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對佳紀做出了突然奇來的邀約──

「對了，不如放學後，讓你看看我的裡面吧？」

體育室內透過窗戶打進來了光線。

忌堂光緩緩地襯衫解開扣子，裸露出他青澀還未長開的上半身，一邊自言自語：「總感覺...好變態的樣子.......搞啥啊這情況？」他靦腆的偏頭笑了笑，佳紀也害羞得渾身是汗：「到底怎麼了，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黑髮男孩看到「光」肉體的裂縫──

「把手放進來試試？」

「欸？」

體育室的光是死的。

灰塵在陽光裡緩緩墜落，像不肯結束的祈禱。

光靜靜坐在那裡，胸口微微起伏。佳紀伸手——那裡不是皮膚，而像是未熟的肉，濕潤又柔順。

「痛嗎？」他問。

光沒有回答，只是睜開眼。那雙眼裡藏著整個夏天的瑰麗暗流。

佳紀覺得那觸感在變化——從冷、到溫，再到某種無名的悸動。他想抽回手，卻被那溫度黏住。

那不是安慰，也不是誘惑，而是一種失重又渴望溫暖的無形共鳴。

體育館外，蟬聲漸息。

光的聲音終於響起，輕得像溺水者吐出的最後一口氣——

「怎麼樣？別怕，佳紀。」

佳紀不知該怎麼形容自己紛亂的思緒，「欸....啊.......感覺像在醬料理醃著的雞肉，涼颼颼的。」眼前類似「光」的怪物，再次讓他確確實實體驗到，這傢伙並不是光的事實──

然而他還來不及細想，光就用一種稱讚而滿足的語氣回應：「你......好暖和啊。」

光覺得自己正在慢慢溶解。那隻手——佳紀的——正探入他體內的某個柔軟之處。那裡沒有血，也沒有痛，只是潮濕的震盪，如被靜靜撫過髮梢。

「真好。很久沒有過活著的東西，在我裡面的感覺了......」

「佳紀。再把手抬高點試試。」

他閉上眼，任那觸感蔓延。

有那麼一瞬間，他彷彿又變回人。那種被摸摸頭的錯覺，讓他幾乎忘記自己是個怪物。

「啊，嗚啊！那裏好舒服──......

「和被摸摸頭的感覺一樣，我從來沒有被人摸過這裡...」

佳紀渾然不覺的照著做，陷入一種混亂夾雜異色的恐慌：「咦......這、這樣舒服？」

可是氣味滲出來了。

佳紀的靈魂在空氣裡微微顫動，散發出一種幾乎透明的甜味——像嘴邊肉被微火烘熟時那一點香。

光覺得餓。卻又同時想哭。

他知道那是自己的錯覺，或是某種被夏天施予的詛咒——讓愛與饑餓無法分開。

於是他只是低聲喃喃：

「……不要動。再一下就好。」

佳紀不明所以，只是另一隻手搭在他的原生皮膚上握緊。

而光在那握緊的瞬間，突然明白，原來被人這樣觸碰，也是一種吞噬。

佳紀忽然覺得那不是光。

他手下的東西溫熱、脈動，像一整個夏天在那裡呼吸。那不是皮膚——是某種柔軟、濕潤的界線，輕輕貼在他的掌心，似乎有心臟在裡面跳動。

「光……」

他想叫名字，卻像是在喚一個夢。

那片肌理在回應他，微微顫動。不是痛，也不是抵抗，只是一種無辜的信任——像貓低頭去蹭你的指尖。那一瞬間，佳紀覺得自己的世界被打開了，一道裂縫從胸口延伸到喉嚨，連空氣都成了液體。

「啊！嗚啊！被跩進去了！」他猛地抽回手。

掌心仍殘留著那種濕潤的錯覺。心跳混亂，像一首聽不完的祈禱。

他該害怕的——他知道。

那是非人的東西，是不可名狀的柔軟。可他的身體卻背叛了恐懼，一種恍惚的愉悅在皮膚底層微微閃爍。

光抬起頭。眼神乾淨得像初夏午後的湖。

佳紀透過長長的劉海看著他，喉嚨裡什麼話也說不出。那是一種奇怪的凝視——混著害怕、心疼，還有一絲自己都不願承認的雀躍。

他想，也許那就是怪物的詛咒。

讓人類在恐懼的邊緣，誤以為自己正在被溫柔對待。

「……啊哈哈。嚇到了？」

聲音裡還帶著一點氣音。像夏天最後一場暴雨後的蒸氣。

佳紀喘著氣，笑也笑不出來。

「可惡……」他說，眼淚跟汗水混在一起，從臉頰滾下。

太多情緒卡在胸口，他按著胃，像是要把那種不屬於自己的顫抖壓回去。

光低下頭：「喂，又不會髒。」

他笑了一下，露出肩。

「啊？這個啊——衣服？」

光故意拉開，語氣輕快得像惡作劇。

「看我的虧本特別服務──開玩笑的、開玩笑啦。」

佳紀猛地轉過頭，臉整個紅起來。

光還想說什麼，手才剛伸出去，就被揮開。

「欸……怎麼了？」他怔住。

那一秒空氣很安靜，蟬聲都被拉長。

光垂下手，勉強笑了一下：「啊。哈哈……被討厭了啊。」

然後——

佳紀伸手，搓了搓他的頭。

「快把衣服穿好。你是野蠻人嗎？」

光愣了片刻，慢慢露出笑容。

「說不定呢。」

佳紀也笑了出來。那聲音很輕，像風撞上玻璃。

「……噗哈哈。」

他原本以為，這場人與怪物邊界的探索，到這裡就結束了。

沒想到「光」突兀的發出令他心臟悸動的提議：「我也想要佳紀舒服.......能怎麼做？」那是令人害怕卻又瞬間能墜入深淵的迷醉邀請。

「能怎麼做.......？你認真？」佳紀乾笑了起來。

他突兀想起自己曾經渴望過光的體溫，想陰暗躲著眾人舔拭光的每寸肌膚，想被進入........

不行。不能再想了。

原以為，這份感情會隨著夏天蟬鳴一樣嘈雜，而漸漸可悲的死去。

他一直那樣想——只要不說出口，只要繼續做朋友，時間會替他收拾好一切。

他沒想到真正的光會先離開。

雨水打在他的遺體上，冰冷，瞳孔顏色渙散得發白。

他記得自己沒哭，只是覺得胸口有什麼地方被掏空了，風一吹就疼。

後來暈倒後，「光」回來了。不完全是那個「人」的樣子。

皮膚像被雨泡過，眼睛亮得不真實。說話的聲音，輕輕的，帶著一點孩子氣的黏膩。

「佳紀——」他這樣叫，語尾拉得長，像在撒嬌。

佳紀愣了很久，才勉強笑出來。那聲笑聽起來幾乎一樣，只是心跳錯了節拍。

他知道這是錯的。知道那不再是光。

但當那個「光」靠近時，呼吸裡的氣味太熟悉——

是汗水、草、還有初夏傍晚的溫度。

他想逃。

卻又忍不住伸手。

那一刻他終於明白，

他從來沒停止過喜歡光。

只是把那份喜歡藏在笑話、打鬧、和不該有的沉默裡。

如今，那些沉默全都回來了。

連同那個黏在他影子上的怪物。

「佳紀，」光歪著頭，露出一個幾乎一樣的笑，「我回來了喔。」

佳紀沒有回答。

只是看著他，像看一場不肯結束的美夢與噩夢。

夢裡的人缺了一邊虎牙還在笑，而夏天，卻已經死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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