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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妖之女與人偶公主Ch.9,第1小节

小说:海妖之女與人偶公主 2025-11-08 20:58 5hhhhh 4830 ℃

浴池裡那場交織著死亡與重生的瘋狂治癒,像一場劇烈的、滌蕩靈魂的暴雨,將兩人內心最深處的恐懼與孤獨都徹底翻攪、沖刷了一遍。

隔天,宅邸裡的氣氛恢復了一種暴風雨後的、詭異的平靜。

克拉絲變了。

那份總是游刃有餘的從容,被一種近乎偏執的警惕所取代。她幾乎是寸步不離地跟在愛麗絲身後,無論愛麗絲是去餐廳喝水,還是在客廳的沙發上翻閱雜誌,那雙紅色的眼眸都像最忠誠的獵犬,片刻不離地鎖定著她,彷彿只要一眨眼,她懷中的珍寶就會再次化為泡沫消失不見。那份在浴池中幾乎失去愛麗絲的、冰冷刺骨的恐懼,已然在她心中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

而愛麗絲,則恢復了那副完美無瑕的大小姐姿態。她優雅、平靜,對克拉絲那過度的保護慾既不抗拒,也不回應,只是安靜地承受著。

但如果克拉絲能仔細看進那雙碧色的眼眸深處,或許就能發現,那裡正醞釀著一場比昨夜更為瘋狂的、新的風暴。

午後,兩人正坐在臥室窗邊的軟榻上。克拉絲依舊從背後緊緊地環抱著愛麗絲,下巴抵在她的肩窩,像是在汲取著對方的體溫與氣息來確認她的存在。

「克拉絲。」愛麗絲忽然輕聲開口。

「嗯?」

「你抱得太緊了。」她輕聲抱怨,隨後用一個巧妙的力道,輕輕掙脫了那個幾乎讓她窒息的懷抱。這是昨夜以來,她第一次主動地、刻意地與克拉絲拉開了物理距離。

克拉絲的手臂僵在了半空中,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但她還是點了點頭,壓下了那份想再次將她禁錮在懷中的衝動。

她赤著腳,踩在柔軟的長絨地毯上,優雅地走到了梳妝台前,拉開了其中一個精緻的抽屜。

她從裡面拿出一個絲絨質地的首飾盒,緩步走回克拉絲面前。

「這是什麼?」克拉絲有些疑惑地看著她。

愛麗絲沒有說話,只是打開了盒子。裡面靜靜地躺著的,不是什麼項鍊或手鐲,而是一個與她昨夜在浴池中戴著的、一模一樣的純黑色矽膠頸圈。

「妳總是喜歡用繩子和項圈,來證明『我屬於妳』。」愛麗絲抬起頭,那雙碧色的眼眸在陽光下,清澈得像琉璃,卻又帶著一絲不容錯辨的佔有慾,「但我覺得,這不公平。克拉絲,妳也屬於我。」

這突如其來的、充滿了反向佔有意味的告白,讓克拉絲的心臟猛地一跳。

愛麗絲從盒子裡拿出那個冰涼的頸圈,繞到克拉絲身後,親手為她戴上。她靠得很近,溫熱的呼吸輕輕噴灑在克拉絲敏感的後頸,帶來一陣細微的戰慄。

「這是一個承諾的象徵,也是我們之間新的『連結』。」愛麗絲的聲音輕柔得像情人間的私語,「這樣,無論我在哪裡,妳都能『找到』我了。」

「咔噠。」

一聲輕響,頸圈的卡扣被鎖上。那冰涼的觸感緊緊地貼合著皮膚,像一個無法掙脫的誓約。克拉絲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戴上項圈,更沒想到,這份被支配的感覺,竟讓她心中那份害怕失去的不安,得到了奇異的、病態的滿足。

她將愛麗絲的話,完全理解成了一句浪漫的情話。

「好啊,」克拉絲低笑出聲,轉過身將這個主動展露佔有慾的戀人擁入懷中,「我跑不掉了,我的公主殿下。」

愛麗絲在她的懷中,露出了一個無人看見的、計畫得逞的微笑。

溫存片刻後,愛麗絲才再次從她懷中掙脫。「好了,我想去書櫃那裡找本書看。」

這一次,克拉絲沒有再阻止。

愛麗絲走向房間的角落,她沒有直接走向書櫃,而是先在那座巨大的、冰冷的玻璃人偶櫃前,停頓了片刻。

隨後,她才轉過身,走到了一旁的書櫃前。

她纖細的手指劃過一排排精裝書的書脊,最終,抽出了一本封面華麗的童話故事集。她沒有翻開,只是將書抱在懷裡,轉過頭,迎上了克拉絲那充滿寵溺與安心的注視。

「妳昨天說過,」愛麗絲的嘴角勾起一抹危險的微笑,碧色的眼眸在陽光下亮得驚人,「再也不會讓我離開妳身邊一步。」

克拉絲的心猛地一緊。

「但如果……」愛麗絲的語氣輕柔得像情人間的私語,「是我自己,想躲起來呢?」

她沒有等待克拉絲的回答,便抱著那本童話故事集,轉身緩步走向那張華麗的四柱大床。她每走一步,都像是在拉開兩人之間無形的距離,也像是在丈量著這座巨大牢籠的邊界。

「妳看,這裡有這麼多房間,這麼多走廊,這麼多可以藏身的地方。」她伸出手,指尖輕輕劃過冰涼的床柱,回過頭,碧色的眼眸在陽光下閃爍著狡黠的光芒,「妳昨天才說過,再也不會讓我離開妳身邊一步。可是,如果是我自己要跑掉,妳的承諾……還算數嗎?」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猛地打開了克拉絲心中那道名為「恐懼」的閘門。昨夜那份冰冷的、失而復得的恐懼感,再次不受控制地湧上心頭。

「愛麗絲,別鬧。」克拉絲的笑容消失了,聲音也不自覺地變得嚴肅起來。她從軟榻上站起身,想朝愛麗絲走去。

「待在那裡,別動。」

愛麗絲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讓克拉絲的腳步猛地頓住。

愛麗絲看著她,臉上露出了天真而又殘酷的笑容。她緩步後退,一步一步地退回到書櫃前,將那本童話故事集輕輕地、帶著一種儀式感地,插回了書櫃的某個特定位置。

「找到我。」

在細微的機關運轉聲中,書櫃緩緩向一側移開,露出後方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暗通道。在被黑暗完全吞噬的前一刻,愛麗絲回過頭,臉上沒有了笑容,只剩下全然的、近乎祈求般的脆弱,用氣音說出了那句信號。

「砰。」

厚重的書櫃歸位,將那抹金色的身影,徹底隔絕在了另一個世界。

整個巨大的臥室,瞬間陷入了死寂。

克拉絲怔在原地,大腦有那麼幾秒鐘的空白。她不敢相信,愛麗絲竟然會用這種方式,再次從她眼前消失。

就在這時——

「滋——!」

一陣突如其來的、不算強烈卻足以讓人頭皮發麻的電流,猛地從她頸上的項圈傳來!

克拉絲的身體猛地一顫,倒吸一口涼氣。

這不是什麼浪漫的「連結」!

她在那一瞬間,徹底明白了愛麗絲那番話的真正含義。

「可惡!」

一股被戲弄的、夾雜著強烈不安的怒火,從她心底猛地竄了上來。她一個箭步衝到書櫃前,瘋狂地敲打、推搡,但那厚重的書櫃卻紋絲不動。

她又轉身衝向那個人偶展示櫃,試圖從那些奇幻故事的角色中,找出任何可能的線索與機關。

但一切都是徒勞。

遊戲,已經開始了。

而她,是唯一被蒙在鼓裡的、可悲的參與者。

克拉絲的胸腔劇烈地起伏著,憤怒與不安的情緒在她體內瘋狂地衝撞。但她不是一個會被情緒輕易支配的人。

在短暫的失控後,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閉上眼,深吸了幾口氣,再次睜開眼時,那雙紅色的眼眸中,方才的慌亂已被一種冰冷的、屬於狩獵者的專注所取代。

愛麗絲想玩,那她就奉陪到底。

克拉絲不再做徒勞的掙扎,而是開始冷靜地分析現狀。首先,她走到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拉開厚重的窗簾,看向窗外。夜幕已經降臨,整座宅邸都被籠罩在深沉的黑暗之中,只有花園裡的幾盞地燈,發出微弱的光芒。

她不認為愛麗絲會跑到外面去。這場遊戲的舞台,只會是這座象徵著她所有孤獨的、巨大而空曠的迷宮。

接著,她開始仔細地、一寸一寸地檢查這間臥室。她敲擊著每一寸牆壁,試圖找出第二個機關;她翻遍了書櫃上所有的書籍,希望能找到另一本「鑰匙」。

然而,一無所獲。

就在她感到一陣挫敗時,頸上的項圈,忽然傳來了一陣極其微弱的、如同心跳般的震動。

克拉絲的動作猛地一頓。

她站在原地,靜靜地感受著那陣震動的頻率。然後,她試探性地朝著臥室門口的方向,走了幾步。

震動,似乎減弱了一些。

她又立刻轉身,朝著相反的方向,也就是人偶展示櫃的方向走去。

震動,變得比剛才稍微強烈了一點點。

原來如此。

克拉絲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她終於明白了這個項圈的第二個作用——一個殘酷的雷達。

愛麗絲根本沒有走遠。她就在這附近,甚至可能……就在這間臥室的某個夾層或暗室裡,正透過某個隱秘的窺視孔,欣賞著自己像無頭蒼蠅一樣團團轉的狼狽模樣。

這個認知,讓克拉絲心中的怒火燃燒得更加旺盛。

很好。

她不再猶豫,大步走出臥室,踏入了那條幽深寂靜的走廊。

走廊裡一片漆黑,只有遠處的壁燈投下昏黃的光暈,將她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像一個孤獨的鬼魂。空氣中滿是冰冷的、凝滯的氣息,巨大的宅邸在夜裡像一頭沉睡的巨獸,任何細微的聲響都會被無限放大。

克拉絲放輕了腳步,像一隻真正的獵豹,開始在這片屬於她的狩獵場中移動。她沒有像無頭蒼蠅一樣乱闖,而是根據頸上項圈傳來的、那微弱震動的強弱變化,來判斷愛麗絲大致的方位。

每走幾步,她就停下來,靜靜地感受著那如同心跳般的信號。向左,震動減弱;向右,震動增強。

她跟隨著信號,穿過一條又一條走廊,經過一間又一間緊閉的房門。這座房子大得超乎想像,許多房間顯然久無人居,門縫裡都透著一股陳舊的氣息。

「滋——!」

一陣突如其來的電擊再次從項圈傳來,讓克拉絲的腳步猛地一頓,身體不受控制地繃緊。

又是這種感覺。

那不是懲罰,更像是一種來自暗處的、惡作劇般的提醒,像是在說:「妳太慢了。」

克拉絲的眼中閃過一絲陰鷙。她非但沒有被激怒,反而更加冷靜。她知道,這是愛麗絲的挑釁,也是她露出的第一個破綻——她正在某處,觀察著自己。

她壓下心中的怒火,繼續跟隨信號的指引。

震動的頻率越來越快,越來越強烈。

就是這附近了。

克拉絲停在了一扇半開的、通往偏廳的門前。項圈的震動在此刻達到了頂點,幾乎要讓她的皮膚都感到麻木。

她躲在門後,屏住呼吸,仔細地聆聽著門內的動靜。

一片死寂。

但她知道,她就在裡面。

克拉絲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勢在必得的微笑。她猛地推開門,一個箭步衝了進去!

「抓到妳了!」

然而,寬闊的偏廳裡,空無一人。巨大的落地窗前,只有月光灑在地板上,勾勒出冰冷的輪廓。

而她頸上那劇烈震動的項圈,也在她衝進房間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靜。

克拉絲怔在原地,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她被耍了。

就在這時,從她身後遙遠的、走廊的另一端,隱隱約約地,傳來了一陣極其輕微的、如同銀鈴般的笑聲。

那陣如同銀鈴般的笑聲,輕飄飄地穿過數條黑暗的走廊,清晰地傳入克拉絲的耳中,像羽毛一樣輕柔,卻又像最尖銳的針,狠狠地刺入了她的自尊心。

克拉絲站在空無一人的偏廳中央,臉上的表情在一瞬間變得極度冰冷。她緩緩地握緊了拳頭,骨節發出細微的、令人牙酸的聲響。

被耍了。

她徹底明白了。這個項圈根本不是什麼單純的雷達。它是一個由愛麗絲隨心所欲操控的、用來戲耍她的工具。信號的強弱,完全取決於對方的心情。她可以隨時引誘她到一個錯誤的地點,然後在遠處欣賞自己撲空的狼狽模樣。

這不是狩獵。

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玩弄。

一股夾雜著羞辱與暴虐的怒火,從克拉絲的心底深處轟然引爆。她不再是那個從容的狩獵者,而是一頭被激怒的、即將失去理智的野獸。

「愛麗絲……」她從牙縫中擠出這個名字,聲音低沉得如同野獸的咆哮。

她猛地轉身,不再依賴那不可信的震動,而是憑藉著自己過人的聽力與直覺,朝著剛才笑聲傳來的方向,瘋狂地追了過去!

厚重的地毯吸收了她絕大部分的腳步聲,讓她的行動如同鬼魅。她穿梭在迷宮般錯綜複雜的走廊中,一間一間地推開那些厚重的房門。書房、畫室、影音室……每一個房間都精美、奢華,卻又空無一人,死寂得如同墳墓。

這座巨大的宅邸,在深夜裡展現出了它最真實、也最駭人的一面——一座華麗的、囚禁著孤獨的牢籠。

「滋——!」

又一下突如其來的電擊,讓正在高速奔跑中的克拉絲身體猛地一僵,險些摔倒。這次的刺痛感比之前更為強烈,像是在嘲笑她的徒勞無功。

克拉絲的呼吸變得粗重,那雙紅色的眼眸在黑暗中燃燒著駭人的火焰。

她停下腳步,不再像無頭蒼蠅一樣亂闖。她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強迫自己那因憤怒而瀕臨失控的大腦冷靜下來。

不能跟著她的節奏走。

必須……預判她。

克拉絲閉上眼,腦海中飛速地回憶著這座宅邸的佈局,以及……愛麗絲的性格。

那個看似柔弱,實則骨子裡充滿了瘋狂與偏執的女孩,她會躲在哪裡?她最享受的是什麼?

是看到自己失控的模樣。

所以,她一定會選擇一個能將自己的焦躁與不安盡收眼底的地方。

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克拉絲的腦海。

監控室。

這樣規模的宅邸,必定會有一個中央控制系統。

克拉絲猛地睜開眼,不再猶豫,朝著地下室的方向奔去。

然而,就在她即將抵達通往地下室的樓梯時,一陣悠揚的、如同夢境般的音樂聲,忽然從樓上的一個房間裡飄了出來。

那是一個老式音樂盒的聲音,清脆、空靈,在這死寂的宅邸中,顯得格外詭異。

克拉絲的腳步猛地頓住。

這是陷阱?還是……新的挑釁?

她抬起頭,望向那傳來音樂聲的、幽深的二樓走廊。頸上的項圈,也在此刻恰到好處地,傳來了微弱的震動。

克拉絲的臉上露出一抹冰冷的獰笑。

她放棄了前往地下室的打算,轉而踏上了通往二樓的樓梯。無論是不是陷阱,她都決定將計就計。她要讓那個躲在暗處的小貓看看,當獵人真正被激怒時,會發生什麼。

二樓的走廊比一樓更為昏暗,厚重的天鵝絨地毯將她的腳步聲完全吸收,讓她如同一個行走在黑暗中的幽靈。那空靈的音樂盒聲響越來越清晰,像一個無聲的指引,引誘著她走向迷宮的深處。

克拉絲跟隨著音樂,來到了一扇不起眼的、似乎是儲藏室的房門前。音樂聲,正是從這扇門的縫隙中流淌而出。

她的手搭上冰冷的門把手,沒有絲毫猶豫,猛地將門推開!

門後,並不是什麼堆滿雜物的儲藏室。

那是一間兒童房。

一間像是被時光凍結在了十幾年前的、充滿了灰塵與孤獨氣息的兒童房。

房間的佈置依舊是夢幻的公主風格,但牆紙已經微微泛黃,精緻的家具上蒙著一層薄薄的灰塵。房間中央,那個還在叮咚作響的音樂盒,是一個穿著芭蕾舞裙的陶瓷娃娃,正在小小的舞台上不知疲倦地旋轉。

而吸引了克拉絲全部注意力的,是房間正對著門的那面牆。

牆上,掛著一張巨大的、有些褪色的全家福。照片上,一對氣質優雅的夫婦溫和地笑著,中間站著一個穿著公主裙、大約只有六七歲的小女孩。

是愛麗絲。

小小的愛麗絲有著和現在一樣精緻的五官和耀眼的金髮,但那雙本該充滿童真的碧色眼眸,卻空洞得嚇人。她的嘴角掛著一抹被精心教導出來的、完美的微笑,但那笑容卻沒有抵達眼底。

她就像一個被擺放在父母身邊的、最漂亮的人偶。

克拉絲的心,像是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就在她怔神的瞬間,身後的房門「砰」的一聲,猛地關上了!

緊接著,房間裡所有的燈光,連同那個還在作響的音樂盒,在一瞬間全部熄滅。

絕對的黑暗與寂靜,如同潮水般將克拉絲徹底吞噬。

克拉絲的第一反應是憤怒。她猛地轉身撲向身後,憑著記憶抓住門把手,用力轉動、拉扯,但那扇厚重的木門卻紋絲不動,顯然是從外面被鎖死了。

「愛麗絲!」她低吼著,用拳頭狠狠地砸在門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然而,回應她的,只有一片死寂。

那種聲音被完全吸收、沒有任何回應的感覺,比任何挑釁都更讓人感到不安。克拉絲的動作停了下來。她的呼吸在絕對的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

她那屬於狩獵者的、敏銳的感官在此刻被放大到了極致。她能聽到自己心臟在胸腔中劇烈跳動的聲音,能感覺到空氣中漂浮的、陳舊的灰塵氣味。

但她的腦海中,卻不受控制地、反覆地浮現出方才看到的那幅畫面——那個穿著華麗公主裙、臉上掛著完美微笑,眼中卻沒有一絲光亮的、小小的愛麗絲。

這間房間的黑暗與死寂……

這份被世界隔絕、無人在意的孤獨……

克拉絲的心臟猛地一縮。她忽然明白了。

這不是一個單純的陷阱。

這是一場……遲到了十幾年的、殘酷的邀請。愛麗絲不是在把她關起來,而是在用這種最極端的方式,邀請她走進自己過去的世界,親身體驗那份被遺忘在華麗牢籠中的、令人窒息的孤獨。

如同她在浴池中,主動沉入水底,去體驗克拉絲的恐懼那般。

這個認知,非但沒有澆熄克拉絲的怒火,反而點燃了一種更為複雜、也更為熾熱的情感——那是一種混雜了暴怒、憐惜、以及強烈到近乎痛苦的佔有慾的火焰。

就在這時,一陣極輕的、幾乎微不可聞的、帶著孩童般天真語調的聲音,忽然從房間中央、音樂盒的方向響起,像一個縈繞不散的幽靈。

「我的騎士……你找到我了嗎?」

是愛麗絲的聲音,卻又不是。那聲音經過了處理,變得飄渺而遙遠,像極了一個獨自玩耍的小女孩的夢囈。

「滋——!」

伴隨著話音落下,頸上的項圈再次傳來一陣懲罰性的電擊!

克拉絲的身體猛地一顫,牙關緊咬。

這份身體上的刺痛與心理上的衝擊交織在一起,終於將她那瀕臨失控的情緒,推向了一個冰冷的、極度危險的臨界點。

她不再怒吼,不再掙扎。

她笑了。

在絕對的黑暗中,克拉絲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到極點的、充滿了暴虐與期待的獰笑。

她不再理會那個時不時響起的、幽靈般的聲音。她無視了頸上那如同倒計時般、開始有規律地傳來微弱震動的項圈。她像一個真正的盲人,伸出雙手,開始在這片黑暗中,用指尖極具耐心地、一寸一寸地探索著這個被塵封的世界。

她的指尖劃過冰冷的牆壁、落滿灰塵的玩具木馬、以及床上那觸感僵硬的蕾絲床幔。

她在用自己的觸覺,去描摹愛麗絲孤獨的童年輪廓。

最終,她的手,觸碰到了那個掉落在地毯上的、冰冷的音樂盒。

克拉絲沒有立刻將它撿起。她只是跪坐在那裡,用指尖輕輕地、仔細地描摹著音樂盒的輪廓。黃銅的底座,陶瓷的娃娃,以及上發條的鑰匙……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但克拉絲那雙習慣了在黑暗中探索繩結與鎖扣的、極度敏感的手,很快就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音樂盒的底座,比它應有的重量,要沉上許多。而且,在底座的邊緣,她觸摸到了一道極其細微的、不該存在的接縫。

那個幽靈般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催促的意味:「時間不多了喔,我的騎士……」

「滋——!」

又一下電擊,伴隨著頸上項圈傳來的、愈發急促的震動。

然而,這一次,克拉絲臉上那抹冰冷的獰笑,卻變得更深了。

她不再理會任何干擾。她將音樂盒捧在手中,憑藉著腦海中對機械結構的理解,開始在黑暗中,用指甲沿著那道細微的接縫探索。

她找到了。一個幾乎與底座融為一體的、小小的卡榫。

她毫不猶豫地將卡榫按下,同時逆時針轉動了音樂盒的底座。

「咔——」

一聲輕微的機關運轉聲,從她身側的牆壁方向傳來,取代了那惱人的孩童私語。

克拉絲立刻轉頭,雖然眼前依舊是一片黑暗,但她能清晰地「聽」到,那面掛著全家福的牆壁,正悄無聲息地向一側滑開,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散發著更為陳舊的霉味的通道。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出口。

愛麗絲從未想過要將她永遠困在這裡。這間兒童房,只是一個讓她體驗「孤獨」的舞台。而真正的遊戲,現在才剛剛開始。

克拉絲沒有立刻走出去。

她好整以暇地將那個音樂盒放回原處,然後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她抬起手,輕輕撫摸著頸上那個還在微微震動的項圈,紅色的眼眸在絕對的黑暗中,閃爍著駭人的、屬於捕食者的光芒。

「現在,」她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愉悅地低語,「輪到我了。」

說罷,她轉身,毫不猶豫地走進了那條深不見底的、真正屬於這座迷宮的黑暗之中。

與方才那間兒童房的絕對黑暗不同,這條密道裡有著微弱的光源。每隔一段距離,牆壁下方就嵌著一盞小小的地燈,光線昏暗,僅夠勉強照亮腳下的路,卻也將周圍的環境襯托得更加詭異。

這是一條極其狹窄的通道,僅容一人通過,牆壁冰冷粗糙,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塵封已久的霉味與木頭腐朽的氣息。這裡顯然是宅邸的夾層,是隱藏在華麗外表之下的、不為人知的骨架。

克拉絲走得很慢,很穩。她不再是那個被信號和聲音玩弄的獵物,她變回了那個充滿耐心與洞察力的、真正的狩獵者。

頸上的項圈還在微微震動,像一個不知疲倦的信標。但克拉絲已經不再完全依賴它。她知道,愛麗絲既然敢讓她找到這個出口,就證明她有恃無恐。這場遊戲,遠比她想像的要複雜。

通道在前方出現了岔路。

左邊,通往更深的黑暗;右邊,則隱約能看到一絲光亮。

克拉絲停下腳步,靜靜地感受著項圈的震動。信號顯示,愛麗絲就在右邊不遠處。

這是一個過於明顯的陷阱。

克拉絲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毫不猶豫地轉身,踏入了左邊那條更為漆黑的通道。

她要徹底打亂愛麗絲的節奏。她要讓那個躲在監控後、自以為掌控一切的小貓,第一次感到慌亂。

這條通道比剛才的更長,也更為壓抑。走了大約幾十步後,前方出現了一扇小小的、幾乎與牆壁融為一體的暗門。克拉絲輕輕推開門,一個熟悉的場景,展現在她眼前。

——是二樓的主走廊。

她竟然從兒童房,繞到了走廊的另一端。

克拉絲悄無聲息地從暗門中走出,像一個真正的幽靈。而此刻,她頸上的項圈,因為距離的拉遠,徹底停止了震動。

信號,消失了。

躲在某處的愛麗絲,此刻應該正對著監控螢幕,困惑地皺起了眉頭吧?

一想到那個畫面,克拉絲的心中就湧起一股病態的快感。她沒有停留,而是憑藉著自己驚人的記憶力,以及對建築結構的理解,開始在這座巨大的迷宮中,反向追蹤。

愛麗絲能看到她,但她看不到愛麗絲。這不公平。所以,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摧毀對方的「眼睛」。

監控室。

克拉絲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沒有變過。

她不再理會任何可能出現的聲音或信號干擾,只是像一個沉默的刺客,憑藉著之前參觀時對這座宅邸佈局的記憶,迅速地朝著主樓梯的方向移動。像這樣的豪宅,中央控制室通常會設置在最不起眼的地下室。

她悄無聲息地滑下一樓,繞過那座空曠得如同廣場般的大廳,找到了通往地下室的門。門沒有鎖。

克拉絲推開門,一股陰冷潮濕的、混雜著灰塵與陳年酒香的氣息撲面而來。

與樓上的華麗明亮截然不同,這裡完全是另一個世界。光線昏暗,只有幾盞應急燈發出慘白的光。空氣中充滿了壓抑感。

她沒有猶豫,一步一步地走下長長的階梯。地下室的結構同樣複雜,一側是巨大的酒窖,另一側則是鍋爐房和儲藏室。

克拉絲在一排排緊鎖的房門中穿梭,最終,在走廊的最深處,找到了一扇沒有任何標示的、厚重的金屬門。

就是這裡了。

她試著轉動門把手,門被從內部反鎖了。

克拉絲的眼中閃過一絲冷冽的光。她沒有浪費時間去尋找鑰匙,而是後退了兩步,抬起長腿,用盡全力,朝著門鎖的位置,狠狠地踹了過去!

「砰——!」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在這死寂的地下室中猛然炸開,甚至蓋過了樓上隱約傳來的雷聲。特製的電子門鎖在巨大的衝擊力下,發出刺耳的警報聲,火花四濺,但那扇門依舊頑強地擋在那裡。

然而,克拉絲沒有停下。

第二腳,第三腳……

她像是要把積攢了一整晚的憤怒、不安與恐懼,全部宣洩在這扇冰冷的金屬門上。每一次踹擊,都讓整條走廊為之震動。

終於,在不知道第幾次猛烈的撞擊後,門鎖的位置徹底變形,「哐當」一聲,整扇門向內彈開!

克拉絲沒有絲毫停頓,一個箭步衝了進去。

房間裡,一片漆黑。只有一排排監控螢幕,散發著幽藍色的冷光,照亮了坐在主控台前的椅子上的、那個纖細的身影。

愛麗絲背對著她,似乎完全沒有被剛才那陣暴力破門的巨響所驚動。她依舊維持著優雅的坐姿,金色的長髮在螢幕冷光的映照下,泛著一層非人的、冰冷的光澤。

其中一塊最大的螢幕上,正清晰地顯示著克拉絲衝進門時的、那副怒火中燒的模樣。

「妳輸了。」克拉絲的聲音冰冷、沙啞,帶著一絲無法抑制的喘息。

然而,椅子上的人影,卻沒有任何回應。

克拉絲皺起了眉頭。一股比方才更為強烈的不安感,再次攫住了她的心臟。她緩步上前,繞到主控台前。

然後,她看見了。

椅子上坐著的,根本不是愛麗絲。

那是一個與愛麗絲等身大小的、穿著她常穿的白色連衣裙的、最精緻、最華麗的陶瓷人偶。人偶的金髮被打理得一絲不苟,臉上掛著一抹與愛麗絲如出一轍的、完美的微笑。

克拉絲的瞳孔,在那一瞬間,劇烈地收縮了。

這整件事,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局。

愛麗絲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跟她玩什麼貓捉老鼠的遊戲。她只是……想讓自己獨自一人,在這座巨大、空曠、充滿了她孤獨回憶的黑暗迷宮裡,像個傻瓜一樣,迷失方向。

就在這時,一個輕柔的、帶著笑意的聲音,忽然從她身側的牆壁裡傳來,近在咫尺。

「我的騎士,妳的表情……看起來好狼狽。」

克拉絲的身體猛地一僵,她霍然轉頭,死死地盯著那面冰冷的牆壁。那聲音的來源,離她只有一步之遙。

愛麗絲就在牆的另一邊。

「妳……」克拉絲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憤怒而劇烈顫抖。

「嘘……」牆後的聲音帶著一絲惡作劇得逞的愉悅,「妳太大聲了,會嚇到我的。」

「滋——!」

一陣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為劇烈的電擊,猛地從克拉絲頸上的項圈傳來!那強烈的刺痛感讓她悶哼一聲,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蹌了一步。

而就在這時,房間裡所有的監控螢幕,在一瞬間,全部變成了雪花。唯一的藍色冷光也消失了。

絕對的黑暗與死寂,再次降臨。

「愛麗絲!」

克拉絲的理智在那一刻徹底斷線。她再也無法忍受這種被玩弄於股掌之間的羞辱與恐懼,她發出一聲近乎野獸的咆哮,猛地轉身,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用拳頭狠狠地砸在了那面冰冷的牆壁上!

「砰!砰!砰!」

「妳給我出來!妳這個無可救藥的瘋子!妳給我滾出來!」

她瘋狂地捶打著牆壁,那沉悶的響聲在死寂的地下室中迴盪,像一頭被困在籠中的野獸絕望的悲鳴。她不在乎手背是否會被粗糙的牆面磨破,她只想砸開這堵牆,抓住那個躲在暗處、正欣賞著她失控模樣的惡魔。

然而,回應她的,卻是一陣從牆後傳來的、壓抑不住的、愉悅到了極點的輕笑聲。

「呵呵……哈哈……」

愛麗絲的笑聲,透過冰冷的牆壁,清晰地傳入克拉絲的耳中。她能想像得到,牆的另一邊,愛麗絲正靠在那裡,閉著眼睛,享受著自己此刻的憤怒與失控,如同在聆聽一曲最美妙的樂章。

「就是這個表情……克拉絲……我看到了喔……」牆後的聲音變得迷離而狂熱,帶著一絲病態的滿足,「妳因為找不到我而焦躁、因為被我玩弄而憤怒……妳的眼睛裡,現在滿滿的都是我……只有我一個人……」

克拉絲的動作猛地一頓。

愛麗絲的笑聲也停了下來。

黑暗中,兩人僅隔著一堵牆,靜靜地對峙著。空氣中,只剩下克拉絲粗重的喘息聲。

「吶,克拉絲。」

牆後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卻褪去了所有的偽裝,只剩下最純粹的、孩童般的惡意,以及一絲令人心悸的、顫抖的哭腔。

「去……死……吧。」

那聲音輕得如同夢囈,卻像最惡毒的詛咒,狠狠地刺入了克拉絲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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