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幻想终究是幻想。

深夜，接到组织“处理掉知晓太多的目标”的命令时，看着身边熟睡的爱丽丝恬静的侧脸，她的心如同被冰冷的铁钳攥紧。

自己是行走于黑暗的杀手，双手沾满污秽。而爱丽丝，她应该活在阳光之下，享受纯粹决斗的快乐。

“你太弱了，爱丽丝。”

“软弱，是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最大阻碍。”

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匕首，不仅刺向爱丽丝，也狠狠扎进自己的心脏。

赶走她，是为她好。让她恨自己，彻底远离自己，她才能安全。

可是，为什么？

从爱丽丝哭着跑开那一刻起，想念就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她的灵魂。没有她在身边喋喋不休的日子，空气都变得冰冷窒息。

“我好想你…爱丽丝…”

这个念头，如同最顽固的诅咒，日夜折磨着她。

“不！”奥菲猛地摇头，将几乎要溢出眼眶的温热液体逼了回去。指尖触碰到决斗盘上最后一张手牌，那张卡冰冷坚硬的触感让她瞬间回到了现实。

影子，怎么可能配得上太阳？靠近，只会让纯粹的光明被自己的黑暗污染。

唯有胜利，彻底的胜利，让她品尝到绝望，才能让她真正死心，永远离开这个危险的世界！

“没用的，爱丽丝！”奥菲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决绝，她高举最后的手牌，仿佛要将其捏碎，“无论你多么努力，现实都不会改变！我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碾碎，取而代之的是杀手特有的冰冷与厉烈。

“发动速攻魔法——最终战争！”

***

“居然是……‘最终战争’？！”

爱丽丝的瞳孔因震惊而微微收缩，一时间甚至压过了身体内因生命值骤减而愈发强烈的震动和异物感。这张卡，她比任何人都要熟悉。

——“奥菲！你看这张卡！虽然效果很赌博，但你不觉得在绝境中逆袭很浪漫吗？”

——“不觉得。不确定性太高，不适合我的战术体系。”

——“诶——可是我觉得，偶尔也需要一点热血和运气嘛！收下嘛，作为‘守护修女’的回礼！”

记忆中，银发少女接过卡片时，眉头是微微蹙起的，带着明显的不赞同。可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将这张“不适合”的卡，放入她追求绝对精密的卡组中？

奥菲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地宣告着效果，精准得如同她那些致命的陷阱，却又在这种时刻，像命运开的一个残酷玩笑：

“发动‘最终战争’！双方各自宣言一种卡牌类型——怪兽、魔法或陷阱。然后，从对方卡组最上方翻开一张卡。如果宣言正确，场上正在进行战斗的怪兽攻击力变为两倍！如果宣言错误……”她的目光扫过爱丽丝摇摇欲坠却又倔强挺立的身影，语气微不可察地一顿，“…宣言错误的一方，将受到自己场上战斗怪兽攻击力的伤害。”

冰冷的规则在空气中回荡。

爱丽丝的卡组……由于刚才发动的“魔之卡组破坏病毒”效果，所有攻击力1500以上的魔法卡已经全部被破坏送入了墓地。如今她的卡组里，只剩下低攻击力的怪兽卡。陷阱卡？她的卡组从一开始就没有投入过那种东西。

而奥菲的卡组，虽然以陷阱卡为主，但也确实存在着一些核心怪兽卡。

结论残酷而清晰：

奥菲如果宣言怪兽卡，可以100%猜中。

而自己...如果宣言陷阱卡，只有70%的概率猜中。

如果自己猜错，那么高达4875点的战斗伤害将直接反噬自己，终结这场决斗！但是，如果爱丽丝也猜对了，那么双方的怪兽攻击力都会翻倍，爱丽丝将获得毋庸置疑的胜利。

可奥菲，她会冒着自己仅有30%概率胜利，来发动这张卡吗？这不符合她的风格。她追求的是稳定和必然的胜利。除非……

除非，她宣言的是……

就在这思维电光石火间，爱丽丝抬起了头，恰好对上了奥菲那双试图冰封一切，却依然泄露出一丝挣扎的紫色眼眸。

没有言语。

电流在体内奔窜，锁链的幻痛仍在灼烧，泪水模糊了视线。但在那一片朦胧中，她仿佛看到了奥菲内心深处那片从未对人言说的孤独荒原，以及那小心翼翼收藏着的、关于两人共同回忆的微光。

原来如此。

她不是要靠赌博来取胜。

她是在用这张承载着两人羁绊的卡，进行一场看似赌博，实则……是彼此心照不宣的确认。

确认那份被理智压抑的感情，是否真的如她所感受到的那般，依然在对方心中炽热地跳动着。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穿透了决斗的硝烟，穿透了过往的误解与伤害，直达灵魂深处。这一刻，不需要言语，她们都明白了对方的选择，理解了这张卡在此刻发动的真正意义。

这不是赌局。

这是……她们之间，最后的、无声的对白。

爱丽丝的嘴唇轻轻颤抖，却用尽全力，清晰地说道：

“我宣言——魔法卡！”

声音落下，决斗盘发出机械的嗡鸣，双方卡组最上方的一张卡，被缓缓翻转——

空气，凝固了。

***

牌组之巅，命运的卡牌在机械运作声中徐徐翻转——陷阱卡的徽记冰冷地刺痛了空气。

——“奈落的落穴”

奥菲怔在原地，那精心构筑的防线仿佛在这一刻从内部开始崩塌。为什么？以爱丽丝的战斗直觉，不可能想不到她的卡组构成会偏向陷阱卡。

“爱丽丝，为什么……”奥菲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也未察觉的颤抖，“你明知道我的卡组里陷阱占了七成。”

爱丽丝只是微笑着，那笑容如同穿透阴云的晨曦，温暖而通透。“哎呀，果然我还是赢不了奥菲啊。”

她的身体轻轻晃了一下，生命值的微弱光芒映照着她疲惫却满足的脸庞。“不过，这次我已经用出我的全力了，所以……”她的声音轻柔下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就算身心与灵魂都变成奥菲的东西，也已经没有遗憾了。”

在那温暖笑容的注视下，奥菲感到自己冰封的心墙正在寸寸碎裂。那些所谓的“为她好”的决绝，那些自以为是的保护，在这个女孩纯粹的觉悟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在宣言之前，”爱丽丝的声音带着些许恳求的柔软，“奥菲可以抱住我吗？待会我可能会……非常难堪。”

这句话彻底击穿了奥菲最后的防线。她几乎是踉跄着冲过决斗场的距离，张开双臂将那个摇摇欲坠的身体紧紧拥入怀中。

爱丽丝彻底放松下来，像一只终于归巢的倦鸟，将全身重量托付给这个怀抱。她把脸颊深深埋进奥菲的肩窝，贪婪地呼吸着那熟悉而又令人安心的气息。

“其实……”爱丽丝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点撒娇的鼻音，“刚才一直在强撑着。”感受着环抱自己的手臂收得更紧，她满足地闭上眼睛，“这样也不错……至少可以永远和奥菲在一起了。”

拥抱着怀中温软却脆弱的躯体，奥菲清晰感受到爱丽丝一直在强忍的痛苦——那细微的颤抖，不稳定的呼吸，还有透过衣料传来的异常热度。那些她亲手施加的折磨，此刻都化作灼热的利刃反刺进她的心脏。

长久以来支撑着她的“理性”彻底土崩瓦解。什么黑暗结社，什么杀手宿命，什么为她好……在真实的拥抱面前，这些借口都显得如此空洞。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将光推开，而是将这轮太阳永远留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

奥菲低下头，唇瓣轻轻贴上爱丽丝汗湿的鬓角，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宣告：

“我也宣言——魔法卡。”

当奥菲喊出“魔法卡”时，怀中的爱丽丝明显地僵住了一瞬，随后更用力地往她怀里钻了钻，发出一声小猫似的呜咽。

决斗盘冷漠地执行着程序。爱丽丝卡组最上方的卡牌被翻开——

——“冲锋陷阵的队长”

一张怪兽卡。

“最终战争”的效果开始结算。双方都宣言了魔法卡，但翻出的都是其他类型的卡。这意味着……

按照效果，宣言错误的双方，将各自承受自己战斗怪兽攻击力的伤害。奥菲将承受2800点伤害，而爱丽丝……将是5675点。

巨大的伤害数字在空中闪烁，宣告着即将到来的终结。但相拥的两人谁都没有去看那个数字。

爱丽丝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眼中闪烁着理解与感动：“奥菲……”

“别说话。”奥菲将她搂得更紧，声音低沉而坚决，“这次，我不会再放手了。”

***

空气在那一刻被彻底抽空，只剩下两道交织的喘息声。

当那张「冲锋陷阵的队长」毫无悬念地翻开，决斗盘的冰冷电子音尚未响起，奥菲的告白已像破晓的晨光撕裂了所有伪装：“爱丽丝，我其实，一直都喜欢你。”

这句话承载的勇气比任何魔法陷阱都更强大。那不是必中的怪兽卡，而是明知必错的魔法卡。这是她唯一能给予的回应——用放弃百分百的胜利，来确认那百分百的真心。

两人腕带上的生命值数字，几乎在同一瞬间无情地跳向归零。

“0”。

这一瞬即是审判与解放。

压抑已久的尖锐蜂鸣撕裂空气——深植于体内的玩具同时发出极限的震颤，如同被高压电流贯穿脊髓。一股无法抗拒的浪潮从身体最深处轰然炸开，强行冲垮了所有理智的堤坝。

但身体的失控并未让她们分开。

爱丽丝的身体猛地绷紧，一声破碎的呜咽被她自己咬住。而奥菲，她承受着同样猛烈的冲击，却将怀中的女孩搂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剧烈的震颤摇晃着彼此，模糊了汗水与泪水。在灭顶般的感官洪流中，奥菲低下头，精准地捕获了爱丽丝颤抖的唇瓣。

不是温柔的试探，而是决堤的渴望与确认。

爱丽丝在最初的惊颤后，便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用同样炽热的吻作为回应。那是一个带着泪水的咸涩，却又无比甘甜的吻。笨拙，急切，却无比真挚。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彼此紊乱炽热的呼吸与唇齿间最亲密的交缠。紧紧相拥的身体透过单薄的衣料传递着对方每一次无法自抑的痉挛。

奥菲环在爱丽丝背后的手收紧，指尖无意识地揪住了她早已凌乱的衣料。爱丽丝则几乎是凭借本能，用尽最后力气勾住奥菲的脖颈，加深这个交织着痛苦与极乐的吻。

决斗的输赢，组织的追杀，未来的阴影……在这一吻面前，都失去了意义。

当体内那令人疯狂的振动终于平息，余波仍如涟漪般在四肢百骸扩散。她们却没有立刻分开，额头相抵，鼻尖轻蹭，在极近的距离里凝视着对方被情潮浸透、闪闪发光的眼眸。

那里没有胜利，也没有失败。

只有彼此清晰无比的倒影，以及那份跨越了漫长黑夜，终于得以确认的——

爱。

***

结界消散的瞬间，午后的阳光如温暖的潮水般涌入，照亮了决斗场上扬起的微尘。

两个女孩依旧紧紧相拥，仿佛连一丝缝隙都不愿留下。身体深处还残留着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余震，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确认彼此的体温——还活着，她们都还活着。

“咳咳。”

一声尴尬的轻咳打破了这片寂静。

蕾雅站在几步开外，脸颊微红地别开视线，却又忍不住用余光瞄向那对难舍难分的身影。

“根据规则……”她的声音有些不自然地停顿，“当双方生命值同时归零时，判定为平局。没有人取得胜利，因此……灵魂契约不会生效。”

奥菲的手臂猛地收紧，将爱丽丝更深地按进怀里。爱丽丝则轻轻颤抖着，把发烫的脸颊埋进奥菲的肩窝。

“你们的灵魂，”蕾雅的唇角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都还好好地在彼此身上。”

月光在她们周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照亮了奥菲银发间闪烁的汗珠，也照亮了爱丽丝绯红耳垂上细小的绒毛。两人不约而同地低头看向对方，在触及彼此目光的刹那又迅速移开——仿佛被那份过于炽热的感情烫到了一般。

前路依然布满荆棘。组织的追捕不会停止，体内残存的力量仍在骚动，命运的齿轮依旧在转动。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透过交缠的指尖，透过紧贴的胸膛，她们能感受到对方与自已同步的心跳。从今往后，无论面对怎样的黑暗，她们都将携手同行。

奥菲轻轻抬起爱丽丝的下巴，在那双湿润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而爱丽丝则踮起脚尖，用一个轻柔的吻印在奥菲的唇角。

“下次，”爱丽丝的声音还带着些许沙哑，眼底却闪烁着明亮的光，“我一定会赢的。”

奥菲微微挑眉，指尖抚过怀中人泛红的脸颊。

“我期待着。”

她们的决斗——这份以卡牌传递心意，以羁绊编织未来的永恒之战——将永远，永远地进行下去。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蕾雅悄悄拾起地上那张记载着她们命运的“最终战争”，小心翼翼地收进了怀里。卡面上，两道交错的闪光仿佛预示着她们即将共同谱写的，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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