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房间里很安静。 安静到能听见窗外远处街道传来的、被玻璃隔绝到模糊的车流声，也能听见书桌上那杯黑咖啡，升腾起的热气，那几乎不存在的嘶嘶声响。

健司正坐在书桌后，翻阅着一本厚重的硬壳书。

房间的另一头，那个角落里，它已经在那个位置待了三个小时。 它穿着一件很普通的米白色针织连衣裙，赤着脚。亚麻色的短发，就是它平时来这里的样子，甚至还戴着那副有点土气的黑色细框眼镜。 它坐在一张没有任何扶手的硬木椅子上。

现在，健司抬起了头，视线越过书页，落在了它身上。

它的头正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垂向右侧，仿佛颈骨在哪里错位了一般。 这不是睡着的放松，而是一种刻意放弃所有颈部肌肉支撑的、完全的「卸力」。 那副黑框眼镜因为这个姿势已经滑落到了鼻尖，只靠着一点点摩擦力挂着，摇摇欲坠。

它的双手无力地摊开，随意地搁在自己的大腿上，手掌微微向上。 十根手指不再是人类放松时的自然弯曲，而是呈现出塑料娃娃模具般的轻微僵硬弧度。

它的双腿微微分岔张开，赤裸的白皙脚掌无力地瘫软在冰凉的木质地板上。 脚趾因为长时间失去控制而微微蜷缩着，脚后跟甚至因为久坐而泛起一点可怜的红晕。 裙摆因为这个坐姿稍微向上缩起，露出了大腿根部细腻的皮肤。

健司欣赏的是它的呼吸。 一个死物是不会呼吸的。 而它把呼吸压抑到了极限。那是一种极其缓慢浅薄的换气。 如果不仔细看上整整一分钟，甚至会以为这真的只是一具做得极其逼真的人形娃娃。

健司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他放下书，站起身，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端着那杯还冒着热气的黑咖啡，慢慢地走到了它的面前。

它没有反应。 那双藏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是睁开的，但没有焦点。 它们只是空洞地凝视着健司身后三米处的那片白墙。

健司知道她看见他了。 她的余光一定能捕捉到他这个巨大的、靠近的阴影。 她甚至能闻到他手里那杯黑咖啡浓郁的苦香味。

但是它的眼球没有一丝一毫的转动。 它的鼻翼没有因为这股香气发生任何翕动。 它在用尽全部的意志力，杀死一个活人面对刺激时最本能的生理反应。

健司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几乎看不见的笑意。 他喜欢这个游戏。

他伸出了空着的那只手。

（在她的内心发出了细小尖叫。） （来了，健司，他的手。） （不能动，不能动，我是娃娃，我是摆件。） （不要眨眼，呼吸要稳住，不要让他发现。）

健司的手停在了它的脸颊旁。 他没有抚摸它，那只温暖的手掌带来的压迫感，几乎让它的皮肤想要战栗。 他只是用食指的指节，像在拨弄一件桌上的杂物一样，粗暴地向外一勾。 目标正是那副快要掉下来的黑框眼镜。

啪嗒。

眼镜被准确地勾飞，掉在了地上。 镜片和木地板碰撞发出清脆的刺耳声响，在这片死寂中格外清晰。

她那张因为内向害羞而总是低垂的脸，第一次这么完整地毫无遮挡地暴露在健司面前。

（在她的内心一阵慌乱。她是个高度近视眼。） （看不清了，世界模糊了，健司的脸看不清了。） （好可怕，可是不能动。） （娃娃的眼镜掉了，娃娃是不会自己去捡的。）

健司欣赏着这张因为失去眼镜而显得茫然脆弱的脸。 它的睫毛在发抖。 非常细微的高速颤抖。 它在忍耐，用尽全力控制自己不要因为失去安全感而眨眼。

真棒。健司在心里赞叹。

然后他开始了他的下一个测试。 他把咖啡杯随手放在了旁边的地上。 他伸出双手抓住它的两只肩膀，那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它的锁骨。 然后像提起一件沾满灰尘的旧大衣一样，猛地把它从硬木椅子上拽了起来！

她的身体因为这个突然的动作完全失去了平衡。 人类的本能在尖叫，命令她立刻伸出脚站稳。 但是她的扮演战胜了本能。 她强行杀死了自己双腿的所有肌肉。

于是它没有站起来。 它只是以一种瘫软的姿态被健司拎离椅子，双脚的脚尖在地板上无力地拖行。 它的整个身体都挂在了健司的手臂上，沉甸甸的，毫无反抗。

健司就这么架着它，像拖着一个没有骨头的麻袋，能听到它的衣服和地毯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把它拖到了房间中央的空地上。 然后健司毫无预兆地松开了手。

咚！

沉闷的，是肉体和骨头撞击地毯的声音。 它倒了下去。 以一个极其狼狈不雅观的姿势侧身摔在地上。

米白色的针织裙摆因为这个摔投动作，伴随着惯性，彻底翻卷到了它的腰间，甚至盖住了它的半张脸。 那条纯白色的棉质内裤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彻底暴露在书房明亮的光线中。

那块小小的布料紧紧地绷在它的臀缝和微微隆起的阴阜上，甚至因为刚才的紧张而微微沁出了一点水渍的轮廓。 一切都暴露在健司的凝视下。

（在她的羞耻心几乎要冲破理智。） （裙子，裙子！） （好羞耻，健司在看！那个地方……） （不行，不能动。） （娃娃是不会害羞的，娃娃没有羞耻心。） （我只是肉，一件摆设。） （他想看就让他看，我不能动，绝对不能动！）

它做到了。 它就保持着那个摔倒的、裙子掀开露出内裤的姿势一动不动。 它的头不自然地垂落着，脸颊压在地毯粗糙的纤维上。 它的双手无力地摊开，一只压在身下，另一只扭曲地摆在胸前。 它的双腿微微分岔张开，维持着最羞耻的状态。

健司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 他能看到它那片暴露在空气中的平坦小腹，因为极度的忍耐和压抑的呼吸，正在极其轻微地痉挛。 那柔软的肚脐也在跟着一缩一缩。

（她的身体在这股极致的羞耻感和扮演成功的成就感中。） （她的身体在外壳之内不受控制地湿了。）

健司慢慢地蹲了下来。 他伸出手。 他冰凉的手指越过了它的内裤边缘，没有丝毫犹豫。 轻轻地带着检查「货物」的意味，隔着那层薄薄的棉布，点在了它那片白粉色的阴阜最高点上。

它的身体猛地僵硬了！

（不，不行，不要，那里！） （她的意识几乎要在这一刻断线了！）

但是，它还是没有动。 它只是用尽最后一丝意志力将那股即将爆发的颤抖强行压回身体最深处。

健司的指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层薄薄的棉布之下，那里的脉搏正在疯狂地跳动。 那具扮演着死物的鲜活的肉体，正烫得惊人。 而且，在他的指尖下，瞬间变得更湿了。

健司收回了手。 他站起身，重新端起了那杯已经微凉的咖啡。

它还是那个它。 一个摔倒在地上、裙子掀开、暴露着湿透内裤的、完美的。

人形娃娃。

小说相关章节：短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