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在彻底想通了自己“被抛弃”的处境，并将其转化为“独享整个服务器”的巨大优势后，爱丽丝的咸鱼生活过得愈发有滋有味。她每天沉浸在领先一千年的虚拟现实游戏中，体验着各种波澜壮阔的史诗剧情，享受着食物合成器提供的、仿佛无穷无尽的珍馐美味。

这种吃了睡、睡醒了就打游戏的神仙日子，让她几乎快要忘记自己身处一个怎样的、充满了恶趣味和变态设定的世界里。

直到几天后的一个“上午”。

她正赤身裸体地躺在营养按摩床上，一边享受着最基础的、正经的“肩颈放松”模式（她再也不敢碰任何带有“预设”字样的东西了），一边在脑内构思着今天要去哪个游戏世界里“拯救苍生”。突然，那个温和的管家式系统提示音，在她耳边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指挥官，向您通报。编号‘K302-001’的新生单元，已于标准时间三分钟前，在繁育中心一号人工子宫内完成所有发育阶段，成功‘出生’。”

“根据《方舟新生单元管理条例》第三款，作为‘方舟’的最高指挥官，您有责任对新生单元进行首次视察。请您在三十分钟内，前往繁育中心。”

爱丽丝的按摩程序瞬间停止了。她愣愣地躺在床上，消化着这个劲爆的消息。

出生了？

这才过去几天？从她被强制“配种”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才不到两周的时间吧？一个受精卵，在不到两周的时间里，就已经发育成了一个……婴儿？

这个世界的科技，已经离谱到这种程度了吗？

“还真是……高效啊。”她喃喃自语，语气中充满了惊叹，却没有一丝一毫将为人母的喜悦。

对她来说，那个所谓的“孩子”，只是一个由她提供了部分基因原材料的、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产品”。她的心理内核毕竟还是一个二十岁的、直得不能再直的男人，让她对一个和自己有血缘关系（虽然这个世界的观念里血缘并不重要）的婴儿产生什么“母爱”，那简直比让她立刻手搓一个反物质引擎还难。

她不好奇吗？好奇。她不震惊吗？震惊。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她更多的是抱着一种“领导去视察工厂新下线的产品”的心态。她是以“指挥官”的身份去执行一项程序化的任务，而不是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去探望自己的骨肉。

“知道了。准备勤务服。”她对着空气，有气无力地说道。

熟悉的流程再次上演。开裆紧身衣、无人机、乳夹、牵引绳。现在的她，已经能面不改色地接受这一整套“出门套装”了，甚至还会在无人机飞来的时候，主动挺起胸膛，方便它“上夹”。

她被无人机牵引着，再次来到了那个充满了肉粉色调的繁育中心。这一次，她被带到了一个之前没来过的、更加巨大的圆形大厅里。大厅的中央，那个她上次见过的、编号为“K302-001”的水晶人工子宫，正散发着柔和的生命光晕。

爱丽丝走上前，隔着透明的子宫壁，看向里面。

一个完美的、粉雕玉琢的、正在安静沉睡的婴儿，漂浮在淡蓝色的营养液中。他的四肢健全，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得像个洋娃娃，胸口随着平稳的呼吸而有节奏地起伏着。屏幕上显示着他的各项生理指标，所有数据都处于“极优”的范围。

这就是……她的“孩子”？

看着那个小小的生命，爱丽丝的心情十分复杂。她伸出手，隔着冰冷的子宫壁，轻轻地触碰了一下。里面的婴儿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小小的手动了动，砸了咂嘴。

爱丽丝的心，在那一瞬间，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地触动了一下。但那并非母爱，而是一种更加奇异的、混杂着“造物主”般的好奇和“同类”般的怜悯。

她看着这个在不到两周内就被催熟的“产品”，想到了他未来的命运——在系统的教育下，被灌输知识，被训练成一个合格的“方舟”战士，然后去执行各种任务，终其一生，可能都不知道“父母”和“家庭”为何物。

而她自己，这个名义上的“母亲”，实际上只是一个被困在时间牢笼里的、提供了基因的工具人。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唯二的“人类”。

却也是最孤独的、最没有关系的“母子”。

“系统，”她看着那个婴儿，轻声问道，“他……有名字吗？”

“新生单元在完成社会化教育第一阶段前，将统一使用编号。‘K302-001’将在进入幼年学习模块后，由系统根据其基因序列及性格模型，赋予最合适的姓名。”

“是吗……”

爱丽丝收回了手，心中最后那一丝丝波澜也归于平静。

她知道，这次“视察”结束了。她已经完成了作为“指挥官”的任务。这个新生单元的未来，将由系统全权负责，和她再无关系。

“走吧。”她转身，对着牵引着她的无人机说道，“回家，我游戏里的副本还没打完呢。”

无人机忠实地执行了她的命令，牵引着她，离开了这个充满了生命气息、却又冰冷无比的繁-育中心。

她没有再回头看那个躺在人工子宫里的婴儿一眼。

因为她知道，从那个受精卵被从她体内取出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就只剩下了一串相同的、名为“K302”的基因代码。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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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在短暂地当了一回“科研志愿者”，并卸下了所有心理包袱之后，爱丽丝的咸鱼生活变得更加心安理得。她甚至开始有点享受这种规律的、带点刺激的“强制任务”了。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系统对于“补充人口”这件事的执着程度。

在接下来的几周里，“强制性人口补充预备方案”的警报，又响了两三次。每一次，流程都和第一次一模一样。她正在游戏里大杀四方，或者是在住所里享受美食，然后警报响起，无人机从天而降，熟练地给她上夹子、穿上可爱的奶牛育种服，再像牵一头温顺的小母猪一样，把她拉到繁育中心那个熟悉的小单间里，摆好姿势，接受那根体验感还不错的仿真肉棒长达二十分钟的“育种准备”，最后被灌满一肚子温热的、充满了生命气息的“精源”。

唯一不同的是，根据系统的反馈，为了保证新生人口的基因多样性，后面几次使用的“精源”并非来自同一个基因库。在视察新生单元时，她也发现，新“出生”的婴儿，确实有男有女。

现在，繁育中心那原本空空如也的“人工子宫”阵列里，已经有四个水晶宫殿亮起了柔和的生命光晕，四个小小的婴儿正在里面安静地沉睡、发育。

这让爱丽丝在感到荒谬的同时，也产生了一种奇异的、类似于在玩养成类游戏的成就感。她就像一个辛勤的玩家，在不断地“生产”着新的NPC。

随着“人口”数量的增多，爱丽丝也开始更多地去了解关于这些新生单元的未来。然后，她就得到了一个让她哭笑不得的、新的“任务”。

根据系统的《新生单元社会化引导纲要》，这些在人工子宫里通过“加速发育”技术成长的婴儿，根本不需要像正常人类那样，经历漫长的童年和青春期。

在高效的营养液和神经刺激下，他们从一个婴儿成长为拥有成年人身体和基础知识的“合格社会单元”，大概只需要……

二到五个月。

而当他们“长大成人”后，系统并不会立刻给他们分配任务。他们需要一个“缓冲期”，来适应真实的物理世界，并将脑中被灌输的理论知识，与现实操作结合起来。

在这个缓冲期内，作为“方舟”上唯一的、拥有自我意识和丰富经验（虽然大部分是打游戏和被调教的经验）的“先行者”，爱丽丝，这位尊贵的指挥官，有义务承担起“导师”的职责，引导这些心智如同白纸的“学弟学妹”们，进入社会。

当系统用温和的语气，向爱丽丝宣布这个新的任命时，爱丽丝整个人都傻了。

她一头黑线地看着信息终端上那个名为“导师职责”的列表，上面写着：

一、教导新生单元熟悉“方舟”的各项设施及基本操作。

二、通过言传身教，向新生单元展示“指挥官”应有的行为准则和思维模式。

三、组织集体活动，培养新生单元的团队协作能力和社交技巧。

四、解答新生单元在适应社会过程中可能遇到的各种心理和生理困惑。

……

爱丽丝看着这些条款，感觉自己的吐槽能量已经突破了天际。

引导他们……进入社会？

她承认自己现在对“方舟”的各种设施确实是挺熟的，尤其是对那张按摩床和那台跑步机。让她当个导游，或者健身教练，问题不大。

但是……社交技巧？团队协作？

她对着谁社交？跟那些只会执行程序的无人机和机械臂吗？

她找谁团队协作？跟那个天天想着怎么把她高潮次数提升上去的变态系统吗？

这偌大的一座“方舟”，除了她自己，和那几个还躺在罐头里的“预备役人口”，连个鬼影都没有！哪来的“社会”让她去引导啊？！

难道让她带着一群刚出罐的、心智单纯的少男少女，每天手牵手，在这座空城里玩“过家家”吗？

一想到几个月后，她就要领着一群“孩子”，对他们说：“来，孩子们，这就是社会。看，这位是无人机叔叔，这位是按摩床阿姨，那位是跑步机哥哥。大家要和睦相处，好好建设我们这个只有五个人的和谐大家庭哦。”

那个画面，简直荒诞到让她想当场去世。

她终于明白了。她在这个“方舟”里的身份，又一次升级了。

从一开始的“实验体”，到“指挥官”，到“母猪”，现在，她又多了一个新的头衔——

“幼儿园园长兼小学老师兼大学辅导员兼社区居委会主任”。

而且，还是一个只有她一个老师和几个学生的、史上最袖珍的“社会”的管理者。

爱丽丝无力地瘫倒在沙发上，感觉自己的未来，比那正在缓慢坠向的黑洞，还要黑暗，还要……充满槽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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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在对自己的“幼儿园园长”新身份吐槽不能之后，爱丽丝还是忍不住向系统询问了更多关于“社会化引导”的细节。毕竟，这关系到她未来的工作内容，也关系到她还能不能愉快地继续自己的咸鱼生活。

系统的解释，再次刷新了她对这个世界科技树究竟点得有多歪的认知。

原来，那些在人工子宫里快速发育的婴儿，在“出生”后并不会立刻被“释放”到物理世界。他们会被无缝转移到另一种名为“心智培养仓”的设备里。

在培养仓中，他们的身体会继续接受最科学的营养供给和生长激素调节，以极高的效率发育成熟。这个过程，大概只需要四个月。

而在这四个月里，他们的意识，则会通过神经接入设备，完全沉浸在一个由系统构建的、超高拟真度的虚拟世界里。在这个虚拟世界中，时间的流速被调整到了极致。外界的四个月，在他们的感知中，是整整十五年。

在这漫长的虚拟“十五年”里，他们会经历完整的、被精心设计过的童年、少年和青春期。系统会以“虚拟教师”的身份，向他们灌输“方舟”所需的一切基础常识、科学知识、战斗技能和集体主义价值观。他们会在这里学习、成长、交友（和其他同样在虚拟世界里的意识体）、甚至经历虚拟的“青春期烦恼”。

当外界的四个月结束后，他们就会从培养仓中“毕业”。届时，他们将拥有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完全成熟的健康身体，以及一个心智年龄为十五岁、掌握了海量基础知识、但对真实物理世界一无所知的“成年人”灵魂。

而爱丽丝这位“导师”需要做的，就是在他们“毕业”后，带领他们完成从虚拟到现实的过渡。她就像一个大学里的迎新学长，负责带着这些“新生”，熟悉一下“校园”环境，告诉他们食堂在哪，图书馆怎么走，以及……不要随便去碰那张会把人搞到失禁的按摩床。

“原来是这样……”爱丽丝听完系统的解释，心中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搞了半天，她不是要去带一群流着哈喇子的婴儿，而是要去带一群心智上算是“同龄人”的青少年。虽然这个“社会”依然小得可怜，但至少，沟通起来应该不成问题。而且，她只需要负责“迎新”，后续的专业技能培训和任务分配，依然由系统负责。

这么一想，这个“导师”的工作，好像……还挺轻松的？

就在她为自己未来的“轻松工作”而感到庆幸时，那个决定性的时刻，比她预想中来得更快。

又是几天后，她正在住所里研究那个复杂的星图，试图找出“方舟”除了缓慢坠向黑洞之外，还有没有别的航线可走。突然，系统的提示音响起了。

“通报，指挥官。编号‘K302-001’的新生单元，已完成全部心智成熟过程，将于十分钟后从培养仓中唤醒。请您更换标准导师服，前往繁育中心迎接您的第一位学生。”

来了！

爱丽丝的心猛地一跳。她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冲向衣帽间。

果然，一套崭新的衣服，已经由机械臂送了出来，静静地躺在那里。

但这一次，那不再是她早已“习惯”的、羞耻的开裆紧身衣。而是一套看起来无比正常、无比健全、甚至可以说是英姿飒爽的白色制服！

那是一套合体的、由高科技面料制成的长袖上衣和长裤，脚下是一双帅气的作战靴。衣服的剪裁利落，线条硬朗，充满了军人般的干练气质。最重要的是，它严严实实，该遮住的地方全都遮住了！

爱丽丝看着这套衣服，激动得热泪盈眶，几乎要当场给系统磕一个。她以两辈子最快的速度，将这套正常的衣服穿在了身上。当布料覆盖住她的小腹和胸口，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时，一种久违的、名为“安全感”和“体面”的东西，瞬间将她淹没。

她感觉自己终于又活得像个人了！

“系统，”她强忍着喜悦，但声音还是忍不住有些颤抖，“为什么……为什么给我换了正常的衣服？”

“根据《方舟社交行为准则》第11条，”系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除特定医疗、训练及繁育活动外，任何个体在面对‘未持有有效繁育许可证’的异性时，不得暴露生殖器官及第二性征敏感部位。”

“新生单元‘K302-001’，目前未持有繁育许可证。因此，作为导师，您有义务在与其接触时，保持得体的着装。”

爱丽丝听完，愣了足足有十秒钟。

然后，她那刚刚还充满了激动和感激的心情，瞬间被一种哭笑不得的荒谬感所取代。

搞了半天，她能穿上正常的衣服，不是因为系统发了善心，也不是因为她当了“老师”需要为人师表。

仅仅是因为……她的学生，是个未成年人（没有繁育执照），法律上不允许看她的裸体？！

所以，她之前之所以要穿成那副变态的样子，被牵着乳头到处走，只是因为她当时是“方舟”上唯一的“成年人”，而系统和那些机械设备，默认它们自己不属于需要被“回避”的对象？！

这个世界的法律，到底是有多离谱啊！

爱丽丝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那个穿着帅气制服，显得英姿飒爽的自己。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终于有了一点“指挥官”的样子。虽然得到这身衣服的理由，是如此的操蛋和黑色幽默。

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领，脸上露出了一个混杂着无奈、自嘲和一丝丝期待的复杂笑容。

“走吧。”她对着空气说道，“去见见我那个，等了十五年‘虚拟光阴’的……大龄学生。”

这一次，当无人机飞来时，它没有再伸出那个羞耻的乳夹。它只是静静地悬浮在爱丽丝的身边，像一个忠实的、真正的导航员。

爱丽丝迈开步伐，昂首挺胸地，向着那个即将为这座空城带来第二个呼吸的、新生的未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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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当爱丽丝穿着那身帅气干练的白色导师服，昂首挺胸地来到繁育中心时，她第一位“学生”的唤醒程序，也正好进行到最后阶段。

伴随着一阵轻微的泄压声，编号“K302-001”的心智培养仓缓缓打开。一个身高目测超过一米八、身材挺拔、面容英俊、有着和她一样的黑色头发和眼眸的年轻男人，赤裸着身体，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的眼神，是爱丽丝从未见过的、一种奇异的混合体。那是一种婴儿般的、对世界充满了纯粹好奇和一丝丝胆怯的眼神，但这种眼神，却出现在一个拥有着成年人健硕身体的、英俊的男人脸上。

“你好。”男人开口了，他的声音清朗，但语调却像是一个正在学习说话的机器人，一字一顿，充满了不确定性，“根据系统灌输的基础知识，我应该称呼您为……导师？”

爱丽丝看着眼前这个比她高出一个头、无论是身体还是心智都可以算是她“儿子”的男人，心中那点刚刚建立起来的“为人师表”的威严，瞬间就崩塌了一半。

“啊……对，是的。我是你的导师，爱丽丝。”她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可靠的前辈，“欢迎来到‘方舟’，呃……同学。”

事实证明，爱丽丝高估了自己作为“导师”的能力，也低估了这个岗位究竟有多“水”。

她原本以为，自己需要手把手地教这个“新生”如何吃饭、如何走路、如何使用各种设施。结果发现，这些最基础的东西，系统早就在那“虚拟十五年”里，通过各种模拟训练，刻进了他的本能里。

她这位学生，编号“K302-001”，被系统命名为“亚伯”，他知道如何使用食物合成器，知道怎么操作信息终端，甚至连全感游戏头盔的用法都比爱丽丝这个“老玩家”更熟练。

那她这个“导师”到底要干嘛？

根据系统的解释，她的主要任务，是进行“非程序化行为引导”和“社交情感模型构建”。

说白了，就是系统负责教“怎么做”，而她负责教“为什么这么做”，以及……陪他聊天。

因为系统可以模拟出一万种战斗场景，却无法模拟出一次真正的人与人之间的、充满了不确定性的对话。系统可以灌输所有的科学知识，却无法解释“快乐”和“悲伤”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于是，爱丽丝的第一次“教学”，就变成了一场极其诡异的“你问我答”。

“导师，”亚伯指着生态园里的人工太阳，好奇地问道，“系统告诉我，它的发光原理是可控核聚变，能模拟出G2V型恒星在不同大气层下的光谱。但是，为什么看到它，我的身体会分泌血清素，产生一种名为‘温暖’和‘舒适’的感觉？”

爱丽丝：“……呃，这个嘛，大概是因为，你的基因里，还残留着你那些远古祖先对于太阳的原始崇拜？”

“导师，”亚伯又指着远处正在播放立体影像的广告牌，“系统说，这是一种过时的、用于商业宣传的信息展示方式。但为什么看到那些快速闪烁的、五颜六色的画面，我的注意力会被吸引，甚至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兴奋感’？”

爱丽丝：“……这个，可能是因为，你的视觉神经对高饱和度的动态影像比较敏感？你看，那个游戏机，比这个好玩多了，你要不要试试？”

就这样，在磕磕绊绊、半懂不懂、外加疯狂带歪的“教学”中，两个小时过去了。

让爱丽丝感到庆幸的是，这个世界的交流模式似乎真的非常高效和简洁。亚伯就像一块超级海绵，飞速地吸收着她传递的各种“经验”。而那些真正复杂的技术和知识，系统会通过更高效的数据传输方式，直接“同步”给他。人与人之间，似乎只需要进行这种最基础的、关于“感觉”和“情感”的交流就足够了。

两个小时后，当亚伯已经能熟练地和爱丽丝一起组队打游戏，并且还在游戏里吐槽她“导师你的走位有点呆”的时候，系统便判定，本次“社会化引导”初级阶段，圆满完成。

亚伯被分配到了一个和他导师的住所差不多豪华的、位于另一区域的专属宿舍。而爱丽丝，也终于结束了她人生中第一次为人师表的体验，重新回归了她热爱的咸鱼生活。

她躺在自己的大床上，回想着刚才那段荒诞的经历，心中充满了感慨。

这个世界的人际关系，似乎比她想象中要简单得多。没有复杂的客套，没有虚伪的寒暄，一切都以信息的高效传递为核心。两个人，在短短两个小时内，就从完全陌生的师生，变成了可以一起开黑打游戏的“网友”。

或许，是因为这里目前总共就只有两个人，社交的样本太少。

但爱丽丝隐隐觉得，这可能就是这个“方舟”文明的常态。当一切都可以被系统量化、被程序定义时，人与人之间那层最微妙、最复杂的“关系”，也就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

在接下来的三、四个月里，爱丽丝的生活，进入了一种极其规律、也极其荒诞的循环之中。

“方舟”的人口，正在以一种工业化的、高效得令人发指的速度，缓慢地增长着。继第一个“毕业生”亚伯之后，又有四个全新的“社会单元”，被先后“生产”了出来。两男，两女，每一个都拥有着经过基因优化的、堪称完美的健美身体，以及一张被系统“捏”出来的、符合黄金分割比例的英俊或美丽的面孔。

而爱丽丝，这位身兼数职的“指挥官”，也彻底适应了她“幼儿园园长”的新身份。

她大概每周都会接到一次来自系统的“导师任务”。

有时候，任务是去迎接一个刚刚从心智培养仓里唤醒的“新生”。她会穿着那身代表着“导师”权威的白色制服，站在培养仓前，看着那个赤裸的、眼神纯粹如白纸的“学生”走出来，然后熟练地说出那套她自己都快要背下来的欢迎词：“你好，我是你的导师，爱丽丝。欢迎来到‘方舟’。”

有时候，任务则是进行后续的“社交带领”。她会把她所有的“学生”——现在已经有五个了——都召集起来，在空无一人的城市里，组织所谓的“集体活动”。

当然，对于一个灵魂来自21世纪的资深宅女来说，她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社交活动”，就是打游戏。

于是，每个周末的“社交课”，就变成了“方舟”第一届电子竞技大赛。爱丽丝会带着她这五个平均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学生”，浩浩荡荡地杀向娱乐中心，六个人联机，在虚拟世界里，为了抢一个空投补给，或者为了一个人头，用团队语音互相吼得面红耳赤。

看着那几个前一秒还在用最崇拜的眼神向她请教“导师，什么是‘快乐’”的俊男美女，后一秒就在游戏里用最标准的通用语大骂她“导师你又抢我人头！”，爱丽丝的心中，总是会涌起一种“我到底都在教些什么玩意儿”的巨大荒谬感。

但不得不说，这种荒谬，冲淡了她大部分的孤独。

当然，有“导师”的光鲜，就有“母猪”的卑微。

在这几个月里，“强制性人口补充预备方案”的警报，依然会间歇性地、毫无征兆地响起。

也许是她正在游戏里和“学生们”激战正酣，也许是她刚刚在食物合成器里打印出了一份限量版的熔岩蛋糕。只要警报一响，她就必须立刻放下手中的一切，换上那套粉白相间的奶牛育种服，被无人机牵着，像一头上工的牲畜，自觉地前往繁育中心，履行她作为“极优母体”的神圣职责。

她已经麻木了。

现在的她，在被那根仿真肉棒侵入时，甚至能面不改色地在脑内规划下一把游戏要用什么战术。她把这当成一种无可避免的、定期的“妇科检查”，一种为了换取在这个天堂般住所里咸鱼躺平的资格而必须缴纳的“房租”。

就这样，她在这艘漂浮于黑洞边缘的、时间的孤岛上，过着一种奇特的、双重身份的生活。

在“学生们”面前，她是无所不知、沉着冷静、带领他们认识这个世界的、唯一的“先行者”——爱丽丝导师。

而在系统面前，她则是那个可以被随意束缚、侵犯、用来延续种群的、代号为“K302”的生育工具——一头完美的、高效的小母猪。

她时而是女王，时而是奴隶；时而是创造者，时而是生产资料。

这种极致的撕裂和矛盾，没有让她疯掉。反而让她在日复一日的循环中，产生了一种独特的、近乎于神的视角。

她看着繁育中心里，那一排排亮起生命光晕的“人工子宫”，数量正在缓慢而坚定地增加。她知道，这些都是她的“孩子”。

她又看着那些在游戏里活蹦乱跳，会因为抢人头而跟她赌气的“学生们”。她也知道，这些，也是她的“孩子”。

她，爱丽丝，一个来自地球的普通男人，正在以一种最离奇、最荒诞的方式，成为一个新人类文明的……夏娃。

而这座空旷的、正在缓慢坠向毁灭的“方舟”，就是她的伊甸园。

这个认知，让她在某个深夜，独自一人站在住所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模拟出的、璀璨的星河时，突然低声地、神经质般地笑了起来。

“好像……也挺带感的嘛。”她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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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就在爱丽丝逐渐适应了自己“幼儿园园长”兼“高产母猪”的双重身份，并在这荒诞的日常中找到了微妙的平衡时，系统又给她派发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全新的任务。

这一天，她正在住所里和她的五个“学生”联机打着一款名为《星际争霸20：神族永恒》的虚拟现实游戏。突然，一条最高优先级的任务指令，直接弹送到了所有人的任务列表里。

“特殊任务通报：‘繁育资格晋升考核’。”

“考核对象：亚伯（编号K302-001）。”

“考核内容：独立完成一次对‘极优级’繁育目标的授精流程，包括但不限于目标情绪安抚、身体机能唤醒及标准授精操作。”

“考核导师：爱丽丝指挥官（繁育等级9/10）。”

“考核辅助材料：爱丽丝指挥官。”

爱丽丝看着最后那行字，整个人都傻了。

考核……辅助材料？

她又看了一遍任务描述，终于搞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那个第一个“毕业”的学生，亚伯，在经过了几个月的学习和训练后，系统判定他已经“成年”，可以申请“繁育许可证”了。而这个许可证的考核，分为理论和实践两部分。理论部分由系统负责，而实践部分的考核……

需要一个活生生的、拥有高级别繁育许可证的“考官”，来充当他的“考试素材”。

而整个“方舟”，拥有繁育许可证的女性，只有她一个。拥有9/10级“极优”评级的，也只有她一个。

所以，她，爱丽丝指挥官，这个“繁育领域的大师”，现在要去给她的学生当“驾考教练车”，让他开着自己……来完成他的科目三路考。

简单来说，就是她只需要躺在那里，张开双腿，被自己的“学生”进入就行了。

“我……操！”

当爱丽丝终于理解了这个任务的本质时，一句充满了21世纪特色的国骂，脱口而出。

游戏里，亚伯的通讯频道里传来他那清朗的、带着一丝困惑的声音：“导师？什么是‘操’？是某种古代的战术手势吗？”

爱丽丝瞬间石化，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忘了，她和学生们的交流，是全程被系统监控和录音，作为“社交情感模型”的原始数据进行分析的。

她急忙干咳了两声，强行解释道：“不……那是一种表示惊讶和赞叹的、古老的语气助词！对，就是这样！我是在赞叹你，亚伯，你真棒，这么快就要考证上岗了！”

她不知道亚伯有没有信，但系统显然是把这个解释当真了。因为几秒钟后，它就用温和的语气播报道：“新词条已录入：‘操’，古代通用语，用于表达强烈的积极情绪，近义词：太棒了，非常好。”

爱丽丝眼前一黑，感觉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不可磨灭的一笔。

她已经可以想象，在不久的将来，当她的学生们在战场上打出漂亮的操作时，会兴奋地在团队语音里大喊：“我操！这一炮打得太准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她，伟大的爱丽丝导师。

怀着一种“反正已经这样了，还能更糟吗”的破罐子破摔心态，爱丽丝被无人机（这一次没有乳夹，因为要去见学生）“护送”到了那个她早已无比熟悉的、繁育中心的小单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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