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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锁玉阙第五章到第十章,第2小节

小说:流云锁玉阙流云锁玉阙 2025-11-18 20:20 5hhhhh 1530 ℃

万蛇窟被彻底捣毁,残余的蛇窟帮众或被擒杀,或作鸟兽散。被掳的妇孺被成功解救出来,虽然个个面黄肌瘦,惊魂未定,但终究是活了下来。云泽郡的百姓敲锣打鼓,箪食壶浆,夹道欢迎流云剑派和武林义士凯旋。陈松涛被奉为万家生佛,流云剑派的声望达到了一个新的顶点。

然而,在这片欢腾的海洋中,萧默却感觉不到丝毫喜悦。他手臂上缠着绷带,内伤在陈松涛精纯内力的调理下已无大碍,但他的心,却像被一块巨石死死压住。

庆功宴上,觥筹交错,欢声笑语。陈松涛拍着萧默的肩膀,向众人夸赞他的勇猛和机变,称他是流云剑派未来的希望。萧默强颜欢笑,应付着同门的祝贺和前辈的赞许,目光却始终在人群中搜寻那个暗红色的身影。

终于,在宴会最喧闹的角落,他看到了柳红袖。她没有入席,只是独自一人,倚在回廊的朱漆柱子旁。手中端着一杯酒,却没有喝,只是望着远处沼泽方向沉沉的暮色。晚风吹拂着她额前的发丝,暗红的绸裙勾勒出她依旧妖娆却显得无比单薄落寞的侧影。那杯酒,在她指间微微晃动,映着廊下的灯火,如同她眼中破碎的、摇摇欲坠的光。

萧默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他找了个借口,摆脱了围在身边的人群,快步走了过去。

“柳姨…”他走到她身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柳红袖没有回头,仿佛没听见。她的目光依旧落在远方那片吞噬了她爱子、也埋葬了她半生仇恨的沼泽深处。

“大仇得报…蛇窟帮…彻底完了。”萧默试图找些话来说,声音却显得无比苍白。

“完了?”柳红袖终于开口,声音飘忽得如同梦呓,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空洞,“是啊…完了…都完了…”她缓缓抬起手中的酒杯,对着暮色,对着那片埋葬了她所有爱恨的沼泽,轻轻一举,然后,手腕一翻。

哗啦。

清冽的酒液尽数倾洒在回廊冰冷的地面上,如同祭奠的泪水。

“我的仇报了…我的恨…也尽了…”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被晚风吹散。那丹凤眼中最后一点支撑的光,仿佛也随着那杯倾洒的酒,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灰暗和死寂。“这世间…还有什么值得我柳红袖…再留恋的呢?”

她缓缓转过头,看向萧默。那眼神,不再是冷艳,不再是妖娆,不再是洞悉世事的锐利,只剩下一种万念俱灰的空洞,一种了无生趣的疲惫。仿佛眼前这个她曾悉心救治、并肩作战的少年,也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即将消散的影子。

“默儿…”她轻轻唤了一声,那声“默儿”里,再也没有了之前那种冰冷中隐含的复杂情愫,只剩下纯粹的、告别般的平静,“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回你的流云剑派去吧…那里…才是你的归宿…”

说完,她不再看萧默,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转身,拖着那身暗红的绸裙,如同一个失去灵魂的美丽躯壳,一步一步,缓缓地、决绝地,走向回廊深处更浓重的黑暗。那包裹在黑色丝袜中的玉足,踏在冰冷的地面上,每一步都像踩在萧默的心尖上。

萧默僵立在原地,晚风灌入他微张的口中,带来刺骨的寒意。他看着那抹决绝的暗红彻底融入黑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又像是被投入了滚烫的油锅!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并非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失去”的恐惧,对那刚刚在他扭曲世界里点燃的、带着危险与诱惑的“光”即将彻底熄灭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他看着柳红袖那决绝的、走向自我毁灭的背影,看着她眼中那彻底熄灭的光,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无力感攫住了他。他想冲上去抓住她,想大声告诉她这世间还有值得留恋的东西,想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去填补她心中那个巨大的空洞。但他脚下如同生了根,喉咙也像被堵住。他只是一个刚刚经历血火、侥幸生还的少年,面对一个心已如死灰、武功阅历都远胜于他的女人,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渺小和挫败。

“柳姨…”他只能发出无力的低喃,眼睁睁看着那抹暗红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的黑暗里。

## 第六章:缚心之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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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泽郡的喧嚣与赞誉,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模糊地回荡在萧默耳边。他骑在马上,随着流云剑派凯旋的队伍缓缓前行,月白色的劲装洗去了血污,臂上的绷带也换成了干净的棉布,可心口却像压着一块浸透了沼泽寒气的巨石,沉甸甸地透不过气。

柳红袖那万念俱灰的眼神,那杯倾洒在地如同祭奠的酒,还有她转身走向黑暗时,那决绝得仿佛要融入虚无的背影,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反复刺穿着他的神经。庆功宴上的觥筹交错,师伯陈松涛赞许的拍肩,同门艳羡的目光,都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杂音。他像个提线木偶,机械地回应着,灵魂却早已飘回了那片毒瘴弥漫的沼泽,锁在了那个暗红的身影上。

“默儿,”陈松涛策马靠近,敏锐地察觉到了爱徒的异样,他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声音沉稳中带着关切,“此役你立下大功,勇毅可嘉,但也伤得不轻。回到金陵,需好生静养,切莫留下隐患。至于那位柳…柳姑娘,”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恩怨已了,她既选择独居避世,便由她去吧。强求不得。”

“由她去?”萧默猛地抬头,眼中是压抑不住的焦灼和一丝少年人特有的执拗,“师伯!您没看见她当时的样子!那不是避世,那是…那是心死了!她救了我的命,帮我们铲除了蛇窟帮,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她…看着她…”后面的话,他哽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陈松涛看着少年眼中真切的痛苦和担忧,心中暗叹一声。他阅人无数,自然看得出柳红袖那深入骨髓的绝望。他沉默片刻,目光望向远方金陵城的方向,声音低沉而苍凉:“默儿,这世间,有些伤痛,是旁人无法抚平的。她半生心血,尽付于复仇二字。如今仇雠尽灭,支撑她活下去的那根柱子,也就塌了。对她而言,或许…这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强留一个心死之人在世间,未必是慈悲。”

“解脱?”萧默喃喃重复,这个词像冰冷的针,刺得他心头发寒。他无法想象那个在毒瘴中如红莲般妖娆绽放、在战场上如毒蛛般精准致命的女子,最终走向的“解脱”会是怎样一片冰冷的虚无。他用力摇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恳求:“不,师伯!我不信!一定还有办法的!她救了我,我不能…不能就这样看着她…”

陈松涛看着少年眼中近乎偏执的坚持,最终只是长长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痴儿…罢了。金陵与云泽相隔不过数日路程。你若实在放心不下,待伤势稳定,禀明掌门后,可时常去看看她。但切记,莫要强求,更莫要…引火烧身。”他语重心长,目光深邃,似乎已隐隐预见了什么。

回到流云剑派位于金陵城外的山门,熟悉的松涛竹影,清越的晨钟暮鼓,却无法驱散萧默心头的阴霾。他按部就班地养伤、练剑、向掌门和师长汇报云泽之行的细节,只是眉宇间总凝着一股化不开的郁结。夜深人静时,他常常独自坐在静思居的庭院里,望着南方云泽的方向出神。柳红袖那双空洞死寂的丹凤眼,如同梦魇,挥之不去。

“又在想那位柳姨了?”一个温顺中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萧默回头,是林雪鸿。她端着一碗温热的参汤,赤着双足,只披着一件薄薄的素纱睡袍,悄然走到他身边。夜明珠柔和的光线下,她丰腴的身姿若隐若现,胸前那对沉甸甸的雪峰顶端,镶嵌着蓝宝石的白金乳环闪烁着幽冷的光泽。她的眼神温顺而平静,如同被精心豢养在华丽牢笼中的名贵鸟儿,早已认命。

“嗯。”萧默没有否认,接过参汤,目光依旧望着南方,“她…就像一盏快要燃尽的灯。”

林雪鸿在他身旁的石凳上坐下,动作带着一种被驯化后的优雅与慵懒。她沉默了片刻,才轻轻开口,声音如同叹息:“心若死了,人活着,也不过是具行尸走肉罢了…那种滋味,我懂。”她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脚踝处那根几乎隐形的银链。“只是…她比我更决绝。我那时,至少还有你…还有这地底的‘家’。”她的话语里没有怨恨,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陈述。

萧默的心猛地一揪。林雪鸿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心中某个被刻意忽略的角落。他看着眼前这个将灵魂和肉体都完全交付于他的女人,看着她眼中那份扭曲却真实的依赖,再想到柳红袖眼中那彻底熄灭的光…一种强烈的、近乎恐慌的冲动攫住了他。

“不!她不能死!”萧默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尖锐和偏执,“雪鸿,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怎么才能…留住她?”他急切地抓住林雪鸿的手,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林雪鸿的手冰凉而柔顺,任由他握着。她抬起眼,看着萧默眼中那熟悉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占有欲正隐隐翻腾,心中竟泛起一丝奇异的、同病相怜般的悲悯。她沉默良久,才缓缓道:“若真想试试…或许,只有‘陪伴’和‘时间’了。让她知道,这世上,还有人记得她,需要她…哪怕,只是你的一厢情愿。”她顿了顿,声音更低,“就像…当初在破庙,你对我那样。只是…她比我更冷,更硬,也更…绝望。这条路,会很难。”

“我不怕难!”萧默眼中燃起一丝病态的希望之光,“只要有一线可能!”

……

得到掌门默许和陈松涛的无奈首肯后,萧默开始了金陵与云泽之间频繁的奔波。他不再像潜伏的毒蛇,而是像一个笨拙却执着的少年,怀揣着点燃一盏心灯的热望,一次次踏入那片死寂的毒瘴沼泽。

他带去的东西五花八门,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试图“讨好”的笨拙。有时是金陵城最负盛名的点心铺子新出炉的、还带着热气的桂花糕和酥油饼;有时是几本他精心挑选的、讲述异域风情的游记或志怪小说;有时甚至是一盆在沼泽里极其罕见、开得正艳的野山茶花。他努力寻找着话题,讲述流云剑派的趣事,讲述金陵城的新鲜见闻,试图用外界的鲜活去冲淡小筑里凝固的死寂。

然而,回应他的,是柳红袖越来越深的沉默和越来越浓的疏离。

最初几次,她还会淡淡地应一声“嗯”,或是出于礼貌,勉强尝一口他带来的点心,目光却始终飘向窗外那片吞噬一切的沼泽,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过客。她依旧穿着那身暗红的绸裙,身姿依旧妖娆,但那份曾经让萧默心悸的冷艳与危险,已被一种更彻底的、了无生气的灰败所取代。她侍弄毒草的动作变得机械,翻阅古籍的眼神空洞无物,对着落日静坐的时间越来越长,仿佛一尊正在风化的、没有灵魂的玉雕。

萧默带来的点心,往往原封不动地放在桌上,渐渐蒙尘、变硬、最终被遗忘。那些书籍,她偶尔会随手翻两页,目光却毫无焦距,很快便丢在一旁。那盆野山茶,被她随意地放在窗台,没有浇水,没有照料,在沼泽浓重的湿气和毒瘴侵蚀下,娇艳的花朵迅速枯萎、凋零,如同她正在消逝的生命力。

“柳姨,尝尝这个,金陵‘一品斋’的杏仁酪,听说很养人…”

“柳姨,你看这本《西域风物志》,里面讲的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是不是和你哼过的那首曲子很像?”

“柳姨,这花…我下次再给你带一盆更好的…”

萧默的声音从最初的充满热切,渐渐染上了难以掩饰的焦虑和挫败。他像个对着冰墙呐喊的孩子,用尽全力,却得不到一丝回响。他试图提起共同剿灭蛇窟帮的经历,试图唤醒她眼中哪怕一丝一毫的波澜。

“柳姨,还记得我们在‘黑水涧’伏击那队蛇崽子吗?你那一把‘三步迷魂散’撒得真是时候…”

“柳姨,万蛇窟里,要不是你及时打掉‘毒龙王’放出的那条金线蛇王,陈师伯怕是要吃大亏…”

然而,回应他的,是柳红袖更加长久的沉默,和眼中那层越来越厚的、隔绝一切的冰壳。那些浴血的过往,那些并肩的瞬间,非但没有成为温暖的回忆,反而像一把把盐,狠狠洒在她早已鲜血淋漓的心口上。复仇的终结,意味着她与这世间最后的、扭曲的联结也被斩断了。

一次,萧默在傍晚时分赶到小筑,恰好看到柳红袖坐在窗边,手中拿着一把极其锋利的、淬着幽蓝寒光的柳叶飞刀。她并没有在擦拭,只是用指尖,极其缓慢地、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那冰冷锋利的刀刃。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落在她冷白的侧脸上,也落在那幽蓝的刀锋上,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寒光。她的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指尖在刀刃上轻轻滑动,仿佛在感受着某种解脱的诱惑。

“柳姨!”萧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失声惊呼,一个箭步冲上前,几乎是本能地,一把抓住了她持刀的手腕!

入手冰凉,肌肤细腻,却带着一种玉石般的僵硬。

柳红袖缓缓转过头,丹凤眼看向他,里面没有惊讶,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被冒犯的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绝望的漠然。那眼神,仿佛在看着一个闯入她死亡仪式的、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放手。”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如同死水。

“柳姨!你不能…”萧默的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抓着她手腕的手指却更加用力,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柳红袖的目光在他因紧张而扭曲的年轻脸庞上停留了一瞬,那漠然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疲惫,仿佛在说:何必呢?何必阻止一个一心求死的人?

她没有挣扎,只是任由他抓着,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沉沉的暮色,仿佛那才是她唯一的归宿。那只被萧默紧紧抓住的手,冰冷而顺从,却像一块没有生命的寒玉,传递着彻骨的绝望。

萧默看着她这副模样,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热切,所有的“陪伴”,在她这彻骨的绝望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如此不堪一击!他感觉自己像个在悬崖边拼命想拉住一个决意跳崖之人的傻子,用尽全力,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一点点滑向深渊。

“为什么…为什么…”他喃喃低语,声音嘶哑,抓着柳红袖手腕的手指,因为极度的不甘和愤怒而微微颤抖。他看着她那毫无生气的侧脸,看着她眼中那片死寂的灰暗,一股比在云泽郡回廊上更猛烈、更黑暗的火焰,猛地从他灵魂最深处、那被林雪鸿的“存在”所暂时安抚的深渊中,轰然爆发!

**不!绝不!**

他不要她死!他不要这盏他试图点燃的灯彻底熄灭!他不要这刚刚在他扭曲世界里投射下另一道“母爱”光影的存在,就这样化为虚无!

林雪鸿是他的!柳红袖…也必须是他的!无论是生是死,是爱是恨,是清醒还是沉沦,她们都只能存在于他的世界里!永远!他绝不允许她以这种“解脱”的方式,逃离他的掌控!

一股冰冷而疯狂的占有欲,如同挣脱了所有伪装的凶兽,瞬间吞噬了萧默残存的理智和属于“萧少侠”的温润外壳。他英俊的脸上,最后一丝属于少年的澄澈彻底湮灭,眼底深处,那名为“占有”的黑暗火焰,在柳红袖这无声的、彻底的拒绝和自毁面前,燃烧得前所未有的炽烈、狰狞!

他缓缓松开抓着柳红袖手腕的手,但那眼神,却如同最粘稠的毒液,死死地、贪婪地锁定了她。一个比最初潜伏观察时更加阴鸷、更加不容抗拒的计划,在他心中疯狂滋长、成型。这一次,不再是笨拙的讨好,而是彻底的、不容置疑的…囚禁!

他需要一处绝佳的牢笼,一个能彻底隔绝外界、让她无处可逃、只能属于他的地方!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钩子,扫过这简陋却处处透着柳红袖气息的小筑,最终,落在了静思居地底那片他亲手打造的、囚禁着林雪鸿的、绝对私密的黑暗王国。

嘴角,勾起了一抹扭曲而冰冷的弧度。

萧默缓缓松开钳制柳红袖手腕的手指,那冰冷的触感却如同烙印,深深灼烫着他的掌心,更灼烧着他濒临崩溃的理智。柳红袖甚至没有看他一眼,仿佛刚才那短暂的肢体接触从未发生。她只是收回手,指尖依旧无意识地、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眷恋,轻轻摩挲着那淬毒的柳叶飞刀幽蓝的锋刃。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彻底沉入沼泽的泥沼,浓重的暮色如同墨汁般迅速洇染开来,吞噬了小筑,也吞噬了她本就黯淡的身影轮廓。

“柳姨…”萧默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哀求的颤抖,“天黑了…我…我去点灯。”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般转身,借着窗外微弱的天光,摸索到桌边的火折子。火石摩擦的细小爆裂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一点橘黄的火苗跳跃起来,随即点燃了油灯的灯芯。昏黄的光晕如同涟漪般扩散开,勉强驱散了近处的黑暗,却将柳红袖的身影在墙壁上拉得更加细长、孤寂。

灯光下,她的侧脸线条依旧冷艳,却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灰败。那曾经流转着慵懒与锐利的丹凤眼,此刻只剩下两潭深不见底的死水,映着跳动的灯火,却毫无生气。她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对着窗外无边的黑暗,指尖在刀锋上滑动,仿佛那是她与这冰冷世间唯一的、最后的联系。

萧默的心,被这无声的绝望彻底攥紧,揉碎。他精心挑选的点心在桌上蒙尘,他搜罗的书籍散落一旁,那盆枯萎的山茶花在窗台散发着衰败的气息…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陪伴”,在她这堵用彻骨绝望筑起的高墙面前,都成了可笑又可悲的徒劳。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无力感,混合着被彻底拒绝的愤怒和一种更深沉的恐慌,如同沼泽底部的毒瘴,瞬间将他淹没。

为什么?!为什么连一丝活下去的念头都不肯有?!

我就在这里!我就在你眼前!难道我的存在,连让你多看一眼这世间的价值都没有吗?!

无声的咆哮在他心底疯狂冲撞,撞击着那层名为“理智”的、早已摇摇欲坠的薄冰。林雪鸿温顺的眉眼、陈松涛叹息的劝诫,在这一刻都变得无比遥远和苍白。他不要什么“解脱”!他不要她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他不要这盏他试图点燃、试图挽留的灯,就这样在他眼前彻底熄灭,化为冰冷的灰烬!

林雪鸿是他的!她温顺的臣服、她扭曲的依赖,是他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源!而柳红袖…这个在他濒死时给予冰冷“照顾”、在血与火中与他并肩、在他心底悄然刻下另一道深刻印记的女人,也必须属于他!她必须活着!她必须存在!无论以何种方式!无论她愿不愿意!

一股比在云泽郡回廊上更猛烈、更纯粹的黑暗洪流,终于冲垮了所有堤坝!那被“侠义”、“感恩”、“陪伴”等温情脉脉的伪装所压抑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占有欲,如同挣脱了所有枷锁的远古凶兽,带着毁灭一切的冰冷和疯狂,瞬间吞噬了萧默残存的人性!他英俊的脸庞在昏黄的灯光下扭曲,眼底最后一丝属于少年的澄澈被彻底焚毁,只剩下两簇熊熊燃烧的、名为“绝对掌控”的幽暗火焰!

一个念头,清晰、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钉入他的脑海:

带她走!

把她带离这片吞噬她生机的沼泽!

把她带到一个只有他知道、只有他能掌控的地方!

一个…能让她永远属于他的地方!

静思居地底!那个他亲手打造的、囚禁着林雪鸿的、绝对隐秘的黑暗王国!那里,才是柳红袖唯一的、也是最终的归宿!那里,没有绝望,没有自毁,只有永恒的…属于他的存在!

计划在疯狂的占有欲驱动下,以惊人的速度成型,每一个细节都闪烁着冰冷而高效的光泽。他不再需要潜伏观察,柳红袖的致命弱点——每月月圆前后压制体内阴寒剧毒的关键时辰,早已刻在他的记忆里。三天后,子夜!就是她最虚弱、最无力反抗的时刻!

地点?不需要再寻找!静思居地底,就是最完美的囚笼!那里隔绝天地,固若金汤,是他绝对的主场!

道具?他需要一种能瞬间瓦解她反抗能力的东西。柳红袖小筑里那些瓶瓶罐罐,那些她曾漫不经心教他辨识的毒草毒物,此刻成了他手中最锋利的武器。他借口查看自己手臂上残留的、被“赤焰雷”灼烧的焦痕是否还有余毒未清,目光却如同最精准的探针,扫过柳红袖存放药材和毒物的暗格。

“柳姨,我记得上次那种能麻痹经络的‘石菌’粉,对缓解这种火毒灼痛似乎有点效果?”萧默的声音刻意放得平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伤者的疲惫和寻求帮助的意味。

柳红袖依旧对着窗外,仿佛没听见。过了许久,久到萧默几乎以为她不会回应,她才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括般,抬手指了指墙角一个不起眼的乌木小柜。

萧默心中狂跳,面上却不动声色。他走过去,打开柜门,里面是分门别类放置的各种药粉和干枯的毒草。他精准地找到了贴着“石菌粉”标签的瓷瓶,又不动声色地扫过旁边标注着“醉仙藤花粉”和“迷魂草精粹”的瓶子。他记得柳红袖说过,这三者混合,辅以特殊手法激发,能产生一种无色无味、瞬间致人麻痹昏迷的强效毒雾,连内功高手也难以抵挡片刻。他小心地各取了一些,分量拿捏得极其精准,混合在一个不起眼的空瓷瓶里,又加入几滴他之前试验时发现的、能加速药性挥发的沼泽毒瘴凝露。最后,他将这混合毒剂小心地装进几个特制的、极其纤薄、内壁涂了特殊油脂的鱼鳔囊中,囊口用极细的蜡线密封,只留一根几乎看不见的引线。

“多谢柳姨。”他晃了晃手中的“石菌粉”瓷瓶,声音带着感激。柳红袖没有任何反应,仿佛他拿走的只是一捧无关紧要的尘土。

诱饵?不需要了。他不需要再引她出来。三天后的子夜,她必定会在这小筑的药浴桶中,进行那压制寒毒的仪式。那里,就是他的猎场!

束缚的工具?他想到了柳红袖小筑暗格里那卷柔韧无比、刀剑难伤、专用来捆缚试药猛兽的“天蚕合金丝”。他记得那暗格的机关。在一次柳红袖精神恍惚、对着落日发呆时,他早已不动声色地记下了开启的方法。

万事俱备,只待月圆!

……

三天的时间,在萧默焦灼的等待和柳红袖死水般的沉寂中,缓慢而沉重地流逝。萧默强忍着立刻动手的冲动,依旧每日往返于金陵与沼泽之间,扮演着那个“关心柳姨”的执着少年。他带来的东西依旧被冷落,他的话语依旧得不到回应。柳红袖的气息一天比一天微弱,眼神一天比一天空洞,仿佛她的灵魂正一点点从这具美丽的躯壳中抽离,只留下一个等待最终湮灭的空壳。这景象,非但没有让萧默动摇,反而像滚烫的烙铁,更加坚定了他那疯狂的计划——他必须在她彻底“消散”之前,将她牢牢抓住!

月圆之夜,终于来临。

沼泽的夜晚格外寂静,连惯常的虫鸣都似乎被浓重的湿气和某种无形的压力所扼杀。一轮惨白的圆月高悬天际,将清冷的光辉洒在死寂的沼泽上,反射出粼粼的、如同鬼火般的幽光。小筑的木屋里,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光线摇曳,将屋内陈设的影子拉扯得如同幢幢鬼影。

药浴的时间到了。

柳红袖如同设定好的傀儡,缓缓起身。她走到屋角巨大的木制浴桶旁,桶内早已注满了深褐色的、散发着浓烈奇异药香的药液,水汽氤氲蒸腾。她背对着萧默,开始解那身标志性的暗红绸裙。动作缓慢、僵硬,带着一种行将就木般的迟滞。

萧默的心跳如同擂鼓,血液在血管里奔涌咆哮。他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关切”地说道:“柳姨,我…我去外面守着,免得有蛇虫惊扰。”他需要一个短暂离开的合理借口,去启动他布置在屋外、针对药浴桶下方火炉的机关。

柳红袖没有回应,仿佛他根本不存在。绸裙的系带被解开,光滑的绸缎顺着她丰腴的肩头滑落,露出大片冷白如瓷的背部肌肤,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玉石般的光泽,那优美的脊柱沟壑一路向下,隐没在仅剩的贴身小衣边缘。她没有回头,只是继续褪下衣物。

萧默不敢再看,他怕自己眼中那无法掩饰的、如同实质般的贪婪和即将得手的兴奋会惊动她。他迅速转身,推门而出,身影没入屋外浓重的夜色和月光的阴影里。

屋外,冰冷的夜风带着沼泽特有的湿腐气息扑面而来,让萧默滚烫的头脑稍稍冷静了一瞬。他如同鬼魅般绕到小筑后方,那里,药浴桶正下方的位置,火炉的炉膛里,柴火正发出噼啪的轻响,维持着药液的温度。他事先已经在这里做了手脚——几根看似普通的柴薪内部,被他巧妙地掏空,塞入了那些装着混合麻痹毒剂的鱼鳔囊。囊口引出的、涂了特殊易燃油脂的引线,则被他小心地埋藏在炉灰之中,一直延伸到炉膛外侧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他蹲下身,手指因为极度的紧张和兴奋而微微颤抖。他取出火折子,深吸一口气,猛地擦亮!橘黄的火苗跳跃着,映亮了他眼中那疯狂燃烧的占有欲。他毫不犹豫地将火苗凑向那根暴露在外的引线!

嗤——!

引线被点燃,发出极其细微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声响,带着一点微弱的火星,以惊人的速度沿着预设的路径,向着炉膛深处埋藏的鱼鳔囊窜去!

萧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屏住呼吸,身体紧绷如弓,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死死锁定着木屋内的动静。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息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屋内,水声轻响。柳红袖似乎已经踏入了浴桶。

就在此时!

噗!噗噗!

几声极其轻微、如同水泡破裂般的闷响,从炉膛深处传来!紧接着,一股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带着淡淡沼泽腥气的白雾,从炉膛的缝隙和柴薪的孔隙中迅速弥漫开来!这雾气极其稀薄,瞬间便融入了蒸腾的水汽之中,无色无味,无影无形!

成了!

萧默眼中爆射出狂喜的光芒!他如同捕食的猎豹,猛地从藏身处弹起,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以流云身法中最迅疾诡秘的步法,悄无声息地绕回小筑正门。他侧耳倾听,屋内一片寂静,只有水波微微晃动的轻响。

他不再犹豫,猛地推开虚掩的木门!

氤氲的水汽弥漫了整个房间,浓烈的药香中,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麻痹毒剂的特殊气息。巨大的木制浴桶中,柳红袖背对着门口,浸泡在深褐色的药液里。她乌黑的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圆润的肩头,头微微后仰,靠在桶沿上,双眼紧闭。昏黄的灯光穿过水汽,勾勒出她侧脸那惊心动魄的冷艳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浓密的阴影。水面堪堪没过她纤细的腰肢,露出大片光滑如缎的背部肌肤,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如同沉睡的玉雕。

然而,最让萧默血脉贲张的,是搭在对面桶沿上的那只玉足。水珠顺着她纤细的脚踝滚落,流过完美如弓的足背,最终从圆润如珍珠般的脚趾尖滴落。那只脚,被湿透的黑色丝袜紧紧包裹着,丝袜的材质在热水浸泡下近乎透明,清晰地勾勒出每一根脚趾的玲珑曲线和足底那诱人的、微微凹陷的足弓。水光在丝袜表面流淌,让那抹黑色更显深邃魅惑,如同暗夜中盛开的剧毒之花。它就那样慵懒地搭在那里,无声地散发着极致的、令人窒息的性感。

此刻,这具充满了致命诱惑的躯体,却如同被抽去了所有筋骨,软软地瘫在浴桶中,一动不动。麻痹毒雾生效了!

萧默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巨大的狂喜和一种扭曲的满足感瞬间淹没了他!他成功了!他抓住了她!这个强大、冷艳、让他又敬又畏又无法放手的女人,此刻毫无防备地躺在他面前,如同最完美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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