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古则】

【抵达乐园之人的真实是否能被证明】

【9月14日】

午前的阳光穿过圣三一庭园中精心修剪过的树冠，在洁白的石板路上投下斑驳而温暖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玫瑰与百合的混合芬芳，伴随着微风，轻轻拂过老师的脸颊。不远处，一座精致的白色凉亭下，早已布置好了优雅的茶席。蕾丝桌布上，银质的茶具闪烁着柔和的光泽，骨瓷茶杯中的红茶正升腾着袅袅热气，旁边三层点心架上摆放着马卡龙、费南雪、歌剧院蛋糕等各式各样小巧玲珑的甜点，宛如一件件艺术品。

引领他至此的，正是这次茶会的举办者，茶话会的主席——桐藤渚。她身着一袭象征着纯洁与高雅的白色连衣裙，披肩自然垂落，勾勒出少女纤细的轮廓。那头柔顺的灰发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一丝不苟地梳理着，唯有头顶那两朵百合发饰为她增添了几分柔美。她看到老师走近，停下了手中为茶杯预热的动作，脸上绽开一个无可挑剔的、仿佛用尺子量过的标准微笑，优雅地向他微一欠身。

「贵安，老师。您好像稍微迟到了一点，不过没关系，茶我已经提前泡好等您了。请坐吧，这里的阳光和风都恰到好处。」她的声音如同她的人一样，温柔而又带着一丝难以接近的距离感。在你落座之前，另一道活泼得多的声音便迫不及待地响了起来。圣园未花从座位上探出半个身子，用力地朝你挥着手，粉色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划出充满活力的弧线，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如同此刻的阳光。

「老师，你来啦！我正等着你呢！☆」她穿着同样是白色的连衣裙，但无袖的设计和胸前巨大的蝴蝶结让她看起来比渚要俏皮不少。她那双金色的眼眸闪烁着纯粹的喜悦，视线在你和点心架之间来回跳跃，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地想与你分享这些美味了。在她的热情衬托下，坐在她身边的另一位少女，百合园圣娅，则显得愈发安静与娇小。

圣娅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一尊易碎的瓷偶。她那身层层叠叠的白色连衣裙，配上宽大得几乎能将她整个人都藏进去的泡泡袖，让她本就纤细的身形更显玲珑。她没有像未花那样热烈地欢迎老师，只是在他望过去时，微微抬起了那张精致得不像话的小脸，一双由粉色向黄色渐变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你，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深邃与秘密。她头顶那对毛茸茸的香槟色狐耳，在感知到老师的视线时，几不可察地轻轻抖动了一下，耳廓内侧柔软的白色绒毛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温暖诱人。

「……终于又与你重逢……我想我应该如此说。我已久候，老师。」她的声音轻柔得仿佛随时会消散在风中，话语也一如既往地带着些许谜语般的色彩。你注意到，在圆桌之下，三位少女的腿部风景构成了一道别致的画卷。渚穿着一丝不苟的黑色连裤袜，双腿并拢，坐姿端庄典雅，展现出学生会主席的严谨与自持；未花则是纯白的裤袜，一只脚的脚尖轻轻点地，似乎随时都准备站起来，充满了动感与活力。

而圣娅，她那双纤细小巧的腿被包裹在印有金色竖条纹的白色裤袜之中。条纹的律动为她平添了几分俏皮，与她身上那股超然物外的神秘气质形成了奇妙的对比。她的双脚安静地并拢着，穿着小巧的白色高跟鞋，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需要被小心呵护的易碎感。她似乎察觉到了老师的目光，那对狐耳的尖端微微泛起一抹可爱的粉色，但她并没有移开视线，依旧静静地与他对视。

“老师的目光……是在观察圣娅吗？也好，毕竟圣娅的身体刚刚好转，多些关心也是应该的。”渚微笑着，拿起桌上那把造型古典的银质茶壶，将琥珀色的茶液优雅地注入老师面前的空杯中，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老师，请用。这是我特意挑选的大吉岭，今年的夏摘茶，希望能合您的口味。」

“哇，老师在看圣娅酱！圣娅酱的耳朵动了，好可爱~！不过不过，点心也超可爱的！老师快看看这边嘛！”未花几乎是同时将一个盛着草莓蛋糕的小碟子推到老师面前，满眼期待地看着他，嘴角边的笑意更深了。「老师老师！这个也尝尝看！是伊原木她们新做的哦，据说味道超——棒的！」

圣娅没有说话，只是端起了自己的茶杯，用那被超长袖套完全遮住的手指轻轻捧着，凑到唇边，却没有饮下。她的目光越过杯沿，安静地落在老师的身上。

面对眼前三位少女各自的热情与期待，老师最终选择将目光投向了最为安静，也最令人放心不下的那一位。他略过渚精心冲泡的红茶和未花殷切推荐的蛋糕，视线温和地落在百合园圣娅那张小巧精致的脸上。

“圣娅，好久不见。你的身体，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老师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渚倒茶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恢复了优雅，只是唇边的笑意似乎淡了半分。未花则是夸张地“欸——”了一声，鼓起了脸颊，像一只没能抢到食物的仓鼠，但她金色的眼眸里并没有真正的失落，反而带着一丝好奇，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而被老师直接点名的圣娅，身体出现了一瞬的僵硬。她那双盛着光与谜的渐变色眼眸中，清晰地倒映出他的身影。那对毛茸茸的狐耳以一个肉眼可见的幅度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被突如其来的关心惊到，耳尖的粉色迅速蔓延开来，连带着她白皙如瓷的脸颊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绯红。她捧着茶杯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宽大的袖口下传来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

「……啊，是你啊。别看我这样，我其实有感到惊讶呢。」她似乎花了几秒钟才处理完老师的问题，声音比刚才还要轻上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她将茶杯放回桌面，骨瓷与茶托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她试图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但那对不听话的耳朵却诚实地暴露了她内心的波动。

「无需道歉，惊讶能令世界更加饱满。不如说，我还一直期待着它。」她的话语依旧晦涩，但老师能感觉到，她正在努力地回应他的善意。她稍稍挺直了那纤细的脊背，仿佛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可靠一些。「呼，状态十分良好呢。多亏了老师，还有大家的关心。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只能沉睡在梦境中的囚徒了。」

“被……第一个关心了。心脏……跳得好快。这种感觉，和之前在梦中与老师相见时完全不同。更加……真实。更加……温暖。但是，为什么……在这份温暖之中，我却感觉到了一丝……不安的阴影？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潜伏在老师看不到的地方，觊觎着这份光芒。”自从失去了预知梦的能力后，圣娅的直觉变得异常敏锐。此刻，在他的注视下，一种莫名的、难以言喻的危机感如同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痛了她的心。这感觉并非来自老师，而是源于某种潜藏于深处的未知。

她不想破坏这难得的和睦氛围，更不想让老师为这种虚无缥缈的感觉而担忧。但那份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那份对他的关心所催生出的患得患失，让她无法保持沉默。她微微倾身向前，那双清澈的眼眸认真地凝视着老师，仿佛要将他的身影刻入灵魂深处。

「不过，令我意外的是……如此这般，与你四目相对。」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着用词，那对狐耳也稍微垂下了一些，显得有些楚楚可怜。「老师……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唐突……但最近，请务必多加小心。道路并非总是平坦，光芒之下，也时常伴随着难以察觉的阴影。请……务必，保护好自己。」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说完这番话，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一般，重新靠回椅背，端起茶杯小口地抿着，长长的睫毛垂下，掩盖住了眼底复杂的情绪。

「欸？圣娅酱，你在说什么呀？怎么突然说这么严肃的话题？」未花眨了眨眼，一脸不解地看着圣娅，又看了看老师。她用叉子戳了戳碟子里的蛋糕，似乎觉得气氛变得有些奇怪。「……圣娅。」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但更多的是担忧。她放下茶壶，目光落在圣娅身上，眉头微蹙。「不要说这些会给老师带来困扰的话。老师百忙之中抽空前来，是为了享受一个轻松的午后。」

渚很快调整好了表情，重新挂上那副完美的微笑，她将你面前的茶杯又续满了些，试图将话题引回正轨。「呵呵，圣娅只是大病初愈，有些多愁善感罢了，请老师不要放在心上。比起这个，您再不品尝的话，红茶就要凉了。这可是我珍藏的茶叶，凉了会很可惜的。」她的言语温柔，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引导力，巧妙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这场茶会本身。

那场午后的茶会最终在一种略显微妙的气氛中结束了。尽管渚和未花都极力想让氛围重新变得轻松愉快，但圣娅那句意有所指的提醒，终究还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老师和她们心中都荡起了圈圈涟漪。老师带着满腹的思绪离开了圣三一，而圣娅则怀揣着那份愈发强烈的不安，回到了自己位于学园深处的静谧房间。

房间的布置一如既往地雅致而简洁，巨大的落地窗外，庭园的景色在夕阳的余晖中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圣娅换下了那身略显繁复的茶会礼服，穿上了一件舒适柔软的白色丝绸睡裙。她仔细地清洗了脸颊和双手，冰凉的水流暂时驱散了她心头的一丝烦躁。水珠顺着她白皙的脖颈滑落，没入睡裙的领口，带来一阵轻微的凉意。

她没有开灯，只是静静地坐在柔软的床沿，赤着一双小巧玲珑的玉足，蜷曲的脚趾偶尔会轻轻蹭过冰凉的地板。她抱着自己的膝盖，将小巧的下巴抵在膝盖上，那双渐变色的美丽眼眸，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窗外逐渐被夜色吞噬的天空。天际线上最后一抹绯红也消失了，只剩下几颗早早亮起的星辰，在深蓝色的天鹅绒幕布上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老师……他会明白我的意思吗？不，或许是我太多虑了。失去了预知梦，我所剩下的，不过是些虚无缥缈的直觉罢了……也许，那份不安，只是因为太久没有见到老师，心中过度的担忧所产生的错觉……”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温热的气息在微凉的空气中化作一团小小的白雾，又迅速消散。白天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回放，老师温和的眼神，关切的话语，以及渚和未花脸上各异的表情。那份久违的、被珍视的感觉，让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但与之相伴的，却是那如影随形的不安。

她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些纷乱的思绪甩出脑海。身体的康复来之不易，她不想再因为这些无法证实的感觉而让自己重新陷入虚弱。是时候该休息了。她这么想着，准备拉上窗帘，钻进温暖的被窝。然而，就在她抬起头，视线最后一次扫过那片静谧夜空的时候，异变陡生。

毫无征兆地，那片深邃的夜空，如同脆弱的玻璃一般，裂开了一道漆黑的口子。那不是云层的移动，也不是任何已知的天文现象。那是一道纯粹的、吞噬一切光明的裂痕，仿佛天空被一只无形巨手硬生生撕裂。裂痕的边缘闪烁着诡异的、非物质的暗红色光芒，像是世界的伤口在流淌着不祥的血液。

紧接着，一只眼睛，一只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巨大的漆黑眼睛，从那裂口之后缓缓睁开。它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的纯粹的黑暗。那只眼睛冷漠地、不带任何感情地俯视着整个基沃托斯，它的存在本身，就散发着足以让万物凋零的【恐怖】与【绝望】。仅仅是与之对视，圣娅就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要被冻结、被碾碎。

“呃……啊……！”一声压抑不住的惊呼从圣娅的喉咙里挤出，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被投入了冰窟之中。强烈的恐惧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四肢百骸都变得僵硬而冰冷。她想要移开视线，想要尖叫，但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那刚刚恢复了一些血色的脸颊瞬间变得惨白，冷汗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她看见了，从那天空的裂口中，无数扭曲的、由纯粹的【恐怖】聚合而成的黑色触手，如同毒蛇般探出。它们的目标明确，正是基沃托斯的中心，是联邦搜查社团【夏莱】所在的方向——是老师所在的方向！“老师……！”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几乎停滞的思维，带来了比死亡本身更强烈的恐惧。

就在这时，那只悬于天际的巨大黑眼，仿佛察觉到了这只渺小蝼蚁的窥探，它的视线……缓缓地……转了过来。在与那片纯粹的黑暗对上的瞬间，圣娅感觉自己的意识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粗暴地扯入了一个无尽的深渊。眼前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和形态，最终化作一片漆黑。她娇小的身体再也无法支撑，无力地向后倒去，重重地蜷缩在了柔软的床铺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9月14日】

“呀啊——！”

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惊叫划破了清晨的宁静。圣娅猛地从柔软的床铺上弹坐起来，那双渐变色的美丽眼眸因为恐惧而睁得大大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急促地喘息着。冷汗已经浸透了她身上那件轻薄的白色丝绸睡裙，紧紧地贴着她娇小的身躯，勾勒出少女纤细而玲珑的曲线。她那头香槟黄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和背后，几缕发丝甚至黏在了她因惊恐而煞白的脸颊上。

然而，这股仿佛要将她灵魂都吞噬的极致恐惧，来得快，去得也同样快得匪夷所思。就在她坐起的下一秒，那足以让心脏骤停的惊悚感便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抹去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圣娅眨了眨眼，那双还残留着惊惧的眼眸中，浮现出一丝茫然与困惑。她环顾着自己熟悉的卧室，晨曦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了进来，给房间里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光晕。一切都那么平静，那么安详，与刚才梦境中那毁天灭地的恐怖景象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那是什么？一个梦？一个无比真实的噩梦？圣娅抬起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胸口，那里，她的心脏依旧在“怦怦”地剧烈跳动着，提醒着她刚才的经历并非全然是幻觉。但是……为什么？为什么那股恐怖的感觉会消失得如此彻底？就好像……大脑中关于“恐惧”的这部分情感被强行删除了。

她努力地回想，试图抓住梦境的残片。那撕裂的天空，那巨大的黑眼，那铺天盖地的黑色触手……每一个画面都清晰得可怕，但随之而来的那种足以让人精神崩溃的恐惧感，却像是被隔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变得模糊而遥远。她能“知道”自己刚才很害怕，但却无法再“感受”到那份害怕。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就好像身体和精神被剥离开来。身体还残留着应激反应的余韵，但精神上却已经是一片风平浪静，甚至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舒畅与平和。她深吸了一口气，清晨微凉的空气吸入肺中，让她混乱的思绪渐渐沉淀下来。她细细地梳理着自己的内心，试图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不安要素，但结果却是一无所获。她的心中平静得如同一汪不起波澜的古井，那些曾经困扰她的、对于未来的担忧，对于你安危的挂念，此刻都仿佛被洗涤一空，变得无足轻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圣娅伸出另一只手，用微凉的指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皮肤上传来的触感是如此真实。她不是在做梦，也不是精神失常。但这种诡异的平和感，却比那个恐怖的噩梦更加让她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违和。

她掀开薄被，赤着双足走下床，来到落地窗前。庭园里的花草还带着清晨的露水，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一切都和往常一样，美丽而宁静。基沃托斯的天空依旧是那片熟悉的蔚蓝，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哪里有什么撕裂的伤口和恐怖的黑眼。

或许……真的只是一个梦？一个因为……因为太过期待今天的“约会”而产生的，毫无根据的噩梦？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圣娅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但除此之外，她找不到任何更合理的解释。那份诡异的平和感，也似乎在为这个解释提供佐证——因为只是梦，所以醒来后，不安就消失了。

「呵呵……」她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带着一丝自嘲的意味。她抬手将散乱的鬓发捋到耳后，脸上的神情渐渐放松下来。“大概是我今天要和老师约会，所以才产生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不安定感吧。”是了，一定是这样。和老师的约会，对她来说是如此重要，以至于潜意识里都充满了紧张和期待，这才投射到了梦境里，变成了那种夸张而恐怖的景象。

将那个荒诞的噩梦抛在脑后，圣娅的心情变得前所未有的轻快。一想到即将与你见面，她的心就像被羽毛轻轻搔弄着，痒痒的，又带着一丝甜蜜的悸动。她花了一些时间精心打扮自己，从衣柜里挑选出最喜欢的那件白色无袖连衣裙，裙摆的多层设计让她走动时如同绽放的花朵。她仔细地梳理着及地的长发，用白色丝带和花朵将发尾束起，又在左耳边戴上了那顶精致的白色花冠。

镜中的少女肌肤白皙，眼眸明亮，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期待与羞涩。她对着镜子转了一圈，分离式的泡泡袖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让她看起来更加娇俏可爱。一切准备就绪，她穿上那双带着丝带装饰的白色高跟鞋，鞋跟敲击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仿佛是她雀跃心情的伴奏。

怀着这份喜悦的心情，圣娅迈着轻快的步伐，穿过熟悉的走廊和庭院，走向与你约定好的汇合地点——那个她们曾一起品茶的庭园角落。阳光明媚，微风和煦，空气中弥漫着花草的芬芳。她甚至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其他学生们的欢声笑语，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美好得让她几乎要哼起歌来。

“老师应该已经到了吧？不知道他看见我这身打扮，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会不会觉得……太刻意了？”她的脸颊微微发烫，心中涌起一丝少女特有的、患得患失的紧张感。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加快了脚步。

通往茶会地点的最后一段路，被一道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绿色植物墙隔开。只要绕过这道墙，她就能看到那个熟悉的白色圆桌，以及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身影。她的心跳不由得又加快了几分，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她几乎是小跑着，满怀期待地绕过了植物墙的拐角——

然后，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视野的前方，那张熟悉的、铺着洁白桌布的圆桌旁，确实坐着一个人。但那个人，并不是她日思夜想的老师。那是一个……男人。一个身形异常高大的黑人男性。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坐姿笔挺，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即使是坐着，也能感受到那身躯中蕴含的压迫感。阳光在他黝黑的皮肤上投下深邃的阴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座沉默的雕像。最让她感到不寒而栗的是，她看不清他的脸。他的面容仿佛被一团流动的阴影所笼罩，无论她如何努力地聚焦，都无法看清他的五官，只能感觉到一双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视线，正从那片阴影中投射出来，牢牢地锁定了她。

这个身影，这个感觉……和昨晚那个噩梦中的景象，瞬间重合了。那撕裂天空的巨大黑眼，那冰冷死寂的俯视感……一股迟来的、但却更加猛烈的恐惧，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瞬间冲垮了她刚刚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那份被强行压制、被诡异地抹除的恐惧，此刻以百倍、千倍的强度，猛烈地反噬了回来！

“啊……”一声不成调的音节从她喉咙深处溢出。她的双腿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变得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想要后退，想要逃跑，但身体却僵硬得无法动弹。她的瞳孔急剧收缩，倒映出那个坐在桌边的、如同深渊化身般的黑色身影。大脑一片空白，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

强烈的晕眩感席卷了她。眼前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庭园明媚的阳光、青翠的草地、芬芳的花朵，都在迅速褪色、扭曲，最终被一片无尽的黑暗所吞噬。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最后一刻，她仿佛又看到了那只巨大的、冷漠的黑眼，正透过那个男人的身影，嘲弄地凝视着她。然后，世界归于寂静。

【9月14日】

意识如同从深海中缓缓浮起的泡沫，圣娅在一片朦胧中睁开了双眼。晨曦的光芒透过窗帘的缝隙，在房间里投下柔和的光带，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她茫然地眨了眨眼，那双粉色与黄色渐变的眼眸中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恍惚。她坐起身，柔软的丝绸睡裙从肩头滑落少许，露出白皙圆润的肩头。

“……我睡着了？”她按着有些发沉的额头，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光怪陆离，有撕裂的天空，有无尽的黑暗，还有……还有什么？她努力地回想，但梦境的细节却像是被水冲刷过的沙画，只剩下一些模糊不清的印记，无论如何也拼凑不起来。最终，她只能无奈地放弃，只当是最近有些劳累所致。

不过，一个清晰无比的念头却牢牢地占据了她的思绪——今天，是要和老师约会的日子。这个念头如同一道温暖的阳光，瞬间驱散了她心中所有的迷惘和睡意。一想到能见到老师，她的嘴角就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勾勒出一个甜美而期待的弧度。昨晚那些乱七八糟的梦，全都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迅速地起身，以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熟练感，走向衣柜，挑选出那件最能凸显她气质的白色连衣裙。她梳理好长发，戴上花冠，每一个动作都流畅得仿佛已经排练了千百遍。当她站在镜子前，看着那个容光焕发的自己时，心中充满了即将见到心上人的喜悦。她甚至没有去深究，为什么自己会对这些准备流程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感。

当她再次来到那个熟悉的庭园，绕过那道熟悉的植物墙时，她的心已经像一只快乐的小鸟般歌唱。阳光、花香、远处的欢笑声，一切都恰到好处。然后，她看到了老师。他就坐在那个白色圆桌旁，仿佛已经等候多时。只是……今天的老师，似乎有些不一样。

坐在那里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的黑人男性，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然而，面对这与自己记忆中截然不同的“老师”，圣娅的心中却没有泛起一丝一毫的波澜。没有惊讶，没有疑惑，更没有恐惧。她仿佛早就知道你会是这个样子，或者说，在她此刻的认知里，“老师”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她对此见怪不怪，脸上依旧挂着甜美的笑容，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过去。

「老师，让你久等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清脆悦耳，带着恰到好处的娇羞。她在黑人对面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身体微微前倾，用一种充满爱慕的眼神注视着他。老师也对她报以微笑，虽然他那被阴影笼罩的面容依旧看不真切，但她能“感觉”到老师的温柔。

一场愉快的交谈就此展开。她能“意识”到，自己正在和老师愉快地交谈着。她看到自己的嘴唇在开合，听到自己的喉咙里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她看到老师时不时地点头，或是抬手做出回应的姿态。气氛是如此的融洽，阳光洒在桌面上，茶杯里冒着袅袅的热气，一切都完美得像是一幅画。然而，一个诡异无比的事实，却如同深海中的暗流，在她的意识底层悄然涌动——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和老师究竟在说些什么。

那些从她口中说出的话语，对她来说只是一串串没有意义的音节。老师所做出的回应，也只是一些模糊的、无法被理解的信号。她就像一个提线木偶，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表演着一场名为“约会”的哑剧。她知道自己在笑，但感受不到喜悦；她知道气氛很好，但体会不到温馨。她的意识仿佛被关在一个玻璃罩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在自主演绎着一切，却无法参与其中，也无法理解其万一。

这种认知上的割裂感越来越强。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不稳定起来。对面“老师”那高大的身影开始像水中倒影般晃动，笼罩着他面容的阴影开始不详地扭曲、扩散。周围的欢声笑语变成了刺耳的噪音，空气中芬芳的花香也仿佛变成了腐朽的气味。世界正在以他为中心，逐渐瓦解、模糊。圣娅脸上的笑容终于凝固，她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洞的黑暗。在意识再一次沉沦之前，她只来得及产生最后一个念头：“……又是……这样……”

【9月14日】

清晨。阳光依旧精准地从窗帘的缝隙中刺入，在空气里划出笔直的光路。圣娅从那张柔软的大床上醒来，意识像是跋涉过漫长沙漠的旅人，疲惫而又空虚。她又一次感觉自己做了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无尽的坠落和无法理解的对话，但当她试图捕捉那些碎片时，它们便如同指间的流沙，悄然逝去，只留下一片茫然。

“……梦……吗？”她喃喃自语，但这个问题本身似乎都失去了意义。因为一个更加鲜明、更加炙热的念头，已经如同初升的太阳，占据了她整个脑海——今天，是和“老师”约会的日子。仅仅是想到这个事实，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和喜悦便从心底涌起，让她忘记了去探究那些循环往复的怪异感。

当圣娅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坐在了那个庭园的白色圆桌旁。阳光洒在她洁白的裙摆上，微风拂动着她耳畔的发丝。而她的对面，那个高大的、面容被阴影笼罩的黑人“老师”，正安静地注视着她。这一次，她连一丝一毫的违和感都没有了。仿佛她天生就该坐在这里，仿佛对面的他，天生就该是这个模样。

愉快的交谈再一次展开。她看着自己的嘴唇一张一合，发出清脆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她看着对面的“老师”不时地点头，气氛温馨而又融洽。虽然她依然听不清、也无法理解任何对话的内容，但这一次，她已经无所谓了。那种想要弄明白一切的理性冲动，已经被另一种更加原始、更加强大的情感所彻底淹没。

爱意。如同在胸口点燃了一团火焰，滚烫的、灼热的爱意。她痴迷地凝视着老师，那双美丽的眼眸中，倒映着他模糊不清的身影。她不在乎他说什么，也不在乎自己回答了什么。她只知道，她爱着眼前的这个人。这份爱意是如此的强烈，如此的纯粹，以至于它开始发酵、膨胀，从一种精神上的情感，逐渐转化为一种肉体上的渴望。她的脸颊泛起红晕，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身体内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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