白了，珂，我们可以尝试烧了它。但那一瞬间，你几乎必死无疑。而我，找不到任何能在那种情况下，让你活命的方法。”

…….

…….

放学铃响。我拒绝了所有同学的邀请，径直走向那辆黑色的加长轿车。

裙子上那一块尴尬的湿痕让我一下午都感到坐立难安，现在终于可以结束了。

回到庄园，女仆长就冷冷地吩咐：“换回制服，去做你的清洁工作。记得扣分已经写入你的系统，并会在下个周期影响你的排泄配额。”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更衣室。在女仆长的帮助下，我换下了沾湿的校服，穿上那身熟悉的华丽女仆装。每一层布料、每一根带子，都带着熟悉的束缚感和内部装置的压力。

在戴上眼罩、口球和耳机后，我再次回到了那个只有自己、系统指令和内心声音的世界。

接着，便是那些无休无止的清洁工作。在“感官剥夺三件套”的禁锢下，我的世界再次简化成了黑暗、死寂和身体内部的感受。我靠着胸部的导航信号，踮着那双该死的无根鞋，小心翼翼地移动。今天吃饭前的任务是擦拭二楼所有的玻璃制品——窗户、镜子、以及那个位于中厅的【锚点】。

我提着一个小小的木桶，里面装着特制的清洁液。桶柄冰冷而坚硬，透过屏蔽触觉的乳胶传到我手上，只剩一种沉甸甸的坠感。

我看不见污渍，只能依靠系统内置的程序来判断。当我的抹布擦过某片区域，如果还有污渍残留，我的入耳式耳机里就会响起一声刺耳的“嘀”声。我必须反复擦拭，直到那声音消失，才能进行下一块区域的清洁。

这个过程枯燥、机械，我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扫地机器人，唯一的区别是，机器人不会感到疲惫，而我会。

我的膝盖因为长时间踮脚而酸痛，手臂也因为反复的擦拭而感到沉重。口球让我的津液无法下咽，只能积聚在口腔里，偶尔溢出嘴角，顺着下巴滑落，我只能尽量仰起头，让它们留在我的脸上并等待它们风干。我知道，如果这些液体滴到地上，迎接我的又将是一次扣分和电击。

我睁在无尽的黑暗中，死死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

科克的设备……密匙……暴力破坏……

我一定要逃出去。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我一定要……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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