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陷阱

刚入秋的夜晚还有些燥热，南北海峡边界的一处不起眼的渔民码头上，一狮一虎正站在岸边检查着一艘小渔船。

前天下午三人已经把行动路线讨论得很清楚了，空七的职位没有那么敏感，提前一天以休假旅游的名义先抵达对岸作为接应。其余两人为了避过边防和掩人耳目，渔船抵达海峡中央后，下船靠潜水泅渡过去，避过北陆的巡逻队进入森林以后就可以正常活动了。

军部已经帮他们办好了通行证，只是没办法携带这种危险品，同时上层似乎不想让北陆知道这个物品的存在。

两人将船顺利地划到了距离北陆边界大约五公里的地方，然后花了十几分钟，将渔船修补的洞重新拆开，直至其余部分沉入水里，两人才朝着一边的峭壁游去——旁边的海滩布置有新型的监控设备，而这边峭壁才是边防的薄弱点。

这处峭壁下部和海面呈70度角，攀爬的时候相当于悬空吊着，很少有兽人能够攀上这个角度，而十几米过后的90度岩壁反倒是没什么难度。

当然，这对于手臂力量极高的雷武阳来说都不是事儿，三下五除二就登上了落脚点，而白界城在他的帮助下过了前面十几米的高度后，也顺利地登了上来。

这处峭壁几公里外，就是哈缪尔森林，而峭壁几百米外，就是北陆的边界哨所。

不过还好一路顺利，但一直等到进入森林，找到一个处在森林边缘背风的洼地，两人才略微放松下来，在这种非警戒区域被抓住，他们办理的假冒险者身份证明就能拦住绝大部分问题。

“军部那些人偶尔也能给些正确的东西嘛。”白界城看着正在搭篝火的雷武阳，一边脱着衣服一边和他聊天。

两人刚登峭壁不一会儿，就看见了一名穿着北陆军服的垂耳犬兽人，向他们躲藏的岩石走了过来，两人都已经准备在他靠近的时候格杀了，结果那名似乎醉醺醺的犬兽人只是在岩石前拉下裤子拉链，解了个方便，就撤头往回走了。

“这次情报给的确实很准确，不过以现在两陆还经常会发生小摩擦的情况下，北陆边境守卫真的那么松懈吗？”雷武阳略微有些疑惑，就南陆边境守卫的警惕程度来说，可能比这边高了十倍不止，至少不会在执勤的时候还喝酒。

“谁知道呢，也许是太相信他们的高科技了吧。”白界城耸耸肩，将脱下的衣服挂在篝火边边临时搭起的木架上，“我去打点清水。”

等白界城返回的时候，雷武阳已经把篝火生好，穿着宽松的短裤，啃着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野果。看见白界城回来，丢给他了一个。

“武阳看来野外生存经验很丰富啊。”

“从小在深山里学出来的经验而已。”

白界城在篝火对面坐下，打开水壶喝了两口，借着火光擦拭了一下军用水壶。他动作自然地将水壶丢给雷武阳：“这边的水是真的难喝，要是有点酒就好了。”

“长官，您说笑了，任务期间可是禁止饮酒的。”

“哈哈，我知道我知道，只是那么一说。”

雷武阳接过水壶，仰头喝了几口，清水入喉，缓解了他因长时间浸泡海水造成略微脱水的干涩。但水的后调却返上来一股不算太重的铁锈味。

雷武阳看向白界城，白界城也歪头看向他。

确实很难喝……也不知道是水的问题还是水壶的问题。

“明天就能和空七汇合了。”白界城收回水壶，“希望他那边也一切顺利。”

沉默许久。

“凯门和鲁兹，您还记得他们吗？”雷武阳看着跳跃的火光，突然开口问到。

“嗯，他们都是好士兵。”

“也是我的好兄弟，但害了他们的，也是我。”

白界城没有回应。

“如果那天我没有突然受伤，执行任务失踪的本来应该是我。”

“所以，你一直在暗中查他们的消息。”

“您都知道？”雷武阳略微惊讶地看向白界城，随即看回篝火，沉默了一会儿，“无论怎么样，我都想找到他们。”

“这次，会遇到的。”

“希望。”

夜色渐深，两人轮流守夜，雷武阳看着警惕地听着周围的动静，却觉得异常疲惫。

醒来换班的白界城也发现了雷武阳似乎状态不太好，摸了摸他的脉搏，没发现很严重的异常。

“武阳你是不是太累了？”

“可能最近没休息太好。”雷武阳拍了两下头，也是，这八天每晚都是那个梦，再加上鲁和凯的消息，确实让他自己的精神有些紧绷。

“到天亮前都我来吧，你多休息一下，可别在这个关头倒下了。”

“那……麻烦了，长官。”雷武阳很快便沉沉睡去。

白界城看着雷武阳熟睡的侧脸有些出神。

“他们从没有怪过你。如果不是……”白界城眼神落寞了下去，眼神深处却逐渐显出了一丝丝疯狂。

一夜无事。

次日午后，他们顺利与空七在预定地点汇合。猎豹敏捷地从树荫中跃出，向二人敬了个礼。

“一切顺利？”雷武阳问到。

空七精神抖擞地点了点头：“这边整体检查比想象中松散。不过一路上打听到哈缪尔森林这边最近不太平，似乎有好几个邪教团伙在森林一带活动。”

雷武阳皱了一下眉头，虎尾不安地摆动。北陆军方就那么放任邪教徒在他们地盘上搞事儿吗？转头看向白界城：“长官，任务路线是否要重新规划一下？”

白界城摇了摇头：“时间上来不及，兵贵神速，加紧速度吧。不过万一遇上什么麻烦，可要保护好那件‘货物’。”

离落日丘三天的路程，在三人仅保持最低限度的休息的情况下，三人提前了半天就接近了预定位置。幸运的是，一路上近乎没有任何风吹草动。

唯一的问题是，雷武阳觉得自己的身体在这几天行进中，愈发疲惫，甚至他的行李都已经分给了空七和白界城。

黄昏时分，他们抵达了落日丘的外围谷地。

“武阳，还坚持得住吗？”白界城看着喘着粗气的雷武阳，关切地问。

“老大，稍微坚持一下，快到了。”空七从身后的背包里掏出了一只装满液体的预充针管，“这里有肾上腺素。”

“不用，还能坚持。”雷武阳挥了挥手，示意不需要，不过他还是接过了针管，“如果有需要，我自己来。”

雷武阳刚收准备收起针管，突然听到一阵破空声，他紧急向侧面闪躲，将将闪过一支从他视野盲区飞来的飞刀，在他脸上划出了一小道伤口。

“有敌袭！”空七和白界城也迅速反应过来，三人背靠背拿起了匕首。

但三人环视了一圈，没有找到敌人，却突然发现四面八方突然出现了数十把飞刀射向三人。

“堵住耳朵！”雷武阳深吸一口气，口中一声响亮的虎吼，直接将飞刀震落了地面，同时随着声波扩散开来，空气中几道穿着黑袍的人影从原本的视觉盲区跌落地面。

可惜主要是为了震飞飞刀，几个黑袍人刚跌落地面又迅速站了起来。

雷武阳却突然感觉一阵严重的眩晕：“偏偏是这个时候。”

虽然发现了敌人，但不清楚对方配置，三人还是背靠背做着防御姿态，雷武阳的一下踉跄自然被两人看在眼里。

“老大，还好吗！”

雷武阳没有回应空七的疑问，忍着眩晕感，将还没收起的肾上腺素拔开，一针扎在了自己的大腿外侧。

起效非常快，雷武阳顿时觉得眩晕好了不少，体能也恢复了，却没看到身后白界城露出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诡异的笑容，随后立刻恢复了严肃。

“优先保护‘货物’。”白界城叮嘱两人。

“东西在我的背包内，空七看准时机，先突围出去。”雷武阳对着空七说完，准备冲向黑袍人吸引注意。

但就在这时，一声巨大的枪响从远方响起，雷武阳急忙闪避，顺手拉开了反应慢了一拍的空七，电磁狙击枪险而又险地擦过空七肩膀，巨大动能带起的风刃还是让空七肩膀一片血肉模糊。

“空七！”雷武阳拉拽着空七对他吼着，不知道为什么空七这个老兵会在战场上犯这种错误。

空七却像是才清醒过来一样，对着雷武阳快速叫道：“老大小心白……”空七还没说完，雷武阳背后，一道寒光闪过，给他背部开了一道巨大的伤口。

“哎哎呀，真是可惜，看来我们的狙击手还得好好培训一下。”白界城甩动了一下沾着鲜血的匕首，神情从无奈逐渐变得凶厉，“这个距离居然会打歪，还让精神控制被解除了。”

“白界城，是你……呃……”

“怎么样，武阳，特意为你调配的药剂，现在是不是感觉非常晕眩，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

“所以，这个任务从一开始就是陷阱？”

“很遗憾，你们从最开始就是祭品。”白界城慢条斯理地向前走了几步，“特别是你，武阳，你能和神的信物共振，可是最佳的祭品容器。”

随着白界城的话语，周围阴影中，黑袍人一个接一个地浮现，将它们团团围住。

“如果武阳你精神抗性不是那么高的话，也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雷武阳也瞬间明白了一切，护送任务只是幌子，或者根本没有什么护送任务，从一开始这就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上面，也是有你们的人。”

“你猜？”

愤怒给予了雷武阳短暂的力量，一声咆哮后，利爪出鞘，瞬间放倒了最近的两名黑袍人后，带着空七扑出了包围圈。

“空七，走！”雷武阳对着猎豹大吼，同时掏出了一枚特制烟雾弹向后一扔，战场上瞬间烟雾弥漫。

空七挣扎着从强行脱离精神控制的眩晕中起身，却立刻跌倒在地。

“不行老大，你快走，别顾忌我了！”

一名外围的黑袍人趁机匕首袭向空七，雷武阳勉强侧身挡在了空七面前，匕首深深刺入雷武阳肩膀。

新的剧痛反而让雷武阳从晕眩感中清醒了片刻，一脚将黑袍人踹飞。

雷武阳从兜中掏出了一枚蓝色的水晶项链，拍在空七胸口并激活，对空七大吼：“必须有人，告诉军部，高层有叛徒！”

一阵白光闪烁，空七的身影开始模糊。就在这一刻，白界城突然从烟雾中冲出，手中的匕首直指空七大开的后背。

没有半分犹豫，雷武阳前跃一步，用自己庞大的身躯完全挡住了这一击，匕首深深扎入他的腹部，顺势将白界城向后踢开了数米，而传送也在这一刻完成——空七安全离开了。

“啧，可惜，要不是需要留着你的命，空七也跑不了。”白界城拍了拍身上的灰。

见着空七已经传送消失，雷武阳才略微放松了一点绷紧的神经，至少白界城没有机会再去祸害其他的弟兄了。

放松后是一阵腿部的酸软，雷武阳只得无力地跪在地上，勉强用双手支撑着身体。

不远的两名邪教徒看见他似乎失去了力气和斗志，立刻握着匕首向他冲了过去，正待擒拿住他时，雷武阳用着仅剩的力气双手撑地，一个倒蹬蹬飞了其中一人手中的匕首，顺式双腿盘住了另一人的脖子，腿手一齐发力，将邪教徒拉倒的同时自己顺势立了起来，夺过其手上的匕首后再朝着被震慑住的另一人脖子上一抹，鲜血喷溅到他的身上。

以迅雷之势解决了来袭的邪教徒后，雷武阳看了一眼白界城的方向，跌跌撞撞地朝反向逃去。白界城摸了摸下颌，不紧不慢地领着队伍跟在雷武阳后。

顺着雷武阳滴落的血迹，一群人来到了一块不算太大地岩石面前，岩石前方有一摊量更大且不是呈现滴落状的血迹，白界城估计是雷武阳失力后摔倒产生的，而空气中的血腥味也能表示他就在岩石后面。

“武阳，放弃吧，就算你耐药性再强，保命手段已经给空七用掉了，现在又受了那么多伤，怎么也逃不掉的，不如乖乖束手就擒，还能少点痛苦。”白界城略带嘲讽的向岩石后的雷武阳喊话。

雷武阳的情况确实不乐观，只能勉强背靠着石头站立，疲劳和受伤加速了毒物的发作，脸上露着强撑着痛苦的表情，喘着粗气，连回应白界城的话都做不到。

白界城实际上对雷武阳是否还有余力也没有个底，按计算上药效应该早就发作了，但谁知道他能在看似失去力气后，又徒手杀掉了两人继续逃窜。

好一会儿没有动静，白界城示意两名手下上前查看。

两名黑袍邪教徒战战兢兢地走向前，隔着很远向岩石后望去，只发现雷武阳已经躺倒在地。

白界城收到报告后，带着其余人，走到了躺着的雷武阳跟前，冷笑着：“不愧是旗部第一猛虎，坚持到现在才昏过去，可惜是献给神的祭品，不然调教成一只下贱的狗应该会很有意思……操！”白界城堪堪躲过袭向他的虎爪，脸上还是被抓出了三道血痕。

“妈的，晕过去了还那么麻烦。”白界城看着站起来又重新倒在地上的雷武阳，对着周围都退了半步的邪教徒吼着：“一个晕死的人都能把你们吓成这样，你们是废物吗！”

虽然嘴上那么说，白界城还是好好检查了一下雷武阳，确认他不再有反应后，才示意旁边的一名邪教徒将他扛起带往了落日丘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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