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4日，周日，清晨六点半。

冬日的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割出一道细长的光带。房间里冷得像冰窖，暖气的嗡嗡声断断续续，呼出的气都能看到白雾。

伊地知虹夏蜷在被子里，金色长发乱成一团，侧马尾散开贴在脸颊上，三角形的呆毛耷拉着，再也竖不起来。她睁着眼睛，眼球上爬满红血丝，眼睑下方一圈青黑，像被人打了两拳。

一夜没睡。

窗外汽车驶过，轮胎碾过路面的声音。远处的鸟叫。

但虹夏什么都听不进去。

"我喜欢上林音君了......"

这句话在脑子里转了一晚上，像坏掉的唱片，一遍又一遍，停不下来。每转一次，心脏就抽紧一次，胸口发闷，喘不过气。

虹夏把脸埋进枕头，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被子里闷热得像蒸笼，汗湿了睡衣，贴在后背上，黏糊糊的。但她感觉不到温暖，只有窒息。

昨天下午，STARRY练习室。林音递水过来，她伸手去接，手指碰到了他的指尖——

触电。

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腔。她慌乱地缩回手，水瓶差点掉地上。

那一刻，她就明白了。

"可是...林音君和郁代...已经在交往了啊......"

话说出口，在安静的卧室里回荡，像在嘲笑她。

脑子里浮现出郁代的笑脸。红色中长发扎成半马尾，黄绿色的眼睛，说"诶嘿嘿～"时嘴角的小酒窝。那个温柔的女孩，把她当最好的朋友，练完吉他会拉着她的手撒娇，说和林音在一起时眼睛会发光。

"我怎么能...怎么能喜欢上郁代的男朋友......"虹夏用手臂遮住眼睛，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浸湿了枕头。

理智告诉她，这是绝对不可以的。郁代是她最好的朋友，是STARRY的吉他手和主唱，是乐队不可或缺的一员。她怎么能背叛郁代？怎么能去喜欢郁代最重要的人？

可是心脏却不听使唤。每次想起林音的笑容，想起他温柔的声音，想起他认真听她讲话时专注的眼神......心就会不由自主地颤动。那种悸动，那种甜蜜，那种期待......全都是无法否认的真实感受。

"怎么办...怎么办啊......"虹夏把脸埋进被子里，肩膀轻轻颤抖。

她想起昨天练习结束后，凉那意味深长的话："虹夏，你今天看林音的次数有点多啊。"当时她慌乱地否认，但凉那双黄色的眼瞳里分明带着看穿一切的冷笑。凉察觉到了......她肯定察觉到了。

还有波奇。那个粉发的女孩昨天练习时格外努力，林音夸奖她"进步很大"的时候，虹夏清楚地看到了波奇眼中一闪而过的喜悦——那是和自己一样的心动。波奇也喜欢林音吗？虹夏不确定，但那种感觉太熟悉了，熟悉到让她心痛。

"明明......明明我才是最早认识林音君的......"虹夏咬着嘴唇，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她立刻为自己的自私感到羞愧。

不对，不是这样的。林音和郁代在一起，是郁代先表白的，是郁代勇敢追求自己幸福的结果。她虹夏有什么资格去嫉妒？有什么资格去后悔？

可是......可是为什么心这么痛？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虹夏愣了愣，伸手拿起手机。是LINE的消息通知。

【郁代（19:23）】：虹夏！明天周日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去逛街？好久没有两个人单独出去玩了～诶嘿嘿♡

这是昨晚的消息，虹夏因为太混乱一直没有回复。她盯着屏幕上郁代的头像——那是她们一起拍的合照，两人笑得很开心。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虹夏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打字。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郁代。如果见面，她能装作若无其事吗？能像以前一样和郁代聊天吗？能不露出破绽吗？

"不行......我现在见郁代的话......一定会被看穿的......"虹夏把手机放回床头柜，翻了个身，蜷缩得更紧。

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六点半变成七点，七点变成七点半。阳光越来越亮，冬日的寒意渐渐被晨光驱散。虹夏就这样躺着，一动不动，脑海中不断重复着那些混乱的思绪。

直到八点，手机再次震动。

这次虹夏立刻拿起手机——不知为何，她有种预感。

【林音（08:02）】：虹夏，早安。昨天练习辛苦了，今天有空吗？想找你聊聊乐队的事。

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虹夏盯着这条消息，手微微颤抖。林音......林音主动找她？

理智在疯狂呐喊：不要回！装作没看到！现在见林音是最危险的！你的心情还没平复，见面一定会露出破绽！

但手指已经不受控制地在屏幕上打字。

【虹夏（08:03）】：早安林音君！我有空！什么时候？在哪里见面？

发送。

消息发出去的瞬间，虹夏愣住了。她看着自己发出去的消息，那三个感叹号显得格外刺眼。太积极了......太明显了......林音会不会觉得奇怪？

她慌乱地想要撤回，但已经显示"已读"。

【林音（08:04）】：十点吧，在STARRY怎么样？店里现在应该没什么人。

【虹夏（08:04）】：好的！我马上准备！

又是一个感叹号。虹夏懊恼地把手机扔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笨蛋笨蛋笨蛋！虹夏你这个笨蛋！"她小声骂着自己，脸颊烫得像要烧起来。

但即使这样，嘴角还是不自觉地上扬。要见到林音了......虽然只是谈乐队的事，虽然只是普通的见面，但还是......忍不住期待。

"不行不行不行！冷静！虹夏，你要冷静！"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深呼吸了几次，然后掀开被子跳下床。

镜子里是个鬼——头发炸毛，眼睛肿得像核桃，脸色白得吓人。

虹夏深吸一口气。

"就是朋友见面。对，朋友。谈乐队的事，很正常......"

她小声念叨着，开始梳头。金色长发重新扎成侧马尾，三角形的呆毛竖起来。洗脸，冷水拍在脸上，刺得眼睛发疼。脸颊稍微有了点血色。

然后是衣服。

衣柜门打开，虹夏盯着里面的衣服发呆。

穿什么？

米白色高领毛衣配深蓝色短裙。嗯，不错，日常但可爱。她套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不对，太素了。

换成粉色针织衫。

也不对，太刻意了，像特意打扮给他看的......

又换回米白色。

再换成淡黄色......不行，显得没精神。

蓝色？太冷淡......

最后还是米白色毛衣配深蓝色短裙。

时钟指向八点四十。

虹夏背上小挎包，看了一眼手机。郁代的消息还躺在未读里。她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打字回复。

【虹夏（08:41）】：郁代对不起！今天有点事情不能去了QAQ下次一定！

发送后，她立刻关掉LINE，不想看到郁代的回复。心中涌起强烈的罪恶感——她拒绝了郁代的邀约，却要去见林音。这算什么？背叛吗？

"不......不是的......林音找我谈的是正事......"虹夏小声为自己辩解，但声音虚弱得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客厅里，虹夏的姐姐星歌正在沙发上看电视，手里拿着咖啡杯。看到虹夏出来，星歌挑了挑眉。

"哟，今天这么早？还打扮得这么漂亮，约会吗？"星歌调侃道。

虹夏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才、才不是！我是去STARRY谈工作！"

"工作？"星歌上下打量着虹夏，"换了五次衣服的'工作'？"

"姐姐你偷看！"虹夏羞恼地跺脚。

星歌笑了笑，喝了口咖啡："去吧去吧，记得中午回来吃饭。"

"嗯......"虹夏小声应了一句，快步走向玄关。

穿上靴子，围上围巾，虹夏最后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脸颊还有些红，但看起来还算正常。她握紧挎包的带子，推开门走进了冬日的清晨。

十二月的东京已经很冷了，寒风吹过，虹夏缩了缩脖子。街道上行人不多，偶尔有早起的上班族匆匆走过。天空是淡淡的灰蓝色,云层很薄,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给整个城市镀上一层柔和的光。

从家到STARRY的路虹夏走过无数次,闭着眼睛都能走到。但今天这段路却显得格外漫长。每走一步,心跳就加快一分。虹夏不停地在心里演练待会儿见面的场景。

"早安,林音君。""早安,虹夏。""你说要谈乐队的事?""嗯,是关于下次演出的安排......"

这样就好。普通的对话,普通的见面,什么都不会发生。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心跳得这么快？

二十分钟后，虹夏站在STARRY门口。

玻璃门上映出她的倒影——金色侧马尾，米白色毛衣，深蓝色短裙。看起来很正常，就是个普通的高中女生。

但心脏快要跳出来了，手心全是汗。

"冷静......"

深呼吸。一次，两次，三次。

推开门。

暖气扑面而来，从冰冷的街道进入温暖的店内，温差让眼镜蒙上一层雾气——虹夏没戴眼镜，但她感觉眼前一片模糊。

店里空荡荡的。舞台的灯关着，只有吧台那边亮着几盏昏黄的灯。

有个人站在吧台后面。

不是星歌姐。

是林音。

深灰色毛衣，黑色长裤。他低着头在整理什么，听到开门声抬起头，朱红色的眼瞳看过来。

"虹夏，来了。"

他笑了。

虹夏的心脏猛地一缩，呼吸卡在喉咙里。

窗外的晨光斜射进来，在林音身后撒下一道光，像电影里的逆光镜头，让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早、早安！林音君！"

声音太尖了。虹夏咬住嘴唇，脸烫得要烧起来。

林音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走出吧台,指了指靠窗的座位:"坐吧,我刚泡了咖啡。你喝咖啡吗?"

"啊,嗯!喝!"虹夏快步走向座位,动作有些僵硬。

她坐下后,林音端来两杯咖啡,在她对面坐下。桌子不大,两人的距离很近。虹夏能闻到咖啡的香味,还有林音身上淡淡的清爽气息——是某种洗发水的味道。

"砂糖和奶精在这里,自己加吧。"林音把糖罐推过来。

"谢、谢谢......"虹夏接过糖罐,手指触碰到冰冷的陶瓷,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

她低着头往咖啡里加糖,加了三勺——平时她只加一勺,但现在太紧张了,完全没注意。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甜得发腻,但她什么都没说。

"昨天练习辛苦了。"林音开口,声音平静,"新曲《転がる岩、君に朝が降る》大家都练得很好,尤其是波奇,进步真的很大。"

听到波奇的名字,虹夏心里咯噔一下。她想起昨天林音夸奖波奇时,波奇脸上那压抑不住的喜悦表情。

"嗯......波奇酱确实很努力。"虹夏小声说,紧紧握住咖啡杯。

林音看着她,朱红色的眼瞳里闪过一丝探究:"虹夏,你今天看起来有些累。昨晚没睡好吗?"

虹夏身体一僵。被发现了吗?她慌乱地摇头:"没、没有!我睡得很好!"

"是吗?"林音的语气温和,但眼神却很认真,"你的眼睛有些红,而且黑眼圈......"

"真的没事!"虹夏打断他,声音太大,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她立刻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低下头:"抱歉......就是......昨晚想了一些事情,睡得有点晚。"

"想什么事?"林音问。

虹夏的心跳快得像要炸开。怎么回答?说实话吗?说"我在想你"吗?说"我喜欢上你了所以整夜睡不着"吗?

"就是......乐队的事......"她结结巴巴地说,"下次演出......还有练习安排......"

林音沉默了几秒,然后点点头:"也是,作为队长,你确实要操心很多事。今天找你来,也是想和你商量一下这个。"

虹夏松了口气,同时又感到一阵失落。果然,林音找她只是为了乐队的事。这样就好,这样最好......她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但心却隐隐作痛。

"下个月的演出,我觉得可以尝试一些新的曲目编排。"林音拿出笔记本,上面记录着密密麻麻的笔记,"还有灯光配合,我和星歌商量过了,可以......"

他说着乐队的安排,虹夏努力集中注意力去听。但她的视线却不受控制地落在林音身上——他认真说话时微微皱起的眉,他翻动笔记本时修长的手指,他偶尔抬头看她时温柔的眼神。

"虹夏,你在听吗?"

"啊!在听在听!"虹夏猛地回过神,脸又红了。

林音看着她,眼中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你刚才完全没在听吧。"

"对不起......"虹夏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没关系。"林音合上笔记本,"其实......我找你来,不只是为了谈乐队的事。"

虹夏抬起头,心脏狂跳。

林音看着她,神情认真:"虹夏,我觉得你最近有些不对劲。从上周开始,你总是心不在焉,练习的时候也经常走神。昨天凉还特意问我,说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虹夏的血液几乎凝固。凉......凉果然注意到了......

"我没事......"她小声说,声音虚弱。

"真的吗?"林音的眼神很温柔,但却带着不容回避的认真,"虹夏,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总是把所有事情都扛在自己肩上,总是为别人考虑,却不愿意麻烦别人。"

他顿了顿,继续说:"如果有什么烦恼,可以跟我说。虽然我不一定能帮上忙,但至少可以听你倾诉。"

虹夏死死咬住嘴唇,眼眶突然发热。他怎么能这么温柔?怎么能这么体贴?这样她怎么可能不喜欢他?

"林音君......"她的声音颤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嗯?"

"我......我......"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说什么?说"我喜欢你"吗?说"我整夜睡不着是因为确认了自己对你的感情"吗?说"但你已经和郁代在一起了所以我很痛苦"吗?

不能说。绝对不能说。

虹夏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努力挤出笑容:"我就是......最近压力有点大。队长的责任......还有学业......还有很多事情要操心。没事的,我能处理好!"

她说得很快,声音很响,像是要说服林音,也像是要说服自己。

林音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真的没事吗?"

"真的!"虹夏用力点头,"林音君不用担心!我没问题的!好耶!"

最后那句"好耶"说得格外勉强,连她自己都觉得假。但林音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点了点头。

"那就好。不过如果真的有什么事,记得一定要说。"

"嗯......"虹夏低下头,握紧了咖啡杯。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店内很安静,只有暖气运转的细微声音。虹夏盯着杯子里的咖啡,棕色的液体表面映出她模糊的倒影。

她应该找个借口离开了。继续待下去只会让自己更难受。可是......可是好不容易才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林音君。"她突然开口,声音很轻。

"嗯?"

"你和郁代......"话说到一半,虹夏就后悔了。她不该问这个,绝对不该。但话已经出口,收不回来了。

林音看着她,神情有些意外:"我和郁代怎么了?"

虹夏的手在颤抖。理智在疯狂呐喊:停下!不要再说了!但嘴巴却不受控制:"你们......交往得......还好吗?"

这是什么蠢问题!虹夏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林音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还好啊。郁代是个很好的女孩。"

"是、是吗......"虹夏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怎么突然问这个?"林音有些疑惑。

"没、没什么!就是......就是随便问问!"虹夏慌乱地摆手,"作为朋友嘛!关心一下!"

林音看着她,眼神变得复杂:"虹夏......"

"嗯?"

"郁代昨天跟我说,她觉得你最近好像在躲着她。"

虹夏的心一沉。

"她说约你逛街,你总是推辞。平时发消息,你也回得很慢。她有点担心......"林音的语气很温和,"你们是不是闹矛盾了?"

"没有!"虹夏立刻否认,"我和郁代没有闹矛盾!绝对没有!"

"那为什么......"

"就是最近太忙了!"虹夏打断他,声音带着一丝慌乱,"真的只是太忙了!我没有躲着郁代!我们的关系很好!"

她说得太急太快,连自己都觉得像在掩饰什么。林音看着她,眼中的担忧更深了。

"虹夏,你真的......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有。有太多想说的话。

"我喜欢你。""我每天都在想你。""我知道这是不对的,但我控制不住。""对不起郁代,对不起你,对不起我自己。"

但这些话,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口。

"没有。"虹夏低着头,声音很轻,"我真的没事。"

空气再次陷入沉默。这次的沉默更加沉重,压得虹夏几乎喘不过气。她想逃,想立刻离开这里,但双腿像是被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虹夏。"林音突然开口,声音很轻。

"嗯?"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虹夏抬起头,看到林音认真的眼神,心脏狂跳:"什、什么问题?"

林音看着她，沉默。几秒钟，感觉像几个世纪。

然后他开口："你昨天......看我的次数有点多。"

虹夏的血液瞬间冲上脑门。

被发现了。

不只是凉，连林音本人都——

"我、我没有！"声音变了调，尖锐刺耳。

"有的。"林音的语气很平静，不是指责，只是陈述事实，"练习时，你看了我至少十几次。每次我转头，你都移开视线。"

虹夏想死。

脸烫得像被火烧，耳朵红透了，脖子也在发烫，连指尖都烫。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永远不要出来。

"我、我只是......"

话说不下去。

林音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不是审视，不是质问。眼神很温柔，在等她说实话。

虹夏的防线崩了。

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往下流，一滴，两滴，止不住。

"对不起......"

声音哽咽，颤抖，几乎说不出话。

"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林音的声音很轻。

"因为我......"虹夏捂住脸，肩膀抖得厉害，"因为我不该......"

不该喜欢你。

不该在你和郁代交往的时候心动。

不该背叛郁代。

不该这么自私。

但这些话说不出口。说出来，一切都结束了。乐队会散，友情会破裂，她会失去所有重要的东西。

椅子挪动的声音。

虹夏透过指缝看到林音站起来，绕过桌子，在她身边蹲下。

他就在眼前，很近。近到能看清他眼中的温柔，近到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发水味道。

林音抬起手，指尖触碰到她的脸颊，轻轻擦去眼泪。

温暖的。

虹夏的呼吸停了。

"别哭。"他说，"你什么都没做错。"

这句话是最后一击。

虹夏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像决堤的洪水，哗地涌出来。她捂着脸，肩膀剧烈颤抖，哭声压抑着，却还是在安静的店里回荡。

林音没有说话,只是静静陪在她身边。他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动作很轻,像是在安抚一个受伤的小动物。

不知道哭了多久,虹夏的眼泪终于止住。她抬起头,眼睛红肿,脸上全是泪痕。林音递给她纸巾,她接过来,胡乱擦了擦脸。

"对不起......"她小声说,声音嘶哑,"让你看到这么丢人的样子......"

"不丢人。"林音摇摇头,重新坐回对面的位置,"能在我面前哭,我反而很高兴。说明你信任我。"

虹夏握紧纸巾,低着头不说话。

"虹夏。"林音的声音很温柔,"能告诉我,你到底在烦恼什么吗?"

虹夏咬住嘴唇。说吗?还是不说?

理智告诉她要守住秘密,但心却已经疲惫不堪。她太累了,累得不想再伪装,不想再压抑。

"林音君......"她的声音颤抖,"如果......如果我问你一些很奇怪的问题......你不要觉得我很奇怪好吗?"

林音点点头:"我不会。"

虹夏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抬起头:"你和郁代......是什么时候开始......那个的?"

说出口的瞬间,她就后悔了。这是什么问题!太露骨了!太明显了!林音肯定会觉得她很奇怪!

但林音只是愣了一下,然后平静地问:"你说的'那个'是指......"

虹夏的脸再次红透:"就是......就是......"她说不出口,只能用手比划。

林音明白了她的意思,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我、我就是......"虹夏慌乱地寻找借口,"好奇......作为朋友的好奇......"

"虹夏。"林音认真地看着她,"你不是那种会好奇这种事的人。"

虹夏语塞。确实,平时的她对这种事情完全不感兴趣,甚至会觉得害羞。但现在......

"我......"她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我只是......想知道......"

"想知道什么?"

"想知道郁代......和你在一起......是什么感觉......"虹夏的声音小得像蚊子,脸烫得快要融化。

林音沉默了。这次的沉默很长,长到虹夏以为他生气了,或者觉得她变态了。她慌乱地抬起头,却看到林音眼中复杂的神色。

"虹夏......"他缓缓开口,"你该不会......"

"我什么都没有!"虹夏立刻打断他,声音尖锐,"我只是好奇!仅此而已!"

林音看着她,眼神让她无处躲藏。虹夏感觉自己的心思被完全看穿,羞耻感和恐惧感同时涌上心头。

"对不起......"她站起来,抓起挎包,"我不该问这种问题......我先走了......"

"等等。"林音也站起来,伸手拉住她的手腕。

温暖的触感从手腕传来,虹夏的身体僵住。她低着头,不敢看林音。

"虹夏，看着我。"

"不要......"虹夏摇头，眼泪又涌出来。

"看着我。"

林音的语气很温柔，但不容拒绝。

虹夏缓缓抬起头。泪眼模糊中，林音的脸近在咫尺，朱红色的眼瞳认真地看着她。

"你喜欢我吗？"

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锤子砸在心上。

虹夏的世界在这一瞬间崩塌。

她张开嘴，想说"没有"，想说"你想多了"，想说"我只是好奇"。

但喉咙堵住了。

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眼泪不停地流，模糊了视线。

"虹夏......"林音看着她，眼神温柔得让人心痛。

"对不起......"

虹夏终于找回声音，哽咽着，颤抖着。

"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不对...我知道不该...可是...可是我控制不住......"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坚强，在这一刻全部瓦解。

"我不想喜欢你的...真的不想...可是控制不住......"她哭着说，声音断断续续，"郁代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能喜欢她的男朋友...我是不是很坏...很自私......"

林音松开她的手腕。

虹夏以为他要走，要指责她，要说"你这样不对"。

但林音只是叹了口气。

然后——

张开双臂，把她拥进怀里。

虹夏愣住。

温暖的。包裹着她的温暖，林音身上的气息环绕着她。这个拥抱不带任何情欲，只有纯粹的安慰。

"你不坏，也不自私。"林音在她耳边说，声音很轻，"喜欢一个人，不是错。"

虹夏的眼泪浸湿了他的毛衣。她把脸埋在他胸口，放声大哭。

所有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她哭得像个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停不下来。

林音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很轻。

不知道哭了多久，虹夏终于渐渐平静。

她抬起头，眼睛肿得像核桃，脸上全是泪痕和鼻涕，丑得不行。

"对不起...把你衣服弄湿了......"声音嘶哑。

林音笑了："没关系。"

他松开拥抱，后退半步。

虹夏突然感到失落。温暖的怀抱消失了，寒意重新涌上来。

"虹夏。"林音认真地看着她,"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虹夏点点头,重新坐回位置。她的咖啡已经凉了,但她还是端起来喝了一口,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林音也坐下,看着她:"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虹夏握紧杯子:"我也不知道......可能很早就......只是我一直没意识到......"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林音的时候。那时她还不认识郁代,林音只是个偶尔来STARRY的客人。但他温柔的笑容,认真听她讲话的样子,给乐队提建议时专注的眼神......早就在她心里留下了印记。

"直到昨天......"虹夏继续说,"递水的时候,我们的手碰到了......那一瞬间,我突然意识到......我喜欢你......"

她抬起头,眼中全是痛苦:"可是你已经和郁代在一起了......郁代那么喜欢你......她那么信任我......我怎么能......"

"所以你一直在压抑。"林音说。

虹夏点头:"我不能破坏你们的关系......我不能伤害郁代......所以我打算......把这个秘密永远藏在心里......"

"但藏不住了。"林音的语气很温柔,"因为感情不是你想压抑就能压抑的。"

虹夏苦涩地笑了:"是啊......藏不住了......连凉都看出来了......现在你也知道了......"

她抬起头,眼中带着恐惧:"林音君......你会告诉郁代吗?"

林音摇摇头:"不会。"

虹夏松了口气,但随即又感到更深的痛苦:"那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面对郁代......"

林音沉默了很久,然后说:"虹夏,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你刚才问我和郁代的事......"林音看着她,"你是真的好奇吗?"

虹夏的脸又红了。她低下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

虹夏咬住嘴唇,挣扎了很久,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我只是......想知道......和你在一起......是什么感觉......"

说完,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这是什么羞耻的发言!

但林音没有嘲笑她,只是认真地问:"你想过......和我在一起吗?"

虹夏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她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林音:"你、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林音的语气很平静,"如果我不和郁代在一起,你会想和我在一起吗?"

这是陷阱。一定是陷阱。如果她说"是",就坐实了她觊觎郁代男朋友的事实,就成了破坏别人感情的坏女人。

但虹夏已经累了,累得不想再说谎。

"会。"她低声说,眼泪又流了下来,"我会想......可是这不可能......你和郁代在一起了......我不能......我绝对不能......"

林音看着她,眼中的情绪复杂得让人看不透。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虹夏以为他不会再说话。

林音看着她，沉默了很久。

然后，缓缓开口："虹夏，如果我告诉你...我和郁代的关系，不只是普通的恋人关系呢？"

虹夏愣住。

"什么意思？"

林音似乎在犹豫。他看着桌面，手指轻轻敲了两下，然后叹气。

"郁代...接受我和其他女生交往。"

虹夏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听到了这句话，但完全理解不了意思。

"什...什么......"结结巴巴，"接受...其他女生......"

林音点头："是的。我们的关系比较特殊。郁代知道我可能会喜欢上别人。她说，她能接受。"

天旋地转。

虹夏感觉脑子要炸开。

郁代接受林音和别人交往？

这怎么可能？

"可是...为什么......"她完全想不通。

林音没有详细解释，只是说："这是我和郁代的约定。虹夏，我告诉你这个，不是要你做什么。只是想让你知道......"

他停顿，看着虹夏。

"你不用那么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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